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一场硬碰硬的面对面冲突,嘛,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姜凌深信对面这个大块头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举起屠刀准备正面杠一个,然后眼看着是从对面直接冲过来的后稷却在他屠刀落地的瞬间消失了。
然而从姜凌的角度看的非常清楚,虽然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专业词汇来形容这种……漂移?总之就是一瞬间的事,后稷冲到处刑人面前的时候前脚猛地刹住,靠着惊人的惯性和平衡能力转了个圈顺势腿一扫把处刑人绊倒,刀势紧跟而上,刀身随着身体同样溜了个圈就变成了尖朝下的姿态,然后精准无误地扎进处刑人的后脖颈。
处刑人再也没能爬起来,战斗结束了。
姜凌已呆,这是真正的秒杀。整个过程绝不超过五秒。
[你为何这么**?]姜凌问不出更妥帖的话来表达此时自己惊呆的心情了。
啪啪啪啪啪。背后传来某人鼓掌的声音,后稷回头一看,半蹲在树丛边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方医生。
“宝刀未老嘛,大锤同志。”
“……”后稷转过身来,似乎永远也舒不开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总是心怀忧虑,“事情都办妥了?”
“妥,还好你的遗体没有被车轮碾过,不然收拾起来太麻烦了。”
“姜凌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方医生眨了眨眼,站了起来,“我建议你还是让姜凌替你走路好,你现在的状态很虚弱。”
[啊我来走我来走吧!]以为后稷的沉默是在等她回答的姜凌在内心欢脱地喊道,片刻后她发现自己能够操控这具身体了,并且身体也完全恢复到一个少女的形态。
“刚才如何?你们是如何在小区里碰上处刑人这种麻烦的角色的?虽然在大锤面前都不是事儿了。”方医生一边指了指通往姜凌家所在楼房楼道口问。
“我放了个全地图群嘲,他就过来了。”姜凌一脸“我认错”的表情。
“本来处刑人就不可能出现在居民日常生活区域的,一定是有什么人故意为之。”
“……”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方医生冲着姜凌挑了挑斜飞入鬓的长眉,姜凌点点头,带头走向楼道口。
姜凌对目前的状况有点麻木,唯一清晰无比的心情就是想要快点回到现实中自己家里,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喂……”她扭过头对跟在后面的方医生问,“就算是生魂离体,流血这么长时间,身体也报废了吧?”
“你终于问道这个问题了啊。”方医生双眼笑成弯月状,“事实上,两个次元的计时方式差别很大,对于现实世界来说,这里几乎是没有时间流动的,分秒的时长几乎可以视作永恒。”
“那也就是……醒来的时候身体还是濒死状态?”
“就是这样。”
姜凌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让自己趁着将死未死还能动的时候赶快求救,捡回一条命。
就像是面对一场争分夺秒的争斗一样啊……姜凌突然紧张起来,脚下不由得快了点,变成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六楼,方医生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在楼道里交织成一片有节律的乐曲,听起来莫名有节奏感。
姜凌在自家门口等了一会儿,方医生就走上来了,两人一同走上二层,进入到姜凌的房间。
“的肉身就在这里?”方医生指着靠近橱门的角落问道。
“嗯。”姜凌干脆给出了肯定答复。
“你得感谢大锤,如果不是他让你来找我,你要回到肉身,得找懂行的人为你引魂才行。”方医生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过我就没有这么麻烦了,你也不用紧张。现在战到这儿。”她掰着姜凌的肩膀让她靠着衣橱站好,“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再睁开。”
“嗯。”姜凌一边闭上眼睛一边渐渐积蓄起身体能量,进入到百米赛跑选手蓄势待发的状态。
那个温软的手掌覆盖到自己眼皮上的时候,姜凌只觉得眼皮有点微凉,这种凉透过眼皮向更广阔的区域发散,虽然有点儿痒,姜凌还是忍住了没睁眼。似乎有微风发梢眼角,十分清凉柔和的吹拂过。没有听到医生的声音,姜凌依然忍着没睁眼,即使一瞬间脚底有一种踩踏之物被突然抽离她心里一空总有一种又要高空坠落的错觉和惊慌。
突然热起来了,姜凌感觉到周围温度明显升高不少,到不至于像烈日当空那样热到无法忍受,但确实比刚才温暖不少。
差不多了吧?姜凌猜测着。
果然,女声传进耳朵时异常柔和,姜凌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这不是医生那个小妖精的声音,然后她猛地睁开眼,日光灯的光线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呼吸的刺痛刺激得她差点儿直接吐出来,胸口猛烈的疼痛叫人喊都喊不出声,哐的一声摔倒在地后,姜凌躺在地上抽搐了五秒中,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在流逝的过程可以这么清晰明了。
总之就是要死了。
她两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于是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口,然后拽着门把手把自己拖起来,顶着头晕目眩随时要昏厥过去的干扰把门把打开了,当然之后又是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也许是楼下的人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姜凌听到妈妈的声音响起来:
“小超,你姐姐醒啦,赶快叫她来喝兔肉汤,晚上不吃东西肯定不行的。”
“哦……哦,我去叫她。”这是姜超唯唯诺诺的声音,姜凌很想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虽然四肢是酸痛到几乎没知觉,但是为什么会影响到嗓子啊!她已经没力气喊出声了,目前只能脸贴地大喘气,似乎多吸进一些空气就能挽留一份生命力一般在努力呼吸。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眼一闭睡过去,睡过去后可能就再也不能醒来了,如果她真的再也不能醒来,以她不甘心的程度恐怕又要回去那个没有时间的生死缝隙间流浪直到某个有能力这么做的人过来收了她。
绝对不要!
