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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风暴也无法触及的天空

第三十六章 风暴也无法触及的天空

黑夜中,雪山风圈之外。

迦楼罗挥动翅膀的声响在暴雪中荡漾。冲破这漫天飞扬的苍白,径直朝着那远方的雪山飞翔。猎鹰的啸叫与抖落的羽毛,在大风中回响。

苍穹之中,是一整只足足有四十只披甲迦楼罗所组成的狼家禁卫。漆黑的战甲与那孤傲的巨兽在夜中化作致命的阴影,彼此在空中排列成楔形的战阵,如同一片钢铁的巨大箭头,在北地的天空中漫游。

尽管而今狼家的军势远不及那一年北地的军士们驾着迦楼罗王倾巢而出之时,遮天蔽日,摧枯拉朽,即便是远彼岸神都的狮子家也要颤抖的的姿态。却也已经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所能集结起的最强最快的力量。

在这只禁卫军的最前头,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巨鹰,而驾驭着它的正是孤独城中那位看起来并不如何靠谱的狼王,此时他已然身着戎装,黑色的披风应着暴雪展开,如同最深沉的夜晚,将往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那副软弱而颓废的模样尽皆吞噬,他手中握紧尚在鞘中王剑,已然化作孤独的君王。

而在黑鹰身旁,乃是一架纯由木头机关组成的简易魔导机械,仅依靠螺旋桨与魔力引导装置就能悬空,甚至能以不逊于牙宿的速度飞翔。

须知牙宿脚下的这只黑鹰能成为狼王的坐骑,自是有远胜过普通迦楼罗的体能与速度,但即便是普通的品种,在成年之后也只需一天两夜就能穿越整片北地冻土,这便是身为天空霸主的速度。

但是那架木质的魔导机械却不知道使用了如何精巧的机关,竟也创造出如此强劲的机能,在狼家禁军全速前进时,丝毫未曾落下!

这样神奇的机关无论放到哪里都无疑会成为视线的焦点。但此时牙宿却严肃地望着远方包围着雪山的暴风圈。目光并未向身旁那跟随着迦楼罗一同飞翔的大黑家伙偏移一丝一毫。

对于他来说,现在这些都不是应该关心的东西。

他只关心,刚才那位假姑娘对他所说的那件事。

他望着远方的暴雪,冷冷地对着身边的黑家伙说:

“阿黛拉,说说你知道的吧。”

听到牙宿如此说,身边的魔导机械缓缓打开前盖,从中伸出一个传声装置,发出沉重的合成音,传达出其中的操作者的话语。

说话的正是阿呆,面对狼王的问询,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小声说:“陛下,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说明。”

牙宿摇了摇头,只淡淡地说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他是谁?”

阿呆当然知道狼王说的是谁,但正因如此,他才不懂该如何说明。

那一天,那场风雪后,在那片湛蓝的天空之下,那位惊为天人的男孩所带给他的回忆,所留给他的话语,都是这样不真实而没有实感。

曾经一度,他都以为那只是幻梦一场,但到在王城那团监视之火中再次见到那位屹立于寒风中的歌者之时,那在风雪之后的一切又都浮现回他的脑海中。

飘渺的歌谣,万兽朝拜的风景,还有藏在阿呆内心深处的,那个在狼家已经不可说的名字。

透过竹蜻蜓的观察装置,他望着那位沉默的君王。将那一日所见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但唯独却无法说出那最重要的名字。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狼”

那个简单而有力的字眼对于狼家,对于独孤来说是太过沉重的东西,对于阿呆来说,更是如此。

无数条坚硬的外壳包裹着少年的心。让他决心,绝不说出口。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家伙与这场暴风雪绝脱不了干系,并且能干涉我们设下的术式。”

“他是如何做到的?”

牙宿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剑向后一横一指,挥向前方的巨大风圈。

身后的迦楼罗群得到命令,从左翼分出三只组成一个小队,向外倾斜翅膀,先于大部队飞向风圈进行侦查。

迦楼罗无法直接穿越那巨大的暴风圈,所以在风圈之前,天空中的巨大箭头陡然回转,开始沿着雪山风圈盘旋。

“音律?”

阿呆思索了一会儿,如此猜测。

盛产筋肉猛男狼哭岭少有值得称道的魔法师,影响狼家设下的侦查魔法并不稀奇。

但你要说,有什么样的人能在秋天引起这连绵数天的巨大暴雪,甚至能围绕孩子们狩猎的这座雪山,形成一座如同囚笼般的风圈?

