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黄菊,青石明涧,空山鸟语,金风白云。云溪山的美似乎与那萧索的秋季有些格格不入。其中一座青墙红瓦的别致小院悄然藏在枫林深处,随着夜幕的来临,本来幽静的它,却成了山中最热闹的地方。
一颗约有围墙两倍高的枫树上挂满了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着。酒醉时的大笑和乐声、歌声夹杂在一起,伴随着酒香,缭绕着整片院子。
庭院内,到处是欢快的笑颜。然而这些笑颜,却是有些让普通人难以苟同。
“南七公子,老夫前日远行时,不慎跌入鬼面蜘蛛的巢穴,被其咬伤,您看这毒……”一个头戴深色草帽、憔悴得满脸胡渣的青蛙妖怪将抬着的左手的袖子撸起,充满希冀地望着前方的那位公子。
鬼面蛛毒,极为难解,虽说毒素并不致命,却因长时间在体内无法排除而极易导致顽疾。青蛙妖怪此次前来,也是听闻公子“南七”一手回春之术闻名周边,且其人品过硬,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些礼物,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此地。
南七背依枫树,一副银色的狐狸面具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扫了一眼草帽青蛙青色手臂上的漆黑牙印,小酌一口清茶,淡淡说道:“规矩,你懂的。”
青蛙妖连忙将怀中的书卷掏出,双手捧着递了过去:“我懂、我懂,传闻南七公子最喜读书,这是我家中珍藏的百鬼夜行图,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嘿嘿嘿……”
说道这里,青蛙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屁股。
南七随手接过将其打开,下一刻,却是被其中栩栩如生的各种鬼怪吸引住了。片刻后,他才将书卷合起,递给了身旁的侍女,朝着青蛙妖点了点头:“记得明晚过来取药。”
“是、是,多谢公子。”青蛙妖连连道谢,然后欢天喜地跑到庭院门口,又是鞠了一躬,才轻声离去。
“公子……”侍女想要说些什么。
南七抬起手示意无碍,抬起杯子小酌了一口清茶。
“哈哈,南七,又在做这种亏本的生意。山中妖怪那么多,再这么下去,你可是要倾家荡产了。”不远处一个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尾的红发蛇妖女此刻正抱着一个酒桶狂饮,在看到青蛙妖那一幕之后,又开始笑哈哈嘲笑起了南七的做法。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然而她看向南七的目光中却是充满了尊敬与柔和。
同样也是这样,自己也是用山中小溪里随意捡来的漂亮小石头,换取了南七的药,治好了缠身多年的旧伤。
想到这里,红发蛇妖女却是有些莫名的脸红了,也不知是羞意还是醉意。
“无妨,这些报酬也是足够了。”南七也不理会蛇精的嘲笑,反而认真地回答道。
又是这个答案,当初你给我的,也是这个答案……
红发蛇妖女却是莫名地有些生气,又跑去喝酒去了,一边喝还一边气哼哼道:“算了,谁管你!”
片刻后,她又开始嚷嚷道:“南七,还不过来喝酒,整天喝些那种苦涩涩的东西,不会腻吗?!过来喝酒啊……”
南七看了一眼蛇妖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上次喝过一杯,是什么感觉他至今还记得:天昏地暗,群魔四起!
他好像啊,还把谁谁谁给打了……
坐在南七不远处的儒雅大叔也是连连摇头,对着蛇妖女说道:“公子不胜酒力,你也是知道的,况且酒水麻痹心性,公子可是药师,自当要有清醒的神志。”
“你住口,你这个臭鸟人!你之所以会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上次唔、唔唔……”蛇妖女却是来气了,借着酒劲就是破口大骂,然而下一刻,她的嘴却是被一个点心给堵住了。
喝酒博弈,吹嘘哄闹,不知不觉,气温已经渐渐降到了一个不是很舒适的度数了。
“公子,差不多也该休息了,今天的酒宴就到此为止如何?”儒雅大叔将酒杯放下,朝着南七问道。
南七看了看接近尾声的宴会和躺倒了大片的宾客,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好的。”
他站起来,走到庭院正中,朗声道:“诸位好友,夜已深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这是自然,多谢公子的款待。”
尚还清醒的宾客们闻听此言,纷纷抱拳行礼,然后拖家带口地拉着其余那些醉醺醺的妖怪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庭院。
不一会,院中的宾客便只剩下了儒雅大叔和蛇妖女姐妹。
“姐姐,走啦,别在这里丢人了……”青发蛇妖女拉着红发蛇妖女的尾巴,往门外跨去。
“不、不行,我还要喝,我今天,一定要把那个臭药师叫过来喝、喝酒!整天喝些那种苦玩意儿,看不起我,啊!?”红发蛇妖女紧紧拉住门槛,死皮赖脸的不肯走,“我一定要、要让他尝尝、这美酒的滋味……”
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南七,青发蛇妖女有些尴尬,她微微低头行了个礼,然后狠狠一扯,带着她姐姐狂奔进了树林。
看着欢脱的蛇妖姐妹远去,儒雅大叔轻轻打了个响指,将所有的灯笼和乐声化为了云烟,顺便还用妖力清扫了一遍庭院,这才准备离开。
“那些事情,还有为什么突然要召开一个酒宴,你真的,不和他们说清楚吗……”而就在离开前,大叔突然停住了。
“不了,这样就好。”南七笑着道,说完,他朝着前方的背影微微鞠了一躬,“这些年来,多谢青鸟先生一直以来的照顾。”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在……保护一个可以为我疗伤的药师罢了。”
儒雅大叔淡淡地说完,便化为一只青鸟飞走了。
看着鸟儿消失在了夜色中,南七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即便真是如此,还是谢谢了。
回到屋中,南七取下面具,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隐隐可见其眉间,有一竖淡淡的红点。
他走到桌前,平静地拿起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任由鲜血滴入碗中。
“少爷,别再救那些妖怪了,不然您真的会……”侍女担忧劝道。
没有妖怪知道,南七的药究竟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妖怪们也同样不知道,他们的那些画卷和书籍,对于几乎从未出过庭院的南七又是何等的重要。
南七摇了摇头,轻声道:“雪儿,你也知道,明天,我就十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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