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苍林决剑
夕阳倾洒在断崖的残雪上,将一切都映得通红。青松之上,微风过处,雪花纷飞,恰似血色的蒲公英漫天飘零。
忽然松尖一颤,一道青色的身影闪过,在红色的背景下显得极为鲜明。“妖女,站住!”一个声音传来,伴着几许寒风,两个身着灰色武道服的青年从不远处踏松而至,落稳于那身影之后,且看他们样子年岁不过十七八,但满目的仇恨却使他们略显成熟。而在前那人闻声自是翻身一点松枝,背对着立在他们面前,原来那竟是一位女子,细长的背影下透露着几分忧伤和悔恨。
“妖女,速速放下奕云,我们或可留你全尸,否则……”还未待那男子说完,但见这女子转过身来,一缕黑色的长发于她的右肩倾泻而下,清秀的面庞上倒映着她睫毛的双眸却留着无有尽头的悲哀与心痛。身上的碧水罗衣迎着风被吹起了几缕丝带,飘飘然仿若天上仙女落入凡尘。她右手执一把青灰色越女剑,左手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婴,看他脸上点缀着微笑,甚是安详,想必他就是奕云吧。
“奕云我一定要带走……”那女子说着用满带着爱意的眼眸看了看奕云,而奕云也似回应般微微蹭了蹭脑袋。
“你休想!奕云是我们萧家的骨肉,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其中一个青年说罢便拔出他背后的重剑,正打算飞身与她一战,然而却被他身边的青年一把拉住。那青年望向那女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大哥?”
“我……”那女子迟疑了一下,用她的贝chi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却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二哥,少跟她废话,让我一剑杀了她!”刚刚那拔剑的青年,左手一振挣脱了他二哥的阻拦,飞身向前,一剑直刺那女子。
“三弟……”那青年见止他三弟不住,只得与其一同拔剑。而那女子见状却纹丝未动,只是不住地喘着粗气,一滴鲜血沿着剑刃滑落,坠入林间,看来她是身受重伤。眼看这兄弟二人就要将重剑刺入她的胸口,她手中长剑忽地向上一挥,夹带着一股气息竟霍然将这两兄弟震开。趁此之机,她脚尖轻点树梢,身如秋叶般向后飘去。那兄弟二人见状急忙将手中之剑纷纷掷出,两剑于空中交错向前,片刻间便化为一柄巨剑,直奔那女子。不料,那女子更是技高一筹,但见其身体轻轻侧开,紧接着凌空翻转,双脚轻轻一拨,两把剑便应声落入涛涛松林之中。
“宇天、宇空,你二人非我对手,如若再作纠chan,休怪我出手伤人。”虽然她是个女子,但从其身手看来,也定是个走过江湖的人,如若不是身受重伤,想来这二人定不能阻其分毫。
宇天和宇空看得吃惊,未曾想他们萧家的传家之宝镇阳双剑亦伤不得她。或许也因他二人年岁未到,难将此剑用得纯熟,故而至此结果。趁二人还未回过神来,那女子身子一倾,落入苍翠的松林间不见踪影。
萧宇空见得正欲上前追赶,却被萧宇天拦下,道:“三弟,别追了,她受了娘的一剑,定然跑不远。况且你我非她敌手,伤到奕云可就不好了,还是等娘来了再说吧。”萧宇空听罢,叹了口气便放弃了追赶。
且说那女子落入松林之中,并未似刚才那般轻盈落稳,反而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或许之前那振臂一挥又使她的伤势恶化了不少。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划破了这份寂静,那女子看看她怀里的奕云,并轻轻地拍了拍他,小声说道:“娘会带你走的。”奕云听得,却似懂了一般,也不哭闹,竟然安静地睡着了。她缓缓地用右臂支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然而胸口一闷,却让她吐出了大口鲜血。
夕阳淡去光芒,新月攀上苍穹,银色的月光透过松叶的缝隙洒在黯淡的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林间渐渐地浮现出点点火光,一番嘈杂传来,惊得那女子加快了步子。鲜血早已染红她的右臂,滴滴散落于雪地之上,留下了她的踪迹,一直延伸至松林的尽头。
断崖,她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谷中幽幽的一切,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憔悴。泪水不觉间已滑落她的面庞,落在雪地上,顷刻凝结成冰,就好似永久地将这一刻封存,不再消融。她低下头轻轻地亲wen在奕云的脸颊上,化作无言。抬起头,她缓缓地闭上双眼,任冬风抚过耳际,撩起她的头发。
“快看,有血迹,速去通知老夫人和少爷!”声音传来,无数火光从四方聚拢,照亮了松林,映红了断崖。
