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相处得更和平一点吗？”希维尔轻声问。
“现在难道不和平？”
“我认为还有可以发展的余地。”
“有什么好处？”
“尹珞会更安心。”
你一言我一语的快速对话，在他提到尹珞的名字时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毕竟，我们还要一起相处很久。”希维尔接着说下去，“白天的时候，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她并不喜欢这样。”
“很久……么？”
樱奈只是这样喃喃地重复了声，过了一会，才又开口。
“伊芙诺的事情……睡觉之前，她跟我讲了。”
“那个「姐姐」，是她杀死的，对吗？”
樱奈猛地抬起头，看着黑暗中希维尔的面庞，没有说话。
“她没告诉我们。”希维尔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笑，“但还是猜得到，由于，嗯……某些原因。看样子，我猜对了。”
“你真的会下手么？”
她突然抛出的问题，令希维尔稍怔了下：“嗯？”
“那是你的兄长，你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仇恨。”
“你是说这个啊。”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没什么仇恨，也没什么感情。我和二哥小时候关系倒是还可以，但……毕竟，只是小时候的几个月罢了。既然已经站到了对立面，该下手，自然会下手的。怎么，怕我妨碍尹珞的复仇计划？”
“她说过，这不是复仇，她不恨伊芙诺。”
樱奈收回目光，将牛奶盒放到桌上。
希维尔摊手：“有区别吗？”
“仇恨这种东西……不适合她。”
她的口吻还是淡淡的，听上去却莫名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柔和。
“她，适合活在阳光里。”
“我可不认为有人会一直充满阳光。”希维尔双臂搭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樱奈，“还是说，在她身上看见阴暗的话，你会失望？”
“不会。”
樱奈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牛奶盒身。
“只是，会很难过。”
“在你眼里……尹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希维尔的话音，令那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瞳出神了一瞬。
“很奇怪的问题。”
“是吗？”他笑眯眯地歪头，借着洒进窗内的微弱月色打量樱奈，“别在意，我只是随便问问。和自己的事情比起来，我更擅长观察其他人的情感。你对尹珞，相当执着呢。”
一片安静。
过了足有半分钟，少女的恬淡声线才再次响起。
“我……和我母亲，很像。都很怕，一个人活着。”
夜晚是个奇怪的时刻，能让人不自觉地卸下平日的提防和疏离，难以启齿的心情，居然也就这么平和地出了口。
“所以，在失去一切的时候……能遇到对我伸出手的她，我觉得，很幸运。静止很久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忽然就重新运转了。对我而言，她本身……就是光。”
“光？”希维尔轻声地笑了下，“很有趣的形容呐。”
突然递到她面前的牛奶盒，令樱奈稍怔。
“那，为了祝贺你的幸运，也为了我们以后合作愉快，干杯。”
樱奈静静抬眼，望着银白色月光下少年弯起的双眸，唇边的弧度也逐渐柔软起来。
她托起桌上的牛奶盒：“合作愉快。”
……
闪着荧光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新邮件提示。
屏幕上方的时间，也在一刹那由1:36变为了1:37。
漆黑的会客厅内，只剩希维尔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亮起的手机使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在半途又顿住，随后缓缓收回手。
“所以……我才讨厌发邮件啊。”
他苦笑，近乎无声地自言自语。
“已读功能真是烦人。”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并排放置的那两个空牛奶盒子上。
“害怕一个人活着……也就是说，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么？”
无人问津的手机，终于又颓然地暗下去。
“非要相信别人超过自己……难以理解的思维呐。和无法相信其他人比起来，到底哪边是勇敢，哪边是懦弱呢……”
……
尹珞这一晚睡得极香。
早晨醒来时刚过八点，樱奈还在一旁安静地睡着。她不想吵到樱奈，蹑手蹑脚地起床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人，她觉得有些饿，便循着套房话机旁的提示拨通了服务台。
