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妮戈兰拖着疲惫的身躯，相当狼狈地回来了。
食人鬼的礼服沾满泥土，连那头黝黑的秀发也隐有烧焦的痕迹，神情更是布满无法掩盖的憔悴，萎靡不振。
整个人也像是脱力了一样，一进屋就无精打采地坐在窗边，不复往日的优雅。
也不和我解释发生了什么，只放松地看着屋外，时不时抿一口我泡给她的茶。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妮戈兰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这是去和龙卷风搏斗了，还是到钻进活火山把地心都打穿了？
又或者……
老师是连夜去镇压布洛瓦的口中的暴动了呢？
同样一夜没睡的我，好奇地坐到妮戈兰对面，一边为她添茶倒水，一边旁敲侧听：
「不和我说说，你昨天去做什么了吗？这个家的人，好像对我们都不怎么待见呢……」
说着，我趁此时机接近了妮戈兰，却发现之前放到她口袋的传讯魔导消失不见。
这是她被处理掉了，还是在战斗中遗失了？
我回想起与大小姐的夜谈，揣摩着食人鬼的想法。
因为昨晚两个人都没怎么睡，所以今天的活动也被布洛瓦“任性”地取消了。
我也乐得不用遭人白眼，把脸打回去。
和妮戈兰待在一块，还能好好咀嚼一番情报里的醍醐味。
「以艾尔大人的实力，相信遭到不公的待遇很快就能平反吧，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不知道您和布洛瓦小姐相处的如何，有和人家建立良好的关系吗？」
不出所料。
妮戈兰回避了我提出的话题。
但她越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越想知道。
况且别说良好的关系。
昨天晚上要不是我机智，恐怕我和大小姐已经负距离接触过了吧。
嗯……
不要误会。
我说的是互相捅刀子，不是其他活色生香的行为。
「相处？我和自命不凡的人没什么好相处的。她比第一次和我见面的你性格还要烂，上来就指着我的耳朵一阵讽刺，要不是寄人篱下，我才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完全就是个害人精。」
「……呃？布洛瓦小姐是这种人吗？在和我见面时她还很有礼貌的，我也向她介绍……」
「向她介绍过我三岁那时的奇迹？拜托，连你当时都不信的事，她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富家女又怎么会信？总之，我讨厌这个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我故作无理取闹的态度向妮戈兰抱怨着。
作为小孩，屈指可数的好处就是，无论你有多成熟的想法，在大人眼里都会被看成幼稚。
而妮戈兰明显就是觉得我还没长大的那类人。
「……这个，恐怕不行呢，艾尔大人。在我忙完这边的事情之前，您都不能没有我妲丽安家的庇护，而且您才在这住一天就吵着要回家，是不是有失贵族风范呢？」
妮戈兰宠溺地望向我，可我却对此敬谢不敏。
说的我想当贵族似得。
我幻想着自己正朝妮戈兰吐出舌头，但她提到的“庇护”一词却让我不能忽视。
该不会。
是家长他们料到领地内会出什么事，所以才提前把我送走的吧？
印象中，父亲那天强硬的态度也很反常。
而这种反常，我只在救出希拉，并想把她带回家时，从威廉身上看到过。
……诶？
这么一想，好像凡是出大事前，威廉的反应都很不对劲……
我陷入了沉思。
「……艾尔大人？艾尔……您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啊……没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你昨天去做什么了。」
被妮戈兰的叫喊拉回思绪，我故作恍然大幅地看着她的眼睛。
「艾尔大人！我应该说过，那些事不用你去操心的！您为什么就是不听……」
「听了又如何？不就是背着我去协助王国军队平叛吗？为什么这种事都不能告诉我？」
「……不听……这，这是谁透露给你的？艾尔，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消息！回答我！」
食人鬼凌然大怒，也正中我的下怀。
「那请问我该知道什么？是继续被你们藏着掖着，然后再在合适的时机丢给我一个人头？还是等战争爆发了，跟说我，艾尔呀，我们要搬家，想不想去好玩的地方啊？当我傻的吗！」
一通争执。
妮戈兰对我知晓的事实感到愤怒与惊愕，旋即立刻露出本来面目，冲我大喊大叫。
但我又怎会被她的吼声吓倒，马上发出更大的音量将之盖了过去。
「……之前的事，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艾尔，你就是这样对老师说话的吗！」
「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怎样？难道你就用这种语气和未来格雷斯特的家主交谈吗！」
「……这……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才那样做的！艾尔，你应该相信老师的，我们……」
而被我劈头盖脸的一喝。
精神本就不怎么好的食人鬼，居然在气势上输了我一截，说出了经典的“为你好”言论。
只是很抱歉。
我觉得那样一点都不好。
「我当然相信妮戈兰你，可信任不是盲从。你回来之后再怎么掩饰诡辩，身上的血腥味可不会作假。当你在外面大开杀戒的时候，我可在这个家里受气，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好吗？」
「……我，我根本没有大开杀戒！而且完事后我明明用法术清洗过了，你不可能闻，呃……」
「……完事后明明？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妮戈兰老师？」
一如包龙星用假验血逼常威说出“那晚”证据确凿。
我也利用了妮戈兰易怒，生气时容易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诱骗她自己招供了真相。
尽管因为她实在太好骗，我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讲。
但这就足够了。
「我……我没有那么做……这些都只是意外而已……」
从愤怒中找回自我，妮戈兰懊恼地抚住额头哽咽着。
她一定觉得，自己被八岁小孩用语言诡计耍了，感到非常丢人。
实际上，这确实很丢人。
可谁让我就是喜欢钻研美女的个性呢。
两人也因为这一起闹剧沉默了许久。
直到——
「呐，妮戈兰老师。看在我当你学生这么久的份上，你不如把至今瞒着我的事情都说了吧？我知道的，除了昨天你的外出，你肯定还有更多不想告诉我的秘密，现在跟我说说好吗？」
我学着芬恩那样，把盛满茶水的瓷杯推向妮戈兰。
内心也期待着她能告诉我真相。
可是。
「抱歉，艾尔大人，除了昨天的那件事，在下真的没有事情再瞒着您了。我现在觉得很累，希望能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下。如果您还认为我在骗你，就去找布洛瓦小姐聊会天吧。」
妮戈兰泄气地叹了一声，接过茶杯啜了一口，却没有给我满意的答复。
……果然打感情牌无法奏效么？
还以为妮戈兰是最吃这一套的家伙。
我也感到有些气馁，最后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说道：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说，这个问题……不是作为格雷斯特家的长子身份提出的，也希望你能以私人的身份回答我。」
「……请问，您还想问什么呢？」
似乎被我诚恳所打动。
妮戈兰把茶杯捧在手心，像位慈母一样凝视着我。
不过，慈母么？
我感觉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记得我三岁时说过什么吗？希望妮戈兰老师能当我的新娘，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是你的未婚夫了。那么作为我的未婚妻，你是不是该坦露点……」
随后，我肆无忌惮地提起了陈年旧账，指望妮戈兰能看在小艾尔的面子上，卖我个人情。
然而，我还把话没说完……
「砰——！」
便听见啪嗒一声脆响，从食人鬼手中裂成碎片的瓷杯中传出。
紧接着，我的座位就被一根突然从地下隆起的石柱顶飞，将我撞破天花板，冲向蓝天。
看来小艾尔的面子并不怎么管用……
如此想到，我难看地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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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晚上还有两更，太晚没更就不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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