“妖女,你果在此处,这里乃是悬崖,量你也脱不了身!”萧宇空从林中赶来,正巧见到那女子独立断崖之上,于是说道。那女子听得此言,心中一颤,但见她双膝缓缓跪于地面,用脸颊轻轻地贴了贴奕云,便将他放在身后,并转身立于萧宇空与奕云之间,以右手执剑护住身前。萧宇空见状亦不敢放肆,只得回头唤其二哥萧宇天道:“二哥,速来,休要让这妖女跑了。”但见一个身影空翻而至,萧家两兄弟仅相互对视一眼,便背靠一起,各自将镇阳剑立于身前,一手握剑,一手用指尖抵住剑刃。只听得此二人低声沉吟片刻,便见其飞旋而起,两股气流从镇阳剑中飞射而出,与空中汇成一道明亮的紫晕,直奔苍穹。转瞬之间,那紫晕幻化作数缕光华,与高处直坠而下,如猎食雄鹰般直刺那女子。而那女子见得此番动作,亦未松懈,她迎着月光将越女剑轻轻挥舞,忽然间白光乍现,将一切映得花白,亦是刺得这兄弟二人睁不开眼。白光之中,一丝冰冷的气息传来,划向此二人的肩膀,眼看他们的双臂就要葬送于此,又一人忽然闪到他们身前,只见那人以弓步稳住身形,双手以掌向前抵住了那股剑气。
细看之下,竟发觉其是位身着灰色衣裳的老妇,她那横眉之下嵌着双凶狠的眼睛,虽然其眼角已有皱纹,但亦能推之她年轻之时的倾国之色。而颇为奇特的是她额前的一绺头发,竟是分为两叉,一叉乌黑,一叉花白。一声巨响过后,光华散尽,那青衣女子若鸿毛般飞出好远,带着一抹鲜红散落空中;而那灰衣老妇亦是被震得后退数步,若非萧家两兄弟及时将她扶住,她撞在松树之上已是必然。断崖之上,瞬间从极昼转入极夜,整个林间,除了奕云的啼哭声外,一片死寂。
“娘,你没事吧?”萧宇天扶着那老妇人关切地问道。
萧老夫人顿了一下,喉咙中咽下口血,道:“天儿,娘没事。”说着她摆脱了萧宇天的搀扶,向前吃力地走了两步,而此时那女子却只能用左臂撑起身体,看样子她似乎很想要爬到奕云的身边,哄他入眠。“林菲儿,我自问萧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杀我风儿?今日我定叫你以命抵命!”话音一落,她的双手便缓缓从腹间提至xiong前,紧接着这双手便在xiong前勾勒出了个太极形状,气流从全身上下齐聚而来,在双手的调和之下,正显出一幅八卦图案,然而正待她欲出招之时,一血箭从其口中飞出,看来她弃血复咽,必是伤上加伤。“空儿,替为娘杀了这妖女,替你大哥报仇!”萧老夫人见自己运功出招不成,便向萧宇空如是说道。
萧宇空听得,忙拾起地上的镇阳宝剑,一跃而起,剑尖直刺林菲儿。林菲儿见萧宇空执剑而来,自知自己难逃死劫,只得闭上双眼,一阵劲风袭来,林菲儿的眼角滑出一滴泪水,或许她知道,今生已无法在看着奕云长大。“噗”,长剑刺入她的身体,然而却并非像她想象得那样刺透她的躯体,反而只是浅浅地一刺便抽了出去,林菲儿虽心下觉得奇怪,但却无法睁得双眼看个清楚,因为即便只是这番痛楚,也让身受重伤的她昏了过去。
原本萧宇空确实打算一剑刺穿林菲儿,然而忽然间耳畔寒风袭来,逼得他不等不收剑避开。却说他回身向山谷中望去,但见得遥远天边,一身着白衫的男子踏剑而来,微微凹陷的双颊勾勒出他那英俊面庞的轮廓,一双澄澈而锐利的眼睛更给他增添了一份灵气,而其眉宇间透露的英气足以印证英雄何虑年少。
那人飞上山崖,翻身跃下长剑,如鲤鱼跃龙门般落于林菲儿与萧宇空之间,远处萧宇天见到微一皱眉,心下嘀咕道:“鲤鱼跃门,难不成是他?”还未及萧宇天确定此人身份,那人便擎住长剑,剑尖向上一扫,击飞了萧宇空的镇阳剑,萧宇天见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苍龙出水,看来必是他没错。然而那人并未停手,但见他长剑停于半空,猛地向下一探直奔萧宇空的天灵而去,萧宇空见到慌忙向后退去,但却已是避之不及。“翔龙伏地,遭了,三弟危险。”萧宇天心里顿时透出一丝凉意,于是立即拾起落于地上的镇阳剑,身如鸿鹄般一跃而起,剑刃划破空际,带着地上残雪直刺那人。“雁过留痕?”那人心中掠过几许疑问,但却并未迟疑,只是收回长剑,并将其再次向上一挑,青波袭来,萧宇天只觉自己犹如落入江中的雁儿,被滔滔苍澜冲得很远。退至一旁的萧宇空见得此招式,不禁将眼睛瞥向那人的腰际,但见那人腰上正悬着块腰牌,上面刻着“武陵”二字。“武陵剑宗!”萧宇空失声叫道。而那人见击退了萧氏两兄弟,也顾不得许多,只是将长剑归入背后剑鞘中,便蹲下身来扶着林菲儿靠于自己的怀中,并运功于她天灵和玉颈处点了两下。林菲儿缓缓地睁开疲惫的双眸,看向那男子道:“凌峰,我……”那男子见她说的吃力,忙用手轻轻挡在她的嘴前,道:“菲儿,别说了,我知道了。”
“可恶,看招!”萧宇空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禁燃起了怒火,执剑便要向那人刺去,然而就在此时另一只剑却阻住了他的攻势。萧宇空向边上一瞟,怒道:“二哥,你这是做甚!”原来这一剑竟是萧宇天挡下的,他说道:“三弟,勿要冲动。”说罢,他向前一步向那唤作凌峰的男子一拱手,道:“白大侠,我大哥与你也算挚友,她杀我大哥你缘何要相救于她?”
