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阴沉得像是没有了氧气,人处在其间感到压抑不已。沉寂、昏暗、诡异。走道中的几盏吊灯惨淡地亮着,灯光照射在灰白的钢化墙上,映在透露着绝望的钨钢地板上。
恐怖怪异——从墙角里似乎蔓延出可见的黑色阴影。走廊两旁一个个房间的门的边缘皆由钢钉钉合,贴着无数张符咒。
“晦气”,这是老吴来到这的第一印象——不明的奇怪符纹,莫名的金属壁垒,令人从心里感到不适与恐惧的氛围。老吴很后悔,来这儿谋生计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若不是杀了人,大爷才不来这个鬼地方当监工。”——他是这么想的。
“这几年都不太平,”这是老吴刚来“鬼地方”时听他的上司——第六层庚区午组监舍长,蒋八指说的第一句话,“不然也不会找你们这种啥都不知道的人。这儿实在是人手吃紧……”
蒋八指,老吴听同一组的监工说他是庚区最有资历的监舍长,是个上年纪的人了,好像在这儿干了十多年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名甚,他不提,也没有人问。蒋的手上八根指头,少了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听他一次闲聊是年轻时在赌场招了事被人打断的——所以大家叫他八指。他倒也无所谓,比起这个无言的钢墙,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叫他什么。
“我想知道自打我来了这儿后,阎王在账上还记了我多少时辰。”蒋监舍长是这么跟老吴说的。
不错,这儿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们接受这份“工作”后便无一例外地被强行带到了这里,没人知道在哪儿。包吃包住,他们这些大多是“无业游民”的人当然乐意,但日子一长,人人都觉得不对。
有穿白大褂的人告诉他们:“你们的工作就是监管这里,这是一座监狱。你们只需要每天轮班监察所管辖的走廊并按时报告情况。工期未满,不准离职。”那几个人说完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有时他们偶然见到在禀告“异常”后,一群人拿着奇怪的咒符过来,嘴中念叨着什么,在有异样的房间前像祭祀了一般摆弄后便离开了。有人听出来是念的九字真言什么的。再有的,就是可以看见每个月会有人推着大型推车走过他们的走廊,车上放置着钢制黑箱子,箱子有大有小,贴满了符咒、术纹。
即使如此,也不是最令人胆寒的——无声的寂静中什么最为可怕……是一阵阵不知源头的幽幽咽咽。
老吴已经两周不见郭侯了,问蒋八指,他说“上头的人”说是患了大病,不得已送出去了。可是,老吴无意间听人在私下里说前些日子有一具尸体放在担架上,裹着白棉布,还缠了十几条束缚带,由几个工作人员抬出去了。
人,在最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便会妥协。
日子长久了,老吴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氛围——他变得健谈了,总是笑着和其他的监工闲聊;经常看见他哼着小调在走廊里巡查;有时他会讲讲自己的事……
“老吴是咱们这儿最乐观的人了,”监工们都这么说,“也是厉害,还真得佩服他。”
也只有蒋舍长瞧得出来——他一生没在别人脸色下少待过——老吴的眼神那么空洞,笑起来的嘴角有些狰狞,浑身的气氛透着疯癫。
这里——不失为堕落一个人的好去处……
这里的下层,就是一座集体公墓。那些在其中巡走的活人,也不过只是墓地里的缠灵吧……往上去几层,“墓碑”的数量就渐渐少了,从几百座减少至几十座,从几十座减少至几座。最后,有的“墓地”里也就只有一座“坟”了。可是喑哑怪异的滋味只是有增无减罢了。那一座的“墓”,孤零零地,四围凄哑无声。
偶尔会有人来“看望”它们,手中却拿着符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
第六十七层的坟墓,是一个“人”。他生的一副白净面孔。发色自呈玄黑,透着点渗人的紫色。长发如图“黑水河”,用人类的单位来度量,应为21尺,散乱开来。看样子,是一座“长满苔藓”的“老坟”了。
看样子,又像一座刚立起“新坟”。因为从术式加持防弹玻璃墙外看去,他大约十六七岁左右——真叫人惊叹这“科学”难以解释的奇观。
墙内的房间里四处挂着绘着红字的白色纸卷,犹如空中银河,长而互相交错着。纸卷挂着红绳系着的铃铛——
确实是入画的一景啊——看呐,它们横跨过这房里的空间因而显得极长;看呐,它们错综缭乱,难辨源头;看呐——它们如坚刀穿透“坟”的双腕与肋骨,将其吊着,强迫他跪坐着……
他就坐在白卷之中,玻璃硬墙之中,钨钢壁垒之中,禁锢控制之中。一言不发,一举不动。眼神被长发覆盖,身体被饥渴折磨……可以察觉到他死水一般的精神。
墙壁之外的房间白得敞亮,白得惨淡,白得让人认为自己无处可匿。
中年男人站在玻璃墙外,距离他大概二十米,正面对着。“巩固束缚印。”男人这么说,身后的人便走上前来,来到墙旁。他们从怀里掏出符来,按在墙垣上:“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语毕,墙上显现出梵文来,依附在缠绕的白卷上,那墓碑上的纸卷便如同蟒蛇般活动起来,盘缠住“坟”,勒起双臂,扯紧肋间的穿透处,甚至能听见肌肉被拉扯致破裂而发出的血肉声——如破损的玩具,他仍是无言又无为。
“廖大人,封印已经重新巩固了。”一个刚才加持封印的人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将头侧着向男人靠了靠,用手挡住嘴部,作细语状道:“但是,这次封印的效果相比上一次……”
“意料之中,我会让监管部的加强看守力度的。”
“可是,最近的人力……”“这不是你该管的,”男人冷言道,“不需要多说话,你只用负责加持术式效果。”即便男人没正眼与旁边的人对话,那人还是从他的言语中读出来凌厉。
“啊,是!除此之外,呃,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符,这不知……”
“去找后勤,就是要加强六十五到六十七层的拘役厅。迟了,你们都当斩!”“啊啊,是是……”
不愧是刘世曾以上的高层管理,这廖层长对待事务真当果决强硬,幸亏他管的不是人……旁边的其他人听了不免感叹。
之前那人领命退下后,众人也陆续离开,厅内只留下了廖层长和“坟”。
“你可真是厉害,来这儿至少有三百年了吧,”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话,廖层长对着“坟”开口说,“即便你是非人的范畴,也很难熬吧,这几百年的束缚与痛苦。”廖层长向上抬了抬眼镜。“真难想象……你,究竟是谁……”几片刻的沉默后,廖层长转身,离去。
房间里还是白得透亮,“坟”终于稍稍抬起头来,像在思索,像在回忆。
厅内轻轻回荡起歌声——“春雷意动,彭泽生滋。游丝掠动,长风踏堤。清明是清,不断悲思。鹈鳩郁语,子息夷靡。此时阒寂,梦卷琴猗……”
回到办公室,廖层长坐到转椅上,长吁一口气:“近期的情况太过于恶化了,估计不出三个月就会出事了吧。”他心很细,事情的发展变化他总能先人一步察觉。“一定是有原因的……究竟是天意,亦或是人为之呢?”眉头紧促,他陷入了沉思,脑海里推演着各种猜想,却又一一否定。
他不能把握的事太多了,可他坚信自己还是抓住了一些——三个月。他对此有着十足的把握,他必须在三个月内处理异动,以保全这座监狱的管理。
六天后,异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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