比起去了解一个人，我认为如何用语言准确地去描述一个人才是最难的事情。
宁霁的母亲微微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笑容时心中会不禁地发毛。
“宁霁很好啊，人漂亮，学习好，知书达理，体育也很擅长，还有……她很有自己的主见。”
无论是在平时和宁霁的交谈里还是在这件事里经历，宁霁改变了之前我对她的印象，她会哭泣，也会不安，但是她绝不会无动于衷地留在原地哭泣，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不断地进步。
“你说的不错。”
被认可了么。我松了一口气。
“那你觉得她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女性了么？”
“……从身体上来说还不算是。”
宁霁的母亲挑了挑眉毛。
“你确认过了？”
“请不要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我是在阐述事实呀，你真的以为我会在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和一个高中男生在同一张床上共度一晚后还能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么？”
当然不可能……
我就知道宁霁的母亲不可能轻易放过我，我叹了口气。
“那阿姨您要让我怎么做？我发誓我和宁霁之间什么都没有发声！”
“我当然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说了，我们……诶？刚才您说什么？”
我回过神，然后不解地看向宁霁的母亲，而她则是十分平静地看着我，接着说。
“我当然知道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真的对宁霁做了什么事的话她是不会用那种表情和我说这件事的。”
那种表情究竟是什么表情？
“而且如果你真的对宁霁做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心平气和的商量。”
“与其说是商量，其实只是您单方面的询问我吧？”
宁霁的母亲不置可否。
“我相信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做，但是那件事是真实存在的，你和宁霁一起私奔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不可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果然到最后也还是没有打算放过我么。
“那您想让我怎么办？要钱的话我能赔的数目在你眼里可能连个零头都算不上，您估计也看不起。”
“我当然不会要你的钱。我要你正视宁霁。”
“哈？”
我不解地歪了歪头，而宁霁的母亲则是微微一笑。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你只要知道，如果你欺负了宁霁，一定不会好过的。”
啊啊啊，这已经是威胁了吧？
“那我还真是活该呢……看来我当时就不应该帮宁霁，不然也不会落得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噗嗤。”
宁霁的母亲听到我的话后笑出了声。她微微整理了一下仪态，然后收起笑容看着我。
“你不要卖惨，帮宁霁的决定是你自己做的，而且任何一个母亲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白白地受委屈，所以你也别抱怨。”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就在我还在纠结自己为什么砂到自己往自己的身上揽麻烦的时候，宁霁的母亲一下就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你一定很好奇宁霁为什么要往J市跑吧？”
“她当时跟我说她要去找她的外公……”
“嗯，是这样没错。但是她的外公早就已经去世了。”
我听着，不再言语。
“我和文以堔离婚的时候宁霁才刚刚会走路，那时的我忙着承担起宁家的担子，所以就将宁霁送到了我父亲那里去住。我父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一个人承担下了宁家的担子，那时的人们都不看好他，说他只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但是结果他只花了十年时间就将宁霁的产业得到了质的增长。”
天才么？不，这已经不是单纯可以用天才这个词来定义的了吧？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即使是在看到我出错时也会毫不犹豫地严厉批评我，所以我小的时候也很怕他。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在我离婚后，他就开始慢慢地将自己的工作放给我管理了，而他则是和宁霁在J市的老家住了一段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宁霁要来J市的原因么。
“不过他后来生了病，那是一种无法痊愈的病，再到后来就去世了。”
“他一定是一个对自己外孙女很温柔的外公。”
我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由衷地感叹道。而宁霁的母亲则是淡淡一笑。
后来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宁霁的小事，也聊到我的开的酒吧。在我们离开J市的第二天她就找到我紫阳花，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紫阳花的资料挖了个底朝天，这也让我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对宁霁做什么坏事，若不然我可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被这么一个强悍的女性盯上报复的话还也没有活头。
“你其实很讨厌我吧？”
就在聊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宁霁的母亲忽然这么对我说道。
“……是我刚才说了什么冒犯您的话吗？为什么您要这么说？”
我露出一副迷茫的样子。但是我的伪装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从我走进房间开始，你就有意或者无意地和我保持着距离，你从一开始就在刻意将我和你的位置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吧？”
“……”
她的笑容实在太可怕了。
“嗯？难道你是真的讨厌我么？”
结果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么？我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她。
“因为某些原因，我讨厌女性。”
我平静地说道。听到回答的宁霁的母亲微微一愣，然后不解地看着我。
“因为某些原因？”
“嗯。”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么？”
“因为某些不太好的经历，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想说。”
“是么。希望你早日好起来。”
“谢谢。”
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后，宁霁的母亲走出了房间，而我也松了口气。形式般地将宁霁的母亲送出门后，我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早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明天……就要回去了啊。”
我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
……
……
隐约间听到了树叶摇曳的声音。
睁开眼，房间已经暗了下来。微微的香味从身旁传来，我侧过脸，看到了一张漂亮的面容。
“……你是来叫我吃饭的吗？”
我看着宁霁平静地说道。趴在床边盯着我看的宁霁摇了摇小脑袋。
“晚饭要一会儿才好哦。”
“是么。”
听到回答的我叹了口气，然后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你不是很讨厌女性么？我待在这里没关系么？”
“别傻了，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女孩，算什么女性？”
“我的身体已经很成熟了！”
“不要说这种很容易被人误会的话啊。”
宁霁不满地嘟起嘴。不过有话说话，宁霁的身材的确比同龄人要好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闺秀吃得好所以发育得也快。
被我吐槽后的宁霁不再说话，沉默了几分钟后，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坐起了身。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
宁霁看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坐到了床沿上。她穿着黑色的长裙，现在是冬天，但是在装有空调的房间里却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
“对不起。”
宁霁轻声说道。
“对不起什么？”
“我骗了你。我的外公其实早就去世了，来J市的决定其实只是我想来而已。”
宁霁低着头，此时的她完全就是一个犯了错误后害怕被惩罚的孩子。
“说说看吧。”
“嗯？”
宁霁不解地看着我，我将目光放在远处的花瓶上。
“说说你和你外公的故事。”
我轻声说道。宁霁微微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
……
在我的记忆里，外公是一个很高大的人。他有大大的手掌，那张大手掌总是能够给我摘下院子里的梨子。
夏天很热，但在外公的院子里却很凉快。院子里的果树不仅能够结出好吃的果子，还能给我们乘凉。只要一有空，外公就会叫上自己的好朋友在院子里摆好桌子，然后一起喝茶。
我喜欢坐在外公的旁边看他沏茶。外公沏茶的时候总是很认真，沏茶时，他总会小心翼翼地从茶罐里捻出一小撮茶叶，然后将茶叶放到茶壶里，冒着白烟的热水缓缓流到茶壶里，将茶叶滋润起来。
每当新茶泡好，外公会将第一轮茶水倒掉，他说喝茶不能急，第一次冲出来的茶水是苦的，只有经过一次洗涤后泡出的才是好茶。
“宁霁，人生其实也是这样。有些事可以早点去做，但是有些事是急不得的。如果你有一天发现自己做不到的话，那就停下来，看一看自己是不是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做这件事，等一等，看一看，再去做。”
我点了点头，然后从外公的手里拿过小小的茶杯，轻咀一口，淡淡的茶甘从舌尖传来，夏日的蝉鸣依旧，我抬起头，看到了树叶中的斑驳阳光。
凉风吹来，在昔日的金黄色中，记忆开始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一片纯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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