白凌峰一听,轻轻放下受伤的林菲儿,说道:“你们就是萧大哥的两个弟弟?”说话间他抬起头仰望苍穹,自顾自地叹道:“如果萧大哥还活着,他定是不希望你们追杀于她。”
“白凌峰,这是我们萧家的事,容不得你来插手。”一个声音传来,白凌峰定睛望去,只见从萧氏兄弟身后转出个人来,正是那萧老夫人。白凌峰对其上下打量一番,当他瞥见萧老夫人额前那一绺头发时,却微微地皱了皱眉,不过这一细微动作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很久,只一瞬便隐去了。“萧大哥当年嘱托我,如若他朝不幸降临,望我好好照顾菲儿。”白凌峰将目光投向一旁,又似自言自语般回答道。
“如今我大哥已然不在,我等若相信于你,岂不是笑话!”说话间萧宇空已提起镇阳剑,旋转着腾空而起,就在其背对白凌峰之时,猛然回首一刺,犹如刚刚绕过山峦的落雁,锋指林菲儿。白凌峰见得,自然识得此乃萧家雁羽剑法中的回峰落雁,于是趁其回首之时,右手一指,长剑破鞘而出,他抱起躺在地上的林菲儿,飞身落于剑身之上,披月而去,仅片刻间便消失于天际。
萧宇空见到,亦企图御剑追去,却被萧宇天拦下道:“三弟,算了,你我御剑之术根本飞不出几里,只可惜便宜了那妖女。”
“便宜倒也未必。”萧氏两兄弟回首看向说话的萧老夫人上前一扶齐声道:“娘。”那萧老夫人一点头,继续说道:“武陵剑宗。”
萧宇空一听,眼珠一转,微微颔首道:“娘,武陵剑宗宗主灵虚道人与我萧家素来相熟,我们何不去信一封,让其向白凌峰索要林菲儿,交还与我萧家处置?”
“空儿有所不知,武陵剑宗分南北两宗,灵虚道人乃是北宗宗主,而这南宗地处偏远的南疆,与我中原素无来往,就连与之同门的北宗亦是对其知之甚少,我们去信亦是枉然。”萧老夫人望着黑色的山谷淡然地说道。
这时一阵啼哭声,打破了他们的对话,萧老夫人忙说道:“空儿,速去将奕云抱起来,免得着凉。”萧宇空一听,忙去一边抱起奕云。而仍扶着萧老夫人的萧宇天则追问道:“娘,这么说来,这白凌峰乃是南宗之人?”
“是了,昔日你大哥曾带着白凌峰来见过我,我发现他的招法路数与武陵剑宗一般无二,只是出招手法上略有不同,我便问其师门为何,他便回答说乃是武陵剑宗门下。我当日听得奇怪,武陵剑宗的弟子虽与我不都相熟,但我亦是皆晓得,看他身手也不是个刚入门的弟子,可我却从未听过有这一名字。于是我便追问起他的师傅,他说乃是南宗宗主诸葛云飞。事后我曾去信向灵虚道人问过此事,他回答说,南宗确实存在,每五百年的中秋月圆之夜,南北两宗便会于武陵之巅进行一次比武,而下一次比武,与他相对的宗主据传确是这个诸葛云飞。”萧老夫人谈及往事,不禁感慨万千。
这时萧宇空抱着奕云凑过来说道:“难怪我刚刚会觉得其腰牌的质地与武陵剑宗,不,应该是武陵北剑宗的大不相同。”
萧老夫人听得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说什么。
“娘,那你所说的‘便宜倒也未必’却是何意?”萧宇天见萧老夫人似是未有继续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于是问道。
“那林菲儿不止中我一剑,亦是受了我的阴阳掌,如若这白凌峰寻不到月牙神泉,想救林菲儿亦是妄想!”萧老夫人回答道。
“哦,那月牙神泉……”萧宇天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接着问出来。而萧老夫人听到亦是收回目光,转身向松林走去,边走边答道:“那只是一个南疆的传说罢了。”
苍林断崖,月影连连,萧家众人离去后,白雪之上徒留下杂乱的脚印和斑驳的血迹。一切虽显得宁静,却又似刚刚苏醒,想来应是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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