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撕破黑暗的力量
五月十七号 下午
影子，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影子在跟着自己。
路小基昨晚显然没睡好，从他看见那道天台上的黑影开始，他就没法平静。
他对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天台上的黑影是不存在的，是自己幻想的，因为清忆这所靠谱的学校从没发生过学生跳楼事件。
也因为自己像以前那样，幻想过了头，甚至影响到了现实生活，导致现在始终觉得有道叵测的影子在周围徘徊。
真能想。嗯，跟真的一样。
此时天上暴风肆虐，压压的黑影层次不齐，风云耸动间，宛若一座天空的废墟，仰着脖子望着，路小基生怕它砸落下来。
他早早的来这里，是来踩点的。
对于这份信，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但逃跑路线是必须先找好的。
于是他早早的来到这里，紧着屁股四处逡巡着优质路线，竟有股做贼之感，仿佛怕被谁发现，时时扭头。
这样一来，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又出现了。又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一直到家，他都没敢回头看。
不久下雨了，本就感冒的路小基赶紧缩着脖子来到了楼下躲雨。此时附近三两群人，约七八个个，都在互相嬉笑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来这里，单刀赴会吗？他们摆明了就不怀好意。
他脚步向外迈开，向着离开的方向。真蠢，他想。自己真是傻昏了头，真的来了。
但他又走了回来。他忽然觉得这年头没人会真得一本正经地搞什么约架信。
他风飚也不像是那种会费心搞先礼后兵的人。
那这封信的意义何在？就是明知道自己不会来，却依然要吓唬自己？然后他得以第二天在路过自己时斜眼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虽然现在知道了他的意图，但路小基真就觉得有必要在这等着。
幼稚！白站一下午就是为了这种义气之争？
路小基突然冷笑一声，转而迈开步伐，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但他突然一个寒颤，声音先至，背后竟风飚一伙在这时来了。
“呦呦，路小基！”一人夸张地扬起，听见声，仿佛就能看见一只扬起乌黑尾钩的蝎子。
“不像是他。走吧，忙着呢。”又有人道。
但他们还是走了过来。
路小基腿有些重，虽然听见声音，但却没扭过身。他目不斜视，仰头喝了口饮料。
随着风飚一伙人靠近，附近的人停止了说话，都散了开，只剩一个女孩远远地站着。
风飚一拍路小基肩膀，后者一颤。
“又见面了呀，路同学。”
“过来！”
没等路小基开口，风飚就一挥手，一伙人后面一个瘦弱的男生被推搡到了前方。
“今天来主要也不是弄你的，路同学你就给我在旁边看好了，有什么话也待会儿再说。”
风飚很有范，两手撑在路小基两旁肩膀，眼神抵着他说道。
话毕不管路小基的反应，走向了那瘦弱的男生。
“花哥，你今天也很帅嘛。”风飚皮笑肉不笑对着花哥道。
“没有没有飚哥，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被称为花哥的瘦弱男生眼睛只在风飚边上，丝毫不敢去看他后面几个打着耳钉的人，话音打着颤。
“飚哥？你还记得我？”
“是啊，我们是朋友啊。”花哥道。
“别的不多说，以后有事你找我，彪哥，我今天真要回去了，你看--”
“啪”的一声，风飚毫无征兆一巴掌抽在花哥脸上，路小基眉毛跳了跳。
“谁是你朋友，我找你来，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他突然翻脸，面色黑青。
“跟我妹玩得好是吧？”
花哥嘴角又挨了一下，远处站着的男女在看着热闹。这下力道十足，听着都疼，仿佛打在自己身上，让路小基浑身起了寒颤，脚步不能挪动，像有个从底下爬上来的蚯蚓缠住了他。
更远处几对男女渐渐走开了，但仍有一道视线望向这边，似乎还是那个女孩。
“给你长点记性，别再惹到我妹！”风飚上去又是一脚，花哥很不好受，表情有些扭曲，眼镜掉了，又拾起拎在手上，脸色涨红，不敢还手。
后面一个青年说了什么，几个青年哄笑起来。
花哥要跑，又被风飚追着狠狠踹了一脚，就这样跑了。
“路同学，到你了。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风飚做样子擦了擦手，扭过头，看着路小基。
几个青年围了上来。
