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界号在发散冷色调光芒的透明晶石丛林中谨慎潜行,这里完全不符合之前对地下水系的探测,是根本不合理的自然景观,深度显示器已经告知众人这里是地下五百米的深邃世界。但是在水晶之光的照耀下,这片无边无际的水域依旧能见度极高。
渊兽,这些巨大的生物,在晶石柱旁游动,偶尔会张开大嘴,用利齿撕咬这发光的矿物,坚硬的晶石就会被吃掉一个豁口,如果把草原比作水晶,那渊兽大概就是牛羊了,只不过是变异后超巨型的牛羊。
李长生通过深潜镜仔细观察这些危险的鱼类,周明周亮正在重新修正航向,经过克莱尔和徐克的多次确认坐标就锁定在这个空间,现在的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星界号此刻就是一个闯入皇宫的间谍,一不小心就会被侍卫发现,抓住后砍掉脑袋。
周明在设定航向时想到了什么,说:“我们现在直接去定位坐标?”
李长生摇摇头:“我们潜艇还能工作一周,没必要这么早去,我建议对周边进行探索,也许能搜集到更多情报,先下潜到极限位置吧。”
“附议。”其他人都举手赞成。
以一根直径约五十米的水晶柱为参照物,积水仓不断容纳水量增加重力,星界号不断下潜,向水晶的根部移动。
在下潜中,他们发现,水晶所发出的荧光亮度是有差异的,越往上亮度越高,而往下却逐渐失去亮度,舷窗外在屏幕上的深度数字缓慢增加中再次迎来了黑暗,没想到,在这些水晶的生长之地,却依旧和外界水域没有丝毫区别。
李长生闭上眼睛,他试图利用冥想来躲避这段无聊而空虚的下沉时光。
在这次任务中,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死一样的空寂,这是对自身安全的需求,也是无奈之举。
周明由于操纵行驶所以比较慎重,目前星界号处于水下八百五十米左右,还有一百五十米的空余,如果在这一百五十米内还不能触底,他们就只能停止探索了。
而声呐的波形反馈给了他足够的证据,还有一百米,就要到达最低处了,可是,为什么地面如此凹凸不平,那波形简直是重岩叠嶂,起伏不定,不应该是沙石堆吗?
周明为了保证安全,他打开星界号的前置灯,想要看看地面的形状。在九百米的位置,灯光已经能够触及地面。
周明看着显示器,面无表情,他推推弟弟,说道:“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周亮也神情木然,他不想做别的表情,如果直接大惊失色,未免有点太丢人,但这委实不是应该从容面对的景象。
徐克和克莱尔面面相觑,生动的表现了两脸懵逼这个成语。
“长生,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评估这里的危险了。”
徐克推推闭眼的李长生,语气严肃。
李长生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误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尸骨,白骨,骨骼,骨架,头骨,肋骨,手骨,大腿骨,认不出的骨头,高耸的尸骨堆,所以李长生能想到所有关于骨头的词,层层叠叠,满仓满谷,铺在下方,九百五十米是极限的话,这些尸骨就整整铺了五十米高。
星界号悬停在这些白骨堆积的厚实地毯上,一动都不敢动。在漆黑的水下,灯光照亮处是代表死亡的遗蜕,这如何让人平静,从中崛起的水晶柱仿佛从骨头土壤中吸收亡者精华长成的璀璨花朵,那花朵漫山遍野,而尸骨静默无言。
这哪里是水晶之海,分明是墓穴,死者的栖身之所,水中游逛凶灵的不祥之地,星界号的探索,无异是在打扰他们的长眠。
“能分辨这些尸骨的种类吗?”
李长生希望不要是人类的尸骨。
“小伙子,有个不好的消息,那些颅骨,有点像人类的。”
徐克操纵机械臂,在尸骨中翻检,他需要拼凑出一副完整的骨架,来给大家涨涨士气,徐克相信。这些未必是人类的残骸,毕竟人类不会出现在这么深的地方。
克莱尔目不转睛,她拥有统计学和医学的双博士学位,不需要很近,就能将这些尸骨大致分类。
“娘诶,这些玩意死了没多久啊,骨头还没泡化呢,但我也没看到还未腐烂的尸体,全部白骨化了。”
机械臂经过多次取样,终于拼凑出两副比较完整的骨骼。
克莱尔绕着自己棕色的长发,缠成一个个发卷,这是她分析医学问题时的小动作,她看着隔离室内的两具骸骨,缓缓说道:“各位,你们对深潜者有了解吗?”
