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园的路上“两个人”都十分沉默，倒不是这时候姜凌一定要高冷，而是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同样和她寄宿在一个体内的“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有板有眼，十分耐心，似乎非常友善，但是闭嘴之后也沉默得特别彻底，自从他不知所以的笑过之后，就再没开过口，姜凌有点苦恼，其实她略想和他唠嗑。
[那个啥，我能问下你的名字吗？]姜凌好不容易鼓气勇气发问。
“后土之后，社稷之稷，名为后稷。”他还是那样一本正经地回答。
[嗯……画风比较独特的名字哎，话说后稷，为什么现在我不可以使用自己的身体了呢？]
“你想用么？想用我就给你，之前只是考虑到你独自行走可能会害怕的问题。“
[这样啊！这样就不用还了！我就是个懒人，你替我走路再好不过啦！]
对此后稷也只是微笑了之，没有回话。
[话说后稷，之前我用的那把刀确实是你的刀吗？]
“是的，此刀名为崇膺，在距今390的天启四年铸造，形制仿照当年禁军仪刀所制。”
说到刀的事，后稷的表现明显主动得多了啊，姜凌心里窃喜，又问：
[有一首诗是不是提到这种刀？自从那首诗以后这种刀就被称为雁翎刀，我没记错吧。]
“没错，明世宗皇帝为大将毛伯温所作。”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是这样背吧？]
“是的，没想到你会知道这首诗。”
[其实很多妹子都知道，只不过她们知道的只是这首诗中另一句。]
“哪一句？”
[平安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这句有什么特别的吗？”
[啊哈哈也没什么特别的，懂的人自然懂。]
后稷仍是一笑置之，未作回答。
此时早已走出校园的他们距离诊所不过十几米远了，诊所微弱的灯光从这个距离可以看得清楚，姜凌突然有点期待等会儿后稷和那个神秘性感的女人见面是个什么光景，说不定很有趣呢。
他们离诊所门口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就见着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从诊所里闪了出来，朝他们挥手喊道：
“哎呀大老远的就感受到了你的杀气，有话好好说，进来喝杯茶吧~”
“不必了，我有急事。”后稷绷着脸说道，姜凌只觉得好微妙，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气势完全不在一个水准上，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
“什么急事儿，说来听听？”方医生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摸着自己白瓷般的下巴笑问。
“这姑娘。”后稷的眼睛闪了闪，“你能把它接引到阳世去对吧。”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知道的，我的忙从来不白帮。”
“你想要什么？说。”
“你呀。”方医生捂着嘴呵呵呵地笑起来。
卧槽太直接了！姜凌简直给这美女医生的说话风格给跪了，一会儿委婉地令人抓狂 一会儿又叫人一时不能接受。
“什么？”后稷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眼睛微微瞪大。
“啧啧，还是一样没有一点儿幽默感呢，我说的是你的尸身啊，在哪里你应该很清楚吧？”
“嗯。不过你要我的尸身作何用？”
“这个就属于医生的隐私啦……你一定要知道吗？”
“算了，不说也罢，总之你就是答应了对吧。”
“是的，不过我还有一个规矩，你应该知道。”方医生笑的亮眼弯弯，眸如星点。
“要我把你带到事发地点吗？“
“应该是停尸地点。”
“不想走路。”后稷把两只胳膊往胸前一叉，有板有眼地说。
怎么说呢……真是个正直的人啊……姜凌在心里嘀咕，虽然换做是自己肯定也不希望走一段那么远的回头路，但是直接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不好想法全被听见了！
“我有车，这个没问题。”方医生耸了耸肩说，“不过后稷先生，你大概要让出主导权了，你应该描述不出街道小区的方位吧？”
后稷没有说话，姜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接着她受伤的毛孔就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和温度。
姜凌忍不住想，如果是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之类的人，切换人格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我去拿钥匙。”方医生冲着姜凌眨了眨眼，“不要心急哦。”
说完她转身走进内间，姜凌的重点全在她那甩得**的翘臀上，走起来路真叫人把持不住。