通通通,这是姜超上楼的声音,姜凌使出吃奶的劲儿抬起头,正好看到姜超那一双跟身高相称的大脚丫。
姜凌把几乎废掉的左手朝着姜潮伸出去,姜潮愣了足足有一秒,然后猛地拉住姜凌的胳膊,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嚎叫:
“爸——妈——!!!快点来啊!!我姐快不行了!!!”
[超超啊……冲着你这嗓门……我要是能活下来一定好好赏你一发……]
姜凌模模糊糊地想着,头越来越重,重到脖子支撑不住,直到听到更多乒乒乓乓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只手将她托起来,她终于放弃了靠自己支撑身体,头往下一沉,安稳地闭上眼睛。
听起后来父母说起当时的情况,其激烈程度简直和国际动作惊悚大片有的一拼,许多细节被父母反反复复来来回回讲了许多次,其实姜凌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边吓得魂都飞了一边送去医院,大概就是这样。至于怎么抢救回来的,父母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这部分基本掠过,他们说的更多是在抢救室外面焦急等待的时候有多焦虑心痛之类。至于与该事件有过直接接触的半个当事人姜超同学,他基本没发言过,因为据说他已经被父母痛骂到生活不能自理,现在还处于一个随时都要哭的状态,姜凌听说这种状况,心塞的很,难怪第一眼看见弟弟他就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委屈得不行,原来都是拜自己所赐。
“我骂他怎么了?他就该骂!”姜父瞪了一眼坐在一边嘴都快能挂油瓶的姜超怒道,“闹出人命的事儿还编出谎话瞒混过去,差一点儿就把你害死了!难道不该骂??”
“最该骂的是我啊,所有的主意都是我出的,谎话也好瞒混也好,全是我让他这么干的。为嘛不骂我呢?”姜凌说完这番话,抬头轮流看着爹妈,突然更心塞了。
“你是该骂,这么严重居然还想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熬过去?你死在房间里怎么办?你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你还指使你弟弟帮你瞒着?人命大过天你不知道?再有什么大问题也不能危及生命,你这么多年义务教育都学哪儿去了?”
十分具有老爹特色的一长串反问句劈头盖脸就往姜凌脑袋上砸来,奇怪的是,姜凌虽然认为自己该骂,被这么一说鼻子居然有点酸,她抽了抽鼻子说:
“那不是有死了个人嘛……我怕你们纠结这个所以就……”
“就搭上自己的命?那人死了跟你什么关系你就得跟着死?这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警察找上门你爸妈也能应付,肯定不会让问题出在你身上,你一口咬定你是被那个死了的人伤了然后跑掉的就是了,其他交给大人来就行了!”姜父拍着胸脯说道,姜凌确实是对父母这样一口咬定的,虽然怎么逃的过程她实在编不出来都是几个字带过,但父母到现在都没有追根究底的详细问过,对此她简直要感动的痛哭流涕。
“这次真的是吓死我们了……要是这就……”姜母说着鼻子又红了,她举起手擦了擦眼角,她还没落泪,姜凌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蠢。”姜凌一边抽鼻子一边深深地低下头说话,“我居然这么蠢……干出这种事……对不起……”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千万,不能,再有下一次,懂吗?”姜父使劲揉了揉姜凌的脑袋,于是姜凌落下的泪珠晃了几晃啪啪两声落在医院的被褥上。
今天是留在医院的最后一天一夜,姜凌实在很讨厌晚上一个人呆在医院,然而第一天她的这种顾虑就消失了。
就在她瞪圆眼睛望着病房天花板无法入睡的时候,某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床边,姜凌一眼瞥过去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意识到自己是在多人病房又是深更半夜,所以姜凌忍住了没出声。后稷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她,被发现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姜凌一眼瞧见了他笑起来眼角越发明显的纹路,不过这种笑纹她也有啦,不过因为还很年轻所以很浅很浅,但是后稷的就相当深刻了。姜凌自从看到他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他是人类,而且外观和年龄可以相符,那他大概多少岁,三十?三十五?差不多这个岁数吧。
姜凌第一次见他笑,才知道所谓温柔这个概念放在他身上大概具体是如何,他就匆匆那么一笑,笑容瞬间消失,面庞又回复了冷硬沉峻的模样。姜凌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知道在救命的时候神色还能如此犀利的重点在哪,他双眼睛又大又灵活,轮廓深刻分明,也许还有本身岁月经历磨练出来的气质吧,这样的人瞪一眼跟普通人瞪一眼造成的威慑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所以说,姜凌在初见到后稷出现时表示了一下吃惊后,在人家沉默的时候一直在各种花式围观长相,后稷十分淡定地和他对视,毫不动摇,任她围观。
她发现他的鼻子和脸都略长显得特别瘦削,鼻梁的线条也是笔挺深刻,阴影鲜明,他的嘴唇很薄,蹦起来几乎就是一条直线,还有就是那让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小鲜肉的唇边明显的青痕,并非那种胡子没有刮干净留下的痕迹,而是再怎么刮也刮不掉的青黑痕迹。
