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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入口

第一章 入口

他第一次知道那扇门的存在是父母过世之后的事。

在被亲戚领养后,他决定将原本居住的家仔细收拾一下,虽然主要的东西已经都拿到亲戚家了,但果然还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毕竟这个家充满了自己与父母的美好回忆。

他是在将储物间的杂物搬出来想打扫卫生的时候,注意到了那扇门的存在。

门的样式有些复古,像是以魔法为题材的动漫里经常出现的中世纪大门的那种风格,应该叫洛可可式?对于建筑方面一无所知的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称呼,而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这道门。

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也没有听父母提起过。

难道父母地工作可能与这扇门有关?

当他仔细回忆父母的工作时,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父母所从事的工作似乎都不太清楚,只知道父母似乎交际广泛,承担着重要职位,而且经常会有一些有着奇怪言行举止的人来家里做客。

他开始为自己如此缺乏好奇心而感到后悔。如果自己能多了解一下父母就好了,身为儿子,竟然连自己的父母具体从事什么工作都一无所知,而现在,已经再也没有询问他们的机会了。

他感到有些难过。

他的父母据说是出车祸死的。

看着眼前这道奇异的门,他才回想起,父母去世的那天早上,双亲的神色显然不一般的凝重,仿佛正承担着重大使命而他们已然自身难保。

他仿佛忽然回忆起了母亲那忧伤的眼神。

他并不知道母亲是否真的用忧伤的眼神看过自己,但他总觉得那一天,母亲的眼神应该是忧伤的,不,肯定是忧伤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母亲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抚摸时的触感,还有她那温柔的声音,一直对自己说着:“不要怕,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从来没想过父母会像这样一去不回。他似乎在潜意识里相信着,父母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会和自己一起见证自己的成长,会一直成为自己的后盾。

然而,他们现在却不在了。

生死相隔什么的,当真的去想这件事时却总有大梦一场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父母是否真的死于车祸,只是父母的朋友们和亲戚们都这么说,所以自己也没有理由怀疑。

当他仔细回忆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于父母真的所知甚少。他很少询问父母的过去,而父母也很少谈论他们自身。当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时,话题似乎总是围绕着自己的经历在展开。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父母和同学的父母所给人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

他很难去描述这种不同,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父母?最起码,他的父母很少会像同学的父母那样要求那么多,仿佛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孩子能够快乐健康的成长便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们算得上是好父母吗?

最起码对他来说,答案是肯定的,虽然自己在各方面都仿佛资质平平,成绩也好,体育运动也好,社交也好,都没有什么太亮眼的地方。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的父母是一对好父母,即使自己可能不算一个好儿子。

他凝视着眼前这道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打开它。

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神秘存在吗?

虽然动漫里有着各种各样充满了幻想与罗曼蒂克的世界观存在,然而现实仿佛亘古不变一般的枯燥乏味。

他是个有常识的人,而且也几乎过了中二的年纪。

身为一个高中生,他已然能够分清动漫与现实的界限,不会再妄想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或者超能力,也不会再妄想有生之年能够接触外星人或异世界人,对于穿越等不可思议的事件也不再抱有幻想。

他开始变得现实,像所有从少年时代蜕变的人一样。他甚至觉得,如果人生只是一场有点漫长的喜剧的话,自己恐怕也承担不了主角的重任。

但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秘吗?

只是因为从未见过就应该否定神秘的存在吗?

眼前的门仿佛正在撼动着他用经验与道听途说所形成的常识。理论上来说,有着常识的正常家庭里怎么会隐藏着这样一扇充满了神秘意味的门?

他有点犹豫地伸出手去,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缩了回来。

如果这扇门真的是通向神秘的大门,自己该怎么办?

从动漫的经验来说,主人公打开了通向神秘的大门之后就迎来了人生事业双丰收。可那终究只是幻想吧?