见女医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姜凌压低声音说：
“呃……后稷，你的尸身给她……没关系吗？”
[不过一件死物，给她也无所谓。]
“那……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肯定不只是一个医生吧。”
[这是自然，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不过，我们之间也有一个约定熟成的规定。]
“……是什么。”
[如果在天界以外的地方碰到隐藏身份在此行动的神或仙，决不能向第三个人透露真实情况。这是基本协议，人人遵守。]
“总之就是要保密对吧……好吧我知道了。”
姜凌刚刚这么想着，咯噔咯噔的高跟鞋特有脆响渐行渐近，她立马住了嘴，站好乖乖等待。
“小姑娘，把刀收起来吧，”方医生纤指一点，在姜凌面前停下，俯视着她说道，“跟我在一起，用不着。”
“嗯……我想也是。”姜凌听话地收起刀。
方医生的眼睛似乎亮了，好看的眉毛挑了一挑，姜凌不太明白是什么事让她突然有了兴趣。
“走吧。”她把钥匙圈在指头上转了一圈，迈开了大长腿走向外面，姜凌赶忙跟上，一边保持距离一边仔细观察方医生线条优美的长腿，第一次发现肉丝的效果在某些情况下也能完爆黑丝三条街呢。
坐上了医生的爱车后，姜凌心底突然生出了某种类似游览观赏的兴致，既然跟医生再一次她什么也不用害怕，那么就可以放松心情来好好看看这个所谓死者的国度了吧？说不定还能在街上见到奇行种？其实也是蛮有趣的事呢。
引擎发动后，车子开动了，姜凌伸着脖子努力望向窗外黑漆漆的街景，听到方医生开口：“你看起来很兴奋啊小姑娘，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也不算高兴的事……我只是觉得待在安全的地方观察这个其他人不可能来第二次的地方很有意思。”姜凌趴在车窗边缘出神地说道。
“你的说法很有趣呢。”方医生笑道，“之前我看你的样子就不怎么害怕，现在看来你的胆子确实是非一般的大啊。”
“之前是比较紧张，毕竟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死……生魂离体了，一不小心就死掉什么的太糟糕了。”
“其实鬼怪的世界里也同行弱肉强食的原则，像这种四处游荡不愿意进入轮回徘徊于生死之间的魂魄都不是善茬，为了增强自身吞食同类是常有的事。”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害怕吧。现在有你，之前有……”
“后稷？是吗？看来你们有一定程度的互相了解了呢，聊过了吗？”
“嗯……说了几句话。”
“那你确实知道后稷是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姜凌猛然反应过来这个事实，虽然她自以为和这个叫后稷的神仙还算聊得来，然而说来说去，居然连这个后稷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虽然人家说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事情解决后再说，但是自我介绍里面稍微提到一下自己的职业什么的也不算过分无礼吧？结果后稷这家伙……只字未提呢。
“如何，需要我向你说清楚吗？”方医生微笑着转过头来望着姜凌，大约是仗着路上根本没有其他行驶的车辆而且目前这条大道非常平直吧，就是任性。
“他不愿意说的话……不要说比较好吧。”
“呵呵呵呵呵呵~”方医生突然十分愉悦地笑了起来，笑得姜凌头皮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虽然说这样的行为准则也不算有错，也难为你想到为什么后稷他不愿意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拍着胸脯保证。后稷他不是不想说，而是还没想出怎么个恰当的说法，如果我替他完整道明白了其中奥妙，他一定会感谢我的，是吧后稷先生？”
说完方医生转过头朝着姜凌，或者说另一个人弯眉一笑，笑容无辜又婉媚。
“……”姜凌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见身体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终于也压制不住渐渐占了上风的好奇心，应允了，“那你说吧。”
“这位跟你共用躯体的大神，其实他就是……”方医生歪了歪头，顿了一顿，才说，“其实他就是王大锤啦~虽然不姓王。”
“王……王大锤是什么鬼？？”姜凌万万没想到，从方医生呼之欲出的答案居然是这样的。
“哎，你不看电影的吗？”
“……难道是……难道是！妇联？？”
“……里面的一个角色。”
“大锤……不是吧？雷神？？”
说起来黑白无常在跟后稷交涉的时候似乎提到过雷神两个字，但是因为他们没有明显的指名道姓，姜凌但是注意力在自己能否挣得生存权利这一点上没有太在意， 并没有直接认为这雷神二字指的就是后稷。
结果……还真的是吗？后稷就是……雷神的名字？