路小基觉得一阵眩晕，只强抵着道：“哈哈，都是同学，也没啥好说的。”
“哈哈？哈哈。看，他现在开始哈哈了。”风飚夸张得对着几个青年朋友学了一遍，跟着手做了个“哈哈”的手势。
青年们爆笑起来。一人推了推路小基，甩了甩染黄的头发，道：“哎呦哥们，你可真搞笑。”话毕又不知道在乐什么噗嗤笑了出来。
路小基真的没想过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现在就在想自己该摆什么表情，他简直不想再多做什么动作，但腿却开始不住的抖了起来。
外边的雨下大了，打在水泥地上啪啪啪，愈来愈疾。
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兄弟你--”又一个耳钉男伸手玩似得要推路小基，空中的手被黑影撞开。
路小基感觉自己突然炸开了，伸手甩开了迎来的手。
影子出现了。
远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竟仿佛不属于这个现实的画面。如同融入空气的虚幻的影子，她来到路小基面前，后者的视线竟穿过了她。
她疑惑地看了看他，随后透明的手轻轻贴在了路小基的后背上。
路小基感觉身体仿佛又自己动了起来。
“滚开，别烦我！”他紧接着吼道，声音又急又快。
“滚开？”耳钉男重复了一遍，手开停在空中，仿佛不知要放哪。
“滚开？”。他又重复了一遍，脸突然狰狞了起来，手猛地挥动，眼看就要打在路小基脸上，却被风飚挡住了。
“路小基，你说话客气点，别给脸不要脸。”风飚淡淡道。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我--”路小基面无表情。
他有很多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多时候站在大家面前，他都会浑身僵硬，还要露出什么表情，那真是为难他。
“兄弟，我真看你有点不爽。”又一青年，鹰钩鼻，他走出来斜蔑着路小基，打断了他的话。
“不喜欢？咦--”声音拖长，鹰鼻男扭起眉头看向其他青年，“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们大家却都很喜欢。”
“你们说是不是？”
青年们都怪笑。
“那你又能怎么样？”鹰鼻男伸手推了推路小基胸口，又推了一下。
“大家给路同学一个面子。”风飚的声音响起，示意听路小基把话说完。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大家都是同学。”
路小基突然感觉那颗抓住心脏的手松了松，他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他想起了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这场景，不正是自己大展手脚的时候吗？
他开始想如果那个耳钉男再过来，他可以一个飞踢踹断他的腿，黄毛他也可以一拳把他打翻在地，这个鹰钩鼻也扛不住自己两拳。
“无聊。”影子说。
但她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但她时间真的不多了，因此她不能停在这里观看一场幼稚而毫无意义的争斗。来这有一个月了，她还是没有弄清校园下的黑幕。
“看来还是祭品不够。”她忍不住冷笑。
“快了。”她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向远处走去。
“你看，你给我信，我就来了，我给你面子。今天大家都在这--”路小基转头看了看几人。
“有事说事，若有冒犯，我也给你们道歉，你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大家坐下来，平等相待。”
路小基突然觉得远处那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微微点头，而自己本就应该是个给这群人好好说一说的那个人物。
就像对迷途孩子的进行由衷的奉劝那样，又或者平视着怪物，响亮亮的说出自己台词。
他又想起了，“打败影子，你将获得力量！”这种幼稚的话，但他简直从没感觉像现在这样浑身充满力量过。
“嗯，你继续。”风飚看了看朋友们，笑了笑，又示意路小基继续。
“都是一个学校，大家这么成群结队的也不好......”
大家都在等着自己说话，于是路小基头微微扬起，眼蔑着他们，声音从像是从嗓子底部发出。
风飚有些站不住了，手别在身后左右走。青年们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嗤笑而出。
“这么耀武扬威，也是会引起误会的对吧？保不准哪天教导主任......”
