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
大雨滂沱。
我撑着一柄纸伞站在青炽山前。
大风席卷着雨水敲打在我身上,有锐利的痛感。青炽山始终笼罩在云雾里,蒸腾起氤氲的水气。山上每一棵植物,每一块山石都被大雨洗刷得清晰醒目。
我在等,等一个时机,等大雨变小的时候,青炽堂的大门便会打开。
每年都会有许多人来山下等,等待青炽堂开门的时机。如果有幸,便可以进去,成为青炽堂的一名弟子。别人或许是为了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我不是。我必须要进入青炽堂,因为那里,掌管着天地之间的善恶之念。
接待我们的是一名执帚长老。他年纪很大了,但目光依然犀利而且明亮。我有些紧张,跪下来的时候感觉到腰间的锢魂瓶,硬得硌人。长老仔细地看过我们每一个人,开口道:“你们知道青炽堂,是个什么地方么?”大家面面相觑。许多人只知道如果能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不用愁吃喝,在山脚下的世间,大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极乐之地。
“这里,是修仙之地。”有人回答了,但是声音很轻显得极不自信。“这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有人自信地说了一句。大多数的人都不敢说话,大家都翻眼偷觑长老的表情,来猜测终极的答案。长老没有做出回应,他似乎非常习惯我们的一无所知,只是缓缓道:“青炽堂不是大家想象的仙境。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想要留在青炽堂,首先要通过青炽堂的考验。”
未等哗然声响起,长老大手一挥,我们陡然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空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阴阳池,阴极的池水漆黑黏稠,发出阵阵恶臭;而阳极的池水却澄澈透明,甚至隐隐能看到五色的光彩。头顶响起长老洪钟似的声音:“青炽堂的考验,便是这阴阳池。”话音未落,身侧已然有人被一股不可见的大力甩入池水之中。众人纷纷发出惊呼。我紧紧护着腰间的锢魂瓶,没有看清自己究竟被投入了哪边的池水之中。
温润的池水漫过我的头,我好像坠入了一场梦中。梦里我又看到了将离,她站在满山刚开的桃花树下,手中捻弄着一枝半开的桃花,看到我,脸上腾起一片绯云。我只顾贪看她,她害羞起来,将身子一侧躲入漫山的绯色之中,却低声道:“你来了却只顾这样盯着我,贼人似的。”我心头一暖,伸手捉住这抹倩影,拢入怀里。她就这样倚着我,暖得好似三春桃色。我唤她“将离”,她低低答应一声,脸上又染上了绯色。
和煦的春风拂过我俩身侧,我好像浸在一股暖流之中,嘴角止不住地微笑。我的将离,我所有的美好,都是将离啊。
可是突然,风声加紧,陡然间仿佛黑夜降临。原本在前头嬉笑的将离突然回身,我感到腹部一痛,低下头,我曾送她的那柄袖珍匕首正插在我的身体里。她绽开一个妖冶的笑容,附耳说:“别傻了,槐山,你以为我爱你?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能对我死心塌地到什么程度而已。现在我已经腻了。”
她脸上的笑容轻蔑而不屑,仿佛我从来就是她的一个玩物。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将离。我忍痛抓住她的衣袖,齿缝里挤出话来:“别……”“别?别什么?别这样,别离开,还是别抛下你?”将离的笑容依旧轻蔑,但这回多了一点不耐烦。她甩开我的手,大步离开,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周围一片漆黑,不知道什么黏稠的东西裹上我的身。我抓到滑乱黏腻的东西,又一瞬间从手中溜走。我的脑子好像炸开一样,一种恐慌的情绪占据了主导。我仿佛看到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犯罪和丑恶一一在眼前展开。我听见怨灵的声音在号哭,夹杂着凄厉的嚎叫和悲鸣。我好像闻到最令人作呕的气味,可是却又无法宣泄。我的五感仿佛在一瞬间达到了最顶峰,又仿佛时时刻刻被人遏制。