这其中意味的魔力量,已经近乎于恐怖的程度。而现在小狼们正是处在那样恐怖的魔力所创造出的奇迹之中,有多危险已然不必多说。

阿呆沉默了许久,却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

毕竟,连核心都无法点燃的他,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大规模的复杂魔法的运行法则。也正因如此,他才选择了机械专精这条道路。

他无法说清,只是知道——那个男孩,非常可怕。

牙宿自然了解阿呆的短处,也并不太过追问。

“倘若心儿在此就好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自从五年前的那场战争结束之后,那位即便在整片北境都可以说是百年难遇的魔法天才的女孩便随那个人离开狼家,至今仍没有音讯,须知那位拥有着狼神所祝福过的强大天赋的少女不但熟知绝大多数体系中的魔法,更对于术式与场地魔法有着独到的见解。

也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天才与大胆的想法,狼家才能在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魔神都的周边,刺入了狮子家的心脏地带,可以说,那一次,狼家距离完全的胜利仅仅差临门一脚。

然而这最后一步,往往也就是最难的一步。

五年过去,想必那位当年还有些青涩的女孩,而今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果她还在这里,想必立即就能想出破解这风圈的办法。

只是……

牙宿知道再回想这些没有意义,心儿在不在这里,他都是独孤城的王,是执棋者。

而对于执棋者来说,无论失去多么重要强大的棋子,只要这棋盘上的君王尚在,他就必须用手上的一切力量继续战斗下去。

他沉默不语,在风中静静等待。

不久,那前去侦察的迦楼罗小队在大部队环绕盘旋了数圈之后终于归来,停在牙宿的黑鹰之下,先头的那位骑士面容严肃地说:

“回禀陛下,正如情报所述,我们原本设置的对野兽结界已经被完全破坏,侦察结界也没有反应,之前所传回的影像确认遭到入侵与干涉,孩子们的具体状况尚不清楚,那不知名的暴风雪将整座阿托诺尔山完全覆盖,我们侦察的结论是——这整整一片地段都没有令大部队通过的条件,必须等待魔法师的加护……如果强行突破的话,损伤率可能达到四成以上……”

但骑士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斩钉截铁地说:

“只要陛下许可,不论生死,吾等禁卫骑士即刻穿越这暴风雪!”

那位骑士脱下面甲,露出其下那一头长发,与那张急切而紧张的面容。

她咬紧牙关,焦急地望着身前的狼王。

牙宿知道这位领头的迦楼罗骑士长正是此刻雪山里一位狼崽子的母亲,而身后的大部队中也有许多象是她这样情况的,都在等着他的命令。

月牙礼虽然是让孩子们历练磨难的契机,但任何一位母亲都不可能白白将孩子置身于未知与危险的境地而无动于衷。不要说是这暴风雪,就算赴汤蹈火她也绝在所不辞,只是碍于这禁卫军的身份,她必须听从王的指令。不然她早已经不顾一切,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进这风雪中央,去找她的孩子。

更何况,而今的狼家已经到了何等的境地自不必说。

对于她们,对于独孤城来说,任何一位孩子都是不能失去的。

而今,所有的近卫军骑士都再望着他,只要他手中剑指,这只漆黑的军势就会当机破开这暴雪,逆风飞翔!

牙宿当然知道,当正因为如此,他的决定才更加重要。

越是在这时,他就越要冷静与理性。

他将黑鹰降低到与女骑士水平的位置,踏上了她的迦楼罗的脊背,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地说。

“特丽丝,你的孩子是叫做斯芮。对吧?”

“是的……陛下,您怎么会知道……”

牙宿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个孩子擅长医理与药草,是个善良的女孩,我记得很清楚,狼家不能失去她。”

那位名叫特丽丝的母亲听到这里,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不禁哽咽。

“对不起,陛下。我是战士,不应该哭……”

“是的,我的战士。你也是我们狼家不能失去的。”

他望了望身后的骑士,摇了摇头,朗声道:

“我不容许你们作这样危险的进军,无论是孩子还是你们,都是最珍贵的。后续的增援还在路上,在我发出命令之前,你们绝不可擅自行动。”

牙宿在自己的声音中引导了些许魔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那位孤独的王跃上自己的黑鹰,握紧剑柄,只冷静而简短地说了一句:

“我会把所有的孩子都安全地带回来,等着我。”

说着他便将迦楼罗的缰绳猛地一拉,当即化作一道漆黑的影,直冲云霄。身后的那个大黑家伙犹豫了一会儿,也张开身后的螺旋桨,跟着牙宿飞速地向上空飞去。

黑鹰呼啸着向上飞翔,破开暴雪与寒风,直冲向那黑暗的苍穹中最高的云端!

它加速着,

越来越快,

越来越高,

身边的云层愈来愈浓重,潮湿,如同幽邃的深海,令人窒息。

但无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挡它的翅膀。

它冲破那狂风肆虐的云海,冲破那遮掩住视线的黑暗,来到最高的云层!

终于,黑鹰穿透了这如同的深海的云层,来到最高的苍穹,头顶便是星辰与皓月,连同着浩瀚的云海向着远方的天际蔓延,那漆黑的迦楼罗,就这样在这片星海中展翅飞翔。

独孤的君王站立在它的背上,淡然地注视着这身边的一切。

牙宿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既然风暴阻挡了天空的道路,那么就来到任何风暴都无法触及的天空!

他望着下方那被巨大的风圈包围的雪山,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恶狼鲜血中对于战争的预感告诉他,这个夜晚。

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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