路小基讲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大家都心领神会的笑容，又开始--
风飚一巴掌抽在路小基脸上，后者心里准备的左右勾拳完全没排上用场，就被人一巴掌打翻在地。
“我说路小基，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几个人重新围了上来，风飚满脸戾气。此时的他凶相毕露，目眶尽扩，眼仁发黑，眼底丝丝交织缠绕的丝丝黑气像蒸腾的雾般弥散。
顿了顿，那道看不见的影子终于挑起了眉头。
“还有事说事？说实话我今天来就是教训你的，整天一个人不知道叽里咕噜讲些什么，你以为你很镇定自若，以一当十呢？”
一拳打在路小基肚子上，路小基脸色涨红的蹲了下去。
“你以为你很鸿门宴？很有风度？”
一脚把路小基踹翻在地。
“不撒泡尿好好找找自己。整天睡不醒，整天不知所云，不知所谓，搞不搞笑？”风飚站在路小基面前蹲了下来，接过青年送来的烟。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早看你不爽了。大家都私底下说你是**呢。”烟雾笼罩了他的脸，他的乌黑的眉角在黑气中露出的轮廓，是路小基从没见过的样子。
他突然颤抖起来，感觉内心突然爬满了虫子。这个下午似曾相识，就像那个残阳的黄昏。那个黄昏，自己狼狈的跑在没有尽头的路上。
最终，摔断了手。
他头有些晕，鼻子里有些尖涩。
于是伸手准备捏捏鼻子，手臂在却半空被风飚宛如铁铸的大手钳住了。
尖涩的感觉溢到了整个鼻腔里，于是路小基狠狠打了个喷嚏，一团大鼻涕涌了出来，挂在了他的嘴巴边上，仍有浓浓的鼻涕堵住了鼻孔，一时间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想伸手去擦，手却没能抽出来，于是他抬起头看向风飚。一个喷嚏后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他开始挣扎，终于挣脱了。他向远处跑。
路小基很快被追上，被撂倒在地，他慌乱的一个后蹬踹到了鹰鼻男的额头，后者吃了一下很不好受。
路小基后看了一眼，见他捂着头速度慢了下来，而追上来的竟只有他一个人。
路小基心中一个机灵，他发现也许只要解决了他，自己就能离开，但其目光一个闪烁后，就陷入黑暗，他开始继续逃跑。
鹰钩鼻男很快就追上了他，又被他挣脱了，他的力量其实不小，因为长年做家务。但他只是逃跑。这回鹰鼻男发了狠，从后面狠狠把路小基踹翻在地。
一个迟疑间机会就从指间溜走，就失去了左右未来的权利。
风飚看见了什么，下意识地把烟摁在地上掐灭了。
“老妹。”他挠了挠头，看着走来的风灵眼中黑光有些消散。
“你又这样！欺负人可以，但自己别他妈抽烟好吧？”风灵一身红衣服，映得暴露在空气中的半截脚踝白的耀眼。
空气突然扭曲了，一道闪电划过，在学校的高空中留下闪烁着紫色的微茫，像深海的磷光。空中风声桀桀，令人毛骨悚然。
影子浑身一震。
“抽烟？都烂成这样了，怎么就不能抽烟了？”气喘吁吁的路小基突然来了一句。
其实这也真是风飚想说的。
“走吧，那边厂子约好了，就等你们呢。”但风灵没有搭理路小基。
没人注意到的是，她本清澈的眼底，攀上了丝丝黑气。
“哼，就知道学着成年人鬼混。”路小基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唧出来的。
“哥，走吧。”
“自己穿得都不像个女孩子。”
风灵闪身的来到路小基身边，狠狠踹在他腿上。
“我们玩，碍你事了？”
“我他妈过的好好的，也没碍着你们啊！”
“路小基，你他妈犯贱是吧！对我妹尊重点。”风飚一脚猛地踩住路小基大腿，另一脚腾空，整个人都以第一只脚为支点压在他腿上。路小基嘶吼出声。
“你们为什么都要来折磨我！”路小基拖着腿不住的后退。
“因为看你不爽啊。”鹰钩鼻的青年说道。
“不加入你们有错吗？”
“那也没看你加入别人。”
“所以就来教训我？”
“呵，班里有好同学，我不想去欺负。也有差一点的，他们看见我也会笑着说上几句。而你算什么东西？整天晃来晃去？”
“因为和你们不同？”
路小基咬着牙，他感觉裤子里的大腿撕裂。
“是吗？不是啊，又扯什么呢？就是看你不爽而已。”
路小基的脸扭曲了，他的眼睛死死得盯着风飚。咬着牙，嘴角一抽一抽，吸着凉气。
他的眼珠凸起。
“路小基？”风灵怔怔得看着他，仿佛在按下一个不敢去按下却偏偏存在的按钮。她猛立住了，眼中黑光闪烁。
她猛地拽起路小基的胳膊，不顾他的喊叫把他往外拖。几个青年迟疑了下，在风飚的眼神中一起拖着路小基来到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