“嗯……其实直接说雷神也不太恰当，应该说天界不止一个雷神，毕竟天地这么大不是，后稷先生呢，是所有雷神的头领，应该叫雷王。”
“听起来好牛逼。”
“嘛，我的介绍到此为止，其余的事情，大锤一定会和你详细说明的，他没有说的那就是你没必要知道的了。”
“那……他和Thor没有关系吧？”
方医生哈哈大笑起来，又眨了眨眼说：“你猜！”
“……”
姜凌如今还是一肚子的问题憋得慌，方医生进行过义务说明后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嘴角总是挂着莫名的微笑弧度。
“啊，医生！”姜凌指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另一辆车惊道，“那辆车里面有个孕妇！”
“你杀了？”
“……没有。”姜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如果她袭击你了，你会杀的吧。”
“那当然，为什么不杀？”姜凌扭过头去望着方医生几乎完美的侧面，“不过说起来这些人已经死了的话……再被我砍死是什么情况？”
“那就没有了然后了。”方医生的笑容变得有些机械，“死后的魂魄再受到足够二次毁灭的伤害，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姜凌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脑海中飞速掠过许许多多模糊的印象。
“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大概属于事后详细解释的范围。”
“既然想问就别憋着，至于能不能回答就看我心情了。”
“为什么我的……不是后稷的这把雁翎刀，能把已经死了的杀死第二次？”
“别说是死物，不管死的活的，从原理上来说但凡满足条件，都可斩杀之。”
“什么条件？”
“有违天理，丧尽人伦者，得即可杀之。”
“看来徐启祯最恰当的死法是被斩于这把刀下……不过这么说的话，没干啥坏事的人就不能用这把刀去斩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虽然有点片面，有个字，你在渐渐熟悉你的刀的过程中应该能慢慢领会。”
“哪个字？”
“‘道’。”方医生的面目已经完全严肃了起来，姜凌也不由得摆正了坐姿竖起耳朵认真听，“光是这么说太抽象了，要你立马就懂不可能。大锤那家伙向来不善言辞，这么重要的事我先代他提醒你一句，不该死的人不能杀，用刀做出有违道法之事只会可怜了这把举世无双的好刀。”
姜凌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分钟又开口问：“那，大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如其刀，我只能这么说。”
似乎，没有比这更恰当的形容了。虽然姜凌现在只能说跟那位大锤大神不是很熟，但凭着莫名其妙的直觉，她确定这种形容一定是最正确的。
“或者换个接地气的说法吧。”方医生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俏皮的笑容，“大锤一定是正义的小伙伴啦。我觉得那个徐同学说的没错，我真是越来越中二了~”
徐启祯隔着诊所门口十米远的距离说出来的“坏话”居然被当时不知身在诊所何处 的方医生听得一清二楚，姜凌细思恐极，赶忙打住细究的念头。
接下来的路由姜凌比划着示意，当他们的车开过大桥的时候，姜凌看着空无一人的桥面心有余悸，她指着公交车坠落下去的那附近栅栏对开着车的方医生说：“之前我和徐启祯再这里差点儿葬身江底，话说那些游魂们追着我们俩有什么好处？”
“徐启祯是已死之人，跟他们没有本质差别，你不一样，你身上带着很明显的生者的气息。那些都是对‘生’这件事具有强烈执念所以迷失在生死之界彷徨中日的游魂，感受到了你的气息自然会蜂拥而上，他们以为将你吞噬就能得到生命。”
那这么说来，那些不知来自何处的黑手把公交车往桥下推就是为了把她逼出来？那为什么她出来的那一瞬间又没有人攻击她？难道是畏惧她手中利器？不对，那这么说的话，这些孤魂野鬼不惜把公交车推进江底也要达到的目的，应该是想办法让姜凌和刀分开？毕竟人都进水里了确实很难保证手里的东西可以一直紧握。
姜凌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个结果，自认为分析得颇有道理，突然听到方医生问道：“哪一个是你住的小区？”
“这个加油站过去第一个就是。”姜凌指着路边黑灯瞎火的“中石化”说道。
因为小区门口有栅栏，车子没法直接开进去，两人只能步行前进，根据姜凌的指示，她们顺利找到姜凌的家所在的那栋单元楼。
姜凌在小区花园里将楼房指给方医生看时，方医生兴奋地一拍掌，立刻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这么说大锤的尸身就在附近了。”她这么说着小跑着奔向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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