早餐来得很迅速，不消十分钟就响起了叩门声。令尹珞意外的是，居然是麻若亲自将他们的餐点送过来的。
“早上好，尹珞小姐。”她职业化的微笑依旧美丽动人，“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有哪里不满意吗？”
“啊，没有，全都非常好。”尹珞忙说。
“那就好。萧部长让我通知一声，今天下午四点，他在上次的会客室等你们。”
尹珞心里咯噔了下。
又要和那个萧奇见面了啊。
“嗯，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大家。”
“那我先走了，请慢用。”麻若点头，“在此之前各位可以自由活动，若是想参观正宫，就和楼门口的守卫打个招呼，他们会为你们安排。”
“诶？”尹珞有点惊讶，“可以进去参观吗？”
“能进入圣约纳宫的客人，自然有资格前往参观。”麻若笑容不变，“当然，不是到处都方便随意走动，但进入正宫里大致观光一下是没问题的。这所行宫前方的花园也可以去，但请不要随意进入其他行宫，也不要越过花园。”
“好的，了解。”
尹珞接过麻若手中的餐车，关上房门，忍不住冲窗户外眺望了几眼。客厅的窗恰好正对麻若所说的花园，花园后是一幢浅灰色的宫殿，不算高大，也毫无华丽之感。
那样的叮嘱，就是在表示那灰楼是禁地吧。
……
其余几人是陆陆续续起的床，尹珞也就陆陆续续地将麻若的话转达给了他们。
对于参观正宫这件事，大家的反应……出奇地统一。
“没兴趣。”迦冥的理由永远都干脆利落。
“什么正宫反宫的，我才不要去，我自从昨天飞机进入圣约纳宫的范围，就浑身难受得要命！”方烨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一个混黑道的，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樱奈算是态度最中立的：“我都可以，你要是想去，我就跟你一起。”
“唔……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看啦。”
反正想也猜得出，所谓的参观，也就是大概望望景致，说不定还没上网搜照片看得清楚。如果不是怕死，她倒更想去后头的灰色楼里转一圈，麻若的话引起了她的好奇。
见到希维尔的时候，尹珞其实很不想再重复第四遍了，但本着平等对待伙伴的原则，还是转述给了他。
然而希维尔笑眯眯发出的反问，令她觉得，这平等心态就是个错误。
“你是希望我去祭拜一下祖先么？”
“……你就当我啥都没说。吃饭，那边有早点。”
……
当天下午和萧奇的会面，好歹没有再出现剑拔弩张的场景。
“经过多方面的了解和考虑，允许你们加入特别部队。”
甚至省去了礼节寒暄，他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过，虽然是你们主动提出申请，该确认的，还是需要再仔细确认一下。特别部队是针对拥有特殊能力的叛国者组成和行动的，必须在叛国者被彻底消灭前听从一切指挥，执行任务期间和其他人友好配合，任务完成后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表现，进行合理的奖罚安排。而你们的直属领导，就是我。谁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提出，还来得及。”
“萧部长。”希维尔向前一步，站正敬礼，“我有点问题想问。”
他的仪态神情都十分自然，丝毫再看不出昨天的僵硬，仿佛完全忘记了发生过什么似的。
“你说。”萧奇淡淡应道。
“我是否可以理解成，解决伊芙诺之后，特别部队就会解散？”
“可以这么说。只要在此期间没有出现其他这样的人物。”
“解散后，我们的去向是？”
“该干嘛干嘛去。”
萧奇一挑眉。
“回去家里，念书，工作。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可以回到自由的普通人状态了。先前因为叛国者牵连而背上的通缉……”
“全部撤销。”
“那就多谢萧部长了。既然是从身为防卫部长的您口中说出，我不会质疑其分量和真实性。”
希维尔的弦外之音萧奇又岂会听不出，他轻轻地嗤笑了声。
“你不用担心，通缉令本来就是我下的。不过想撤销，先把任务给我完成。在这之前，我会通知他们暂时停止追捕。”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实际上，在被通缉后，我的家人全部失联了。”希维尔蓝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萧奇，“不知萧部长可否知道相关消息？”
萧奇和他对视了两秒，摇摇头。
“无论是军方还是警方，都没有上报给我相关讯息。”
希维尔略一沉默：“谢谢萧部长，我没有问题了。”
“其他人呢？”萧奇的目光扫过其余人，“看来都没什么异议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要留在这接受训练。”
……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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