李长生背出一大串资料:”“深潜者”是尊奉深潜者之王“父神大衮”及其配偶“母神海德拉”以及所有水栖生物统治者-海洋外神克苏鲁的种族。
雄性外观为鱼头人身,皮肤颜色多样,四肢的指间有蹼,身上覆有鳞片,眼睛如鱼眼一般突出且不会合上,颈部有鳃,在陆上行动时就用两脚或四肢蛙跳跃进,在相关典籍中被描述为像蛙的鱼或像鱼的蛙,身上会带有浓厚的鱼腥味,也有不少完全脱离人形。
而雌性外观和人类童话中描述的美人鱼类似,腹部以上是人类女性的特征,耳朵长而尖翘,其上附有鳞片,颈部有鳃,
腹部以下是鱼身鱼尾,他们以胎生的方式产下后代,而且深潜者能和人类产下后代。”
李长生念完后,看看骨骼,好像明白了什么。
“深潜者只会为了交配或崇拜伟大的克苏鲁而聚集到一起,它们是海洋种族,在淡水中看不到它们的身影;深潜者在深海建设起设有长列赛科洛斯式巨大圆柱的海底都市,这些城市分布于全世界各海域。它们的生命永恒不死。作为克苏鲁的仆从种族,他们不会因为老化而死亡,若无外力影响则不会丧命。”
克莱尔说完这些官方资料,这些骨骼的身份也清晰起来。
克莱尔笑笑,“没错,这里就是深潜者居住的城市,而这些死者,就是一支深潜者部落,不过却由于不明外力导致他们的死亡,除了那位外神,谁还有实力做到这点呢?”
“照你这么说,附近一定有他们的城市了?”
李长生推测道,“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居住地,也许能有新收获。”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无疑现在这个情况已经说明这里杀机四伏,可所有人都没有抱怨,他们在登上星界号时就有了死的觉悟,如果能完成任务,他们会不惜一切。
探索遗迹也许会对目标有一个大概的侧面认识,对任务是有帮助的。
星界号排出水流开始上浮,和刚才的过程截然相反,虽然视野更加开阔,但所有人的心情愈发沉重。
即使是强大的深潜者部族都死了个干净,那么人类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生存的机会,这就是神的力量。
在上浮到两百米位置后,众人发现了除了水晶之外的别的东西,建筑碎片,倒塌的城墙,破损的雕像,越往前面走,生活遗迹更加常见,在不远处的平坦地面,五人看到了深潜者遗迹群,遗迹群早已破碎不堪,唯有中央圆柱形的高塔依旧屹立,星界号继续上浮,让人没想到的是,高塔竟然钻出了水面!
星界号也选择浮出水面,水晶之海也有尽头,在水面上,是凹起的褐岩穹顶,锋利的钟乳石垂直向下,像一把把摄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人头皮发麻,水面上,是一座麻黑岩和贝壳骨头搭建的小岛,岛上是一座类似于寺庙风格的建筑,有壁画,镶嵌鱼骨的水晶墙壁,建筑风格很怪异,类似于许多沿海地区神庙的混搭。
“水上建筑?要下去看看吗?”
李长生询问四人。
“外环境监视器测出的数据对人体无害,生物探测器也没有生物报警,我觉得可以留下周亮,我们四个下去看看。”
徐克思索了一会,给出意见。
于是除了周亮留守外,所有人都穿戴好潜水衣,拿好水下探险包,集体在星界号内舱后半段的潜水舱集合。
“同志们,我们即将迎来最大的挑战,出舱作业是很危险的,我希望大家听我指挥,不要走散,听到了吗?”
