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突然间，希维尔抬手扶住胸口，身子一晃，跪倒在地，猩红的血液随着咳嗽滴落在土地里。
“希维尔！”尹珞慌了神，“你没事吧？”
迦冥的神色猛然凝重，蹲下身抬脸观察他，眉心蹙到一处：“你受伤了？”
希维尔摇头，缓缓说道：“没有，只是胸口好像……被什么绞住一样。”
“什么情况？”方烨的语调也骤然抬高，“那个女孩也和你一样。”
尹珞的视线找上茜丝娜，她看上去确实也很痛苦，双手捂住嘴巴，坐在围墙边，指缝中有刺目的红。
“是艾格奥利……出事了？”尹珞茫然地来回张望两人，“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希维尔直起身子，但嘴唇还是略显苍白。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
“仪式是什么？”
韦布边用石剑继续招架，边扭头冲伊芙诺嘶吼道。
他的目光始终死死盯住伊芙诺，对方却全然没有回答的意图，只是像失了魂魄一般坐在那里。
他这模样令山原北莫名心慌：“先生，你还好么？”
“怎么会……”伊芙诺仿佛已经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喃喃地重复着，“怎么会……不可能……”
“伊芙诺先生！”凯尔的注意力也到了这边，“山原北，你先带他走，检查一下。”
“好。”山原北应声蹲下身，一手拉住伊芙诺的轮椅，另一只手下压于地面，大地开始隐隐颤动起来。
“不会让你们跑的！”
韦布似乎已从那莫名其妙的状态中恢复，原本两手握剑的姿势换为单手，又是一挥，飞扬的石沙直扑上山原北和伊芙诺的方位！
要是正常情况下，这样的攻击顶多称得上是骚扰，韦布面前还有一个凯尔，所以无法使出全力，不可能比弹炮更具破坏性。
但现在，伊芙诺似乎丧失了对周围的所有感知，毫无防御地呆坐在原地，于是这一击实打实地撞上了他的胸口——轮椅失去平衡，伊芙诺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摔出十几米远。
“伊芙诺！”
凯尔脸色大变，再顾不上和韦布纠缠，身子一晃，从直劈而来的剑下闪出，朝伊芙诺飞奔过去。
韦布自然不肯罢休地追上来，路过大半个身躯都已站在洞中的山原北时，脚下看似无意地顿了一步。
山原北的地洞突然开始扭曲，以惊人的速度飞快聚拢，他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可抗力，凭他的力量，连减缓这速度都难以做到！
按照这样的频率，不消两秒，他就只能被困在这儿，甚至被坚实的土地挤扁碾碎——
逃。
山原北的头脑在此时此刻仍然十分冷静，跳出去已然来不及，只能从地道逃走。
他是后勤人员，他的手上有公司的全部资料，他的首要任务，是保命。
在地面闭合的前一瞬，山原北松开手，消失在通道里。
……
圣约纳宫，总理室。
“总理先生，「那个」已经完成，一切顺利。”
苦苦等待这个结果的川彦成，终于露出了笑容。
“很好。基地的战况现在怎样？”
“还在继续。需要召回特别部队吗？”
“没必要，让他们打吧。反正两边都是艾格奥利家族的人，死一个算一个。”
“我知道了。不过能对抗到这种程度，果然还是怪物更适合和怪物打交道。”
“是啊。”川彦成拿话筒之外的手随意地转着钢笔，“虽然对于国家如此忠诚的怪物牺牲有些可惜，但也算物尽其用了。”
“我会继续观察战况，有新的进展再向您汇报。”
“去吧。”他边挂电话，边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叠资料。
那是防卫部长提交给他的，有关特别部队的信息，先前他一直没能抽出精力仔细查看。
能得到他们，纯属意料之外。上次赤湖之乱，入侵者伊芙诺及其同伙被全国通缉后，这家人主动找了上来，请求为政府效力，解决同族带来的麻烦。这消息令川彦成大为吃惊，但防卫部长拍着胸脯保证，他和这家人已经会面深谈，可以信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应允下来，没想到还真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他翻着资料自言自语地念：“茜丝娜，茜丝拉，十五岁……双胞胎？长得真好啊。韦布，三十三岁，教师……贝琳，三十五，健身教练……嗯？”
他眉间出现了川字。
“……姐弟？”
这对夫妇的资料上头，母亲的姓名赫然一致。
……
韦布和贝琳，是同母异父的亲生姐弟。
在他们眼中，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客观来讲，他们坚信同属艾格奥利的基因，会创造出更优秀的后代；主观来看，能相伴度过余生的，除了彼此似乎别无选择。