“给我打。”风灵本来好看的眉头扭成了线团，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
风飚看了看几个青年，黑光在每个青年的眼底蔓延开来，每个人的嘴角都露出了邪意的笑容，风飚眼中黑光大作，一挥手。
“打！”
一时间拳拳到肉，路小基直觉得在绞肉机里来回滚了一圈，四面八方都是锋利的刀片。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
“你什么都没做错！就是看你不爽而已。”风灵眸子里光芒闪烁，嘴角冷笑。
“你只是什么也没做！”她亲自上去拎起路小基的头发。
楼梯道深处是潮湿的味道。一道人影笔直，她的面前是道蜷曲的线条。
两人面颊交错，没人看见，随着路小基头上蒸腾的雾气里，风灵双目里闪烁的光点，就像每一次雨点落地迸溅的水花交错而成，闪成光幕的光点。
并时时有黑气丝丝缕缕相交其中。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鬼知道。”
她似乎又看见了一个惊慌的小女孩，站在**的视线交错而成的黑暗里。
突然暴风席卷，垃圾桶翻滚，纸屑垃圾四散在空中狂舞，一簇簇花圃被狂暴的撕扯，树木在风中哀嚎，外面仿佛在世界之口汹涌而出的大风中颤栗。
探目向里，水泥钢筋铸成的身躯阻挡了大风，里面自成一体，仿佛另一个世界。
不过变暗了，更暗了。眨眼间，空间中仿佛泄露出猩红的光芒，弥散开来。
路小基浑身麻木，他没听到风灵的话。他的表情呆滞，他恍惚的意识里，所有人都在怪笑着，嘶吼着，跳动着。
他突然浑身一凉，于是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手却被人从后面架住，他感觉腰间一轻，裤子就扒开了。
他猛地清醒，竟挣脱开了。他只想逃跑，但又被拖了回来。
他们把裤子拽到腿弯处时停住了，是上衬衣搅住了皮带，阻挡了动作，于是路小基脑中一个天旋地转，身体被人翻了过来，脸人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先被脱去了服......
一道巨大的虚影笼罩着每个人，它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不停的变换，但尖长的轮廓却始终没有改变，它仿佛在借着风声哀嚎，又像狂笑，无形的音波斩断了雨幕......
地面上几滴泪水点迸溅，路小基感觉鼻子里似乎喷涌出了虫子，是鲜血，他让它们流进嘴里，血腥味直冲心神......
“穿这么多，是有病吧......”
“滋滋，这么白，这腰多细啊，娘们一样......皮带都跨不上”
“留他个内裤吧”
“走吧，走吧......真爽”
“把他衣服拿走......”
“桀桀桀......”
......
没人看见路小基**的苍白身体的背后，一道柔软的身躯覆盖了他，与他的身体紧密贴合。
两者交织之处有着暗蓝的流光闪烁，雾气滋滋地蒸腾开来......
那道影子姣好的线条完美得仿佛是由百花轻舞而出，又同流云簌动而成。若能拥如怀中，恐怕能尝到最温软的柔棉的滋味，那是最为诱人的胴体。
可那只是道虚幻的影子，而路小基毫无觉察。
声音远去......
路小基麻木的跑在雨里，嘴唇泛青。他从没跑这么快过，他越过花坛，绕开亭子，躲避人声。。他摔倒了，膝盖磕破，生疼，只能一瘸一拐，他前脚挪一大步，后脚晃着跟上，一颠一摆。
暴虐的雷霆划过，瞬间照亮的惨白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毫无波动，只是眼底的弧光，承接了闪电，化为闪电，跳动不息。
又是一道霹雳划过......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凌空用力挥下，面部肌肉狰狞......他的牙板渗出血丝，胸间蒸腾着爆炸的力量，心底某个黑暗角落，开始撕裂，撕裂，扭动......
阴暗的土壤中，一只惨白的鬼掌，伸了出来。
而他的面前是一道影子，面对着他，她在浅笑。
雨中，她的目光恍若平静的湖面上微波的涟漪。
她望着天空，舒展来眉头。
“总算找到了啊。”
她在雨中抬起修长柔软的腿，伸手轻轻蜕下了其上轻薄的丝缎，于是玉脂般白嫩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雨滴触至肤面后极不情愿得，才拖拉地滑落。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希望这是最后一个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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