徐克看到大家没有说话,点点头,打开潜水舱门,内外压力平衡,水渐渐没过了四人的身体,冰冷的地下水包裹住他们,脚蹼上下滑动,四人以直线为痕向不远处的小岛游去,其实潜水的时间也不长,三分钟后,四人就登陆了。
李长生摘下防水眼镜,拿出生物雷达和特制手枪,徐克和克莱尔也拿出武器,不过是锋利的长型号碳钢军用匕首和霰弹枪。周明手里拿着军刺,类似于尖锐的东方棍。
“我现在才发现,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些渊兽,在来的路上,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常规生物,小鱼,水草,甚至是苔藓。”
李长生向前方走去,骨头被踩碎的声音咯吱作响,
“所以啊,大家可要小心了。”
四人分别监视一个方向,以平缓的步调和严丝合缝的阵型向前推进。
克莱尔在观察那些壁画,画上用某种红色的颜料绘制了两种生物,就如同典籍记载的一样,鱼头人身的雄性深潜者和人身鱼尾的雌性深潜者,他们的在这个神庙内进行盛大的祭祀活动。
在祭坛中央,以粗糙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全身绿色,极其巨大,生有无数触须的头部,身体肥胖并长着鳞片,前肢生有爪状物,背后有一对破破烂烂翅膀,混合有章鱼,蝙蝠,人类特征的奇怪生物,
这样的祭祀场景到处都是,估计发生在不同时期,从位于祭祀上方不同位置的星图就能判断。
“这就是他们祭祀克苏鲁时的场景吗?”
李长生问道。
克莱尔说道:“深潜者不需要进食,他们人生中的只有两件事:交配和祭祀,交配只具有种群意义而没有纪念意义,所以壁画上就只会描写祭祀了。”
徐克摸摸下巴,问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你见过他们啪啪啪?”
克莱尔无视丈夫的调戏,解释道:“深潜者讨厌彼此间的肢体接触,他们一般通过精神波动交流,即使是交配也是简单的交换自己的遗传物质,这是典籍上的记载。”
然后她狠狠地踢了徐克小腿一脚,徐克尴尬地别过脸开始吹口哨。
李长生指向一团黑色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他们记录的东西。”
克莱尔看了过去,她也有点不解,于是她接着前面的画面看了下去,画面在黑色事物之前开始变得凌乱而模糊,画风开始变得放荡不羁,或者说疯狂。
祭典也变得更加弘大,不断有深潜者被作为祭品献上,可是,在下一幅画面中,深潜者们开始大打出手,冲突爆发了,就连壁画的作者也没有给出原因,而祭祀却在同步进行,深潜者很难杀死自己的同胞,但是祭祀却可以,大量的深潜者在祭祀中变成了枯骨。
之后的壁画更加意义不明,画风已经退化成了火柴人,在壁画中,他们一直祭祀的生物某一天终于在祭坛的石碑上降临了。
李长生他们一旦正视这个画面就会感到头晕,只好侧身眯眼看,那个生物虽然无法看清,但是李长生他们却能从生物的面部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在它旁边绘制的,就是李长生一直不解的东西,一个黑色长触手的球体,这东西的威压比生物,好吧,这东西的身份他们已经知道了,海神克苏鲁,一位强大的旧日支配者,更加可怕,李长生看了这玩意一眼就生出了各种诡异可怕的幻像,不可描述却又无比可怕,类似于一团章鱼和噩梦搅拌打上马赛克。
一旦移开目光幻像就会消失,这些壁画显然是具有某种力量的,而这个黑色球体大概就是腐化根源了。
在画面的最后,黑球和海神进行了纠缠,感觉就像是一团绿色章鱼样颜料和一团黑色的墨汁混合起来。
召唤出海神的石碑被一只小鱼人带到了高塔的最底层,而两位神明也消失不见,壁画到此结束。
“周明,给总部回复,我们已经找到了腐化根源的线索,请进行数据对比。”李长生说道。
周明打开手表状呼叫器,在计划开始时,总部在水下三百米安置了十台卫星信号机组,就是为了保障小组的信息畅通。
刚才在星界号,他们才发送出最新一封回复报告。
“诶?信号怎么断了?刚才还有啊?”
周明拍拍手表,有点疑惑。
李长生想想,“这里估计还有外神力量的微弱残余,可能会阻断信号,我们回去再发送吧。”
“我们要去下面看看那块石碑吗?”
克莱尔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徐克大步向神庙中央的湖泊走去,
“走啊,你老公带队,去下面找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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