我在心里默念着将离的名字。我的将离,我所有的美好都是将离。尽管她已经成为黑暗的引线。但是我依然想要去呵护,用尽我的全力。然而黑暗越来越浓,绝望越来越深,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一切美,一切希望,一切痛苦,一切,包括将离。我想放弃,我想反抗,我想挣扎。但是我触摸到了腰间的锢魂瓶。在这浓重黑暗的折磨之下依然还完好无损的锢魂瓶。
一瞬间我觉得希望仍然还在,我相信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恭喜你们,你们通过了考验。”我从无尽的黑暗之中醒来,依然还是原先的处所,只不过身边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
长老站在我们面前,目光犀利地看过我们每一个人,缓缓说道:“刚刚你们经历的,是来自阴阳池的幻境。这方阴阳池是真实存在的。刚刚没能通过考验的人,已经融化在池水之中。而你们,是最后的存者。你们留在青炽堂,就是要守护这方池。”
“这样的池,我们为什么要守护它?!”有人十分不解。显然方才的梦境令他有了很深的抵触。“这方池,其实名唤善恶池。阴阳两面,善恶两端。你们刚才感受到的就是来自池水蒸发出的雾气。”已经有人咋舌,那样惊恐的梦境,竟然只不过是池水的雾气造成的。长老继续说道:“善恶池汇聚了天地间的善念和恶念,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善恶不均,造成天地间的混乱。所以你们务必谨慎看守。”
我感受着腰间的锢魂瓶,对长老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想方才幻梦中的场景,心有余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青炽堂是什么地方,所以我要来。我没想过入门考验便是生死关,关键时刻,还是将离救我一命。如果没有锢魂瓶,我大概也会融化在那样无尽的绝望之中吧。
脑海中闪现出老道长对我的叮嘱:“务必尽快带回将离的善恶之念,否则,她的灵魂等不了,很快就会飞散的。”将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将离。如今,我已经如愿留在青炽堂,很快就会分配工作。有几位已经被选去祛恶堂当值,大多还是归在存善堂。
存善堂与祛恶堂就像是青炽堂的一体两面。它们共同工作,存善堂收集善念,保存善念,祛恶堂收集恶念,保存恶念。每五天就会有十二位功力高深的师兄弟们一起在善恶池边做法,将收集到的灵魂分离出善恶之念。善念融于阳极,恶念归于阴极。当堂内检测到世间的善恶之念有所不平时,便会取适当的善恶之念洒向人间,均衡世间善恶。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人护佑着我,我被选中担任了运输使。每到需要善恶之念时,便会由我去取适量的善恶池水,然后由我一路送去最终的目的地。要选出将离的善恶之念只是时间问题,不知何时会舀到将离那瓢水。
天地总是善恶不均,虽然不均的不过只有一点,我却日日需要运送善恶之念。每每看着钵中所盛的善恶池水并非将离之念,我总是十分失望,焦虑随之而来。若是再不找到将离的善恶之念,她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了。我留在善恶堂就是为了救将离,倘若这样都没办法办到,我又能以何种面目回到山脚下呢。
我开始沉默地留在善恶池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池水瞧。看着池水不断蒸腾起来,在空气中散发出浓重的雾气。我感受到每一个怨灵生时的欢愉与痛苦,感受到他们的每一点怨恨与期望。我已经学会对过去的一些事看淡,对愤怒和绝望也逐渐麻木。我不知道师兄弟们在分离善恶之念的时候是何种心情,也不知道他们会感受到多少。可是长久地呆在善恶池边,的确会令人感到平静。就像山脚下的寺庙里那些精心修禅的和尚们。
长老们倒是没有来多管,他们任凭我呆在善恶池边。我开始不怎么说话,认真地在池水之中分辨属于将离的那一瓢水。我很幸运,我发现了将离的善恶之念。
锢魂瓶一直好好地在我腰间,时而会有一些震荡,但是很快又会平静下来。夜晚我总会拿出锢魂瓶看,灵魂的颜色日益淡下去,这时候发现善