没有人知晓百年前这个家族是如何生活，可这百年间，似乎孤独是他们的宿命。他们艾格奥利的血统来自母亲，至于他们的父亲是谁，那是个未知数。
“没有人可以理解我们。”他们的母亲这样解释过，“我只是想要两个孩子而已，并不打算和无法理解我的人过日子。”
坚守契约，坚守孤独。这就是他们所受的教育。他们的世界里，容不下其他人。
所幸，他们的两个女儿都很健康，虽然有些笨拙，但也无大碍。
从出世到成长，再到成人生子，他们始终是彼此最亲的人。如果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那大概只有死亡。
就在今天，比美好想象提前了几十年的——死亡。
……
贝琳的死，让韦布近乎疯狂。
内心无法抑制的痛楚使他不再只针对伊芙诺，这个同族的背叛者——他的贝琳，是死在外人手上的。
面前所有的人，都是罪人。
尤其是……那个女孩。
和樱奈还有约一尺距离时，他突然偏转方向，手中的石剑猛然高举，毫不犹豫地冲她头顶砍下！
樱奈慌忙后退，却无法出手抵挡——之前所有能感知到的水元素，都被她召唤来和贝琳对峙了。
她的拼命躲闪在韦布眼中毫无用处，这样外行的水准，他迈出一步就足以追上她三步。石剑擦着樱奈的锁骨划过，齐刷刷地削断几缕黑发，又锲而不舍地继续靠近她。
眼看这一剑挥出，就能切开她的喉咙！
樱奈闪避的动作未停，却还是在锋利无比的剑刃来到跟前时，条件反射地闭了眼睛——
想象中的冰冷坚硬质感，没有出现。拂过她脖间的，只有风。
她再睁眼时，韦布的视线已经离开了她，落在击偏了他出剑方向的人身上。
是惠里佳。
她在樱奈身后，一张脸白得像纸，右手还停在半空中，声音干涩发紧，却没有犹豫：“你快逃，我来。”
……
山原北迷路了。
他的传送阵这次似乎走了背运，直接给他送到了一间建筑里。
屋子里很暗，走廊外听得到隐约的脚步声，是皮靴特有的低沉响亮。
看来他没能离开军事基地，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待廊内安静下来，他试探着轻轻推拉了一下门，锁得瓷实。
其实只要再次发动能力，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该现在出去。
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阴暗，山原北才发觉这似乎是一间卧室，有张素净的单人床，占去了房间一半面积。床上并没有人，被子叠得整齐，床头有盏落地灯。他走上前摸索到灯的开关，想了想又脱下外套盖在灯罩上，才将灯打开。
光线明亮了些许，有外套的遮挡，即使通明的走廊上有人经过，应该也不会察觉。
床上有本书，是反扣在枕头上的，封面的标题是《千年梦回》。这书他见伊芙诺读过，似乎是本以通俗易懂的文字介绍普罗狄斯王朝的畅销史书。
他下意识地想拿起来看看，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觉得还是别乱碰比较合适。
“你可以看。”
静谧中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山原北吓得一抖，惊愕地转身，动作有些过于激烈，差点带倒了那盏落地灯。
这房里有人。他居然丝毫没发现。
“别怕，我就是怕吓到你，才一直不说话的。”
昏黄的光线中，一个女孩蜷腿缩在墙角处，平静地看着他。
……
“伊芙诺……伊芙诺！”
凯尔焦急的呼唤，终于在重复几十次后得到了回应——伊芙诺的眼神开始有了聚焦，落在他身上。
“凯尔……”他的唇边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输了。”
凯尔一愣：“还没有，我们还有希望。”
伊芙诺阖上双眼。“结束了。”
“伊芙诺，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凯尔目光一凝，“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但你宁可搭上命去换的东西，是那么简单就能在活着的时候放弃的吗？”
沉默。
隔了半晌，伊芙诺的嘴唇终于动了。
“我说过，我不打算搭上性命啊。”
随着渐渐舒缓的嘴角弧度，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要你记住我说的话，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呐。”
见他这幅模样，凯尔的心放下了：“清醒了吗？”
“醒了，多谢。”伊芙诺伸出右手，“扶我起来，去找我弟弟他们。”
“找他们的话，有个问题。”
凯尔扭头看了后方一眼。
“你得先保证那个小姑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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