当他从中二病毕业之后,他就意识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主人公的。所谓的主角光环,也许正是因为主角是那个特定的人,所以才有光环。

很多死肥宅都说着来生愿在幻想乡/樱花庄或者其他的二次元世界观,然而,当他们真的如愿前往了他们所憧憬的异世界时,他们能肯定自己会成为主角团的一员吗?他们能肯定自己有能力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存活下去吗?

所以有的动漫赋予了穿越系男主不断重生的能力,像游戏一样允许主人公反复S&L,通过一次次的失败来提升自己在异世界的存活能力。

也许,有许多人都和那个男主一样穿越到了那个世界,只是他们并不像男主那样幸运拥有重生的技能,所以一一败下阵来,成为了无名的存在。

不是主角有光环,而是因为有光环才是主角。

死肥宅们究竟有什么自信认为自己如果穿越了就会加入主角团,而不是成为炮灰的地方小喽喽或随便一个路人?还是说,成为随随便便一个炮灰或者路人便已经遂了他们的愿望?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成为主角。

对于在各方面都表现平庸的他来说,他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任何成为故事主角的资格。所以他甘愿默默无闻。父母只是对他说:“我们家的孩子有点早熟呢”,然后会很开心的一起笑出来。

难道要寄希望于所谓好运吗?

比方说,门后面其实有成千上万的妖魔鬼怪,而自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好被赋予了毁天灭地的能力……才怪呢,他的中二病已经毕业了。

不过转念一想,是否能成为主人公确实运气才是首要因素。那些主人公都是被选择的,而不是自己决定要成为主人公。成为主人公也是无法修炼的,在神秘向自己展现之前,自己永远无法知道神秘的背后要求着怎样一个主人公。

说到底,还是得看运气啊。

他莫名地感到泄气。

他再度注视着眼前这扇神奇的门。

既然它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许正暗示着某种命运吧。毕竟世界上有相当多的人终其一生都与神秘无缘,倘若自己真的因为打开了门而丧生,也好过一成不变地活完一生了。

他将手伸出去,并在内心里默默祈祷无事发生。

他并不真的希望神秘存在,最起码不希望神秘以恶意的姿态存在。他虽然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爱惜生命,然而当面临着活下去还是立刻去死的选择时,他仍然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也许是出于本能吧,他不想死。

其实他并不知道死是什么,他也并不知道父母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人说,死意味着永不相逢。但永不相逢又意味着什么?

他似乎在冥冥中相信着还会再度见到父母。死亡只是一个短暂的分离。

父母以前也曾因为出差而离开家,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虽然有点寂寞,但绝对算不上难过。

永不相逢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手快要触碰到门把手了。

他有点紧张,也许手心已然沁出汗了。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门上,时刻提防着打开门的一瞬间可能会有开门杀。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般。

终于,他碰到了门把手。光滑的触感。

原来这扇门只是被描绘在墙上,而并非是真的门。

他却为此而忽然松了口气。

他明明记得这扇门是如此逼真,门把手投下的阴影也毋庸置疑地诉说着它的立体。然而,当他此刻再度看向这扇门时,甚至感觉它有几分虚假了,仿佛从各个角度来看它都只不过是一张画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错觉。

不过,为什么会在这里画上一扇门呢?难道父母的某一方的工作是画家吗,而眼前的作品只是他们的一时兴起?但他从未在家里发现过专业的绘画工具,除了自己小时候摆弄的画笔与颜料之外,家里就很难再找到别的与绘画有关的东西了。

似乎神秘仍然存在,虽然降低了档次。

他拿出手机对着眼前的画作拍了照片,呈现在手机上的照片也并未显现出奇怪的地方。大概,它真的只是充满神秘感的普通画作吧。

他收起手机,打扫完卫生之后,又把杂物慢慢堆了回去。

今天之后,他就会寄住在亲戚家了。

今天之后,他可能就会永远离开这个家了。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打扫完卫生之后,他又默默把家里看了一遍,忧郁忽然袭上心头,鼻子也酸酸的。

最后,他慢慢关上门,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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