看够了之后,姜凌就冲着她傻笑了一下,然后转头蒙住被子,捂着自己发烫的面颊努力试着睡着。
那之后每一晚他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姿势,同样沉默的视线,姜凌自觉睡姿还算比较低调,所以不仅不介意而且各种期待,并且完全不担心哪一天他会不见了还是出什么状况,她也说不出来为何就可以这么放心。
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姜凌看着雕像般坐在一边的后稷,拿出了早就备好的速写本原子笔和充满电的手机,然后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一只手举着一只手负责写字。
[那些问题现在解决了吧。]
“这样很辛苦吧,以后再说。”仗着别人都听不到声音,后稷的嗓音在寂静的病房里非常清晰。
[完全不,两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容易乱,现在又机会就现在说了吧。]姜凌刷刷刷地一口气在纸上写下这行字,然后抬头看着后稷,后者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首先……你作为一个雷神,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窗户上??]
“当时正在被追杀,情况实在太危机,为了至少能活命,杀掉最后两个追兵,我必须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帮你反杀。]
“你不能,但是你身体里雪藏的宝刀能。那把刀融进我毕生武学精髓,并且熔铸进了雷楔,等于分流了一半全盛时期雷王的能力,就算放在天界也是极其难得的宝刀,这并非自吹自擂,你也听到了,黑白无常要的根本不是你和那男孩的命,而是这把刀。”
[这个我信……不过既然是你自己的刀,为何还要融进武学修为?你莫非是怕自己失忆?]
“我当然是没有这方面顾虑,我的顾虑是将来携带持刀的凡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为了让持有这刀的凡人学的你的一招半式可以对抗前来抢刀的歹徒?]
“是的,我本人自然是完全用不着,因为这些全存在于我的记忆和本能中。”后稷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但是凡人,尤其是选作持有崇膺刀的凡人,她必须不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甚至可以说,越孱弱越好,因为这把刀有它自己的意识,并且这刀的意识一定会渐渐影响与它融合的人,改变她的性情心绪行为举止,虽然不太想这样形容自己的刀,但是在这方面它确实可以叫做‘妖刀’了。”
[所以选择孱弱的人来持有此刀是为了避免那人被刀侵蚀后变成杀人狂魔报复社会?]
“可以这样说,但又不能因此给崇膺选择一个残疾残废染有宿疾的宿体,因为必须考虑到有人来抢夺这个突发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就算落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宿体也必须有基本的运动能力,而且如果一味把‘同一个族群内过弱的个体’作为选拔标准,若是有人打这刀的注意,就等于是为他们缩小了寻找持刀凡人的范围,变相为那个凡人带来巨大危险。考虑综合因素,一个普通的女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姜凌虽然还算身体健康,但身体素质比起正儿八经习武的人那差的太远了,真正足量的刀她能挥动一下都费力,就算被逼着战斗身体也很快就开始出现各种不适应高强度运动的罢工状态,比如第一次遇袭的时候。直到现在她的胳膊腿还是有点酸痛,她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突然被逼着去当个战士。
[那所以,为什么是选我?]
“我是在十六年前开始察觉到危机,进而寻找能够作为‘骨容’存在的凡人,在那之前必须找七位星君核查所有归他们管辖的凡人命格才能做出选择,毕竟无论如何不能干扰下界生灵正常的运作规律和秩序。这里面要考虑的因素很复杂,我只挑与你有关的条件来说。十六年前选中你,因为你是当时唯一一个出生时天生没有脊椎的女婴。”
姜凌准备下笔的手顿了一顿,背后窜起一阵凉意,浑身开始轻微地发起抖来。
[没有脊椎?也就是说我出生的时候,本应该是个畸形胎儿?]
“对,就是这样。将崇膺作为脊椎骨封入未出生的你体内,让它代替你缺失的骨头与你一同成长,即赋予了你与正常人毫无二致的生命,算作一桩善事,也不会对下界产生什么不利影响。”
[真的对我没有任何副作用?]
“刚才说过了,与正常人无二致的指示你的身体机能,刀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的脾气和心性,最后你得性格会被塑造到何种地步,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不过目前看来,你被影响的程度似乎不算很深。”
[不是很深?深的话是什么样的?]
“你刚才也提到了那个词吧,杀人狂魔,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残忍嗜杀,疯狂病态。”
姜凌动笔前思忖片刻,然后唇角莫名其妙地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在纸上写下这样的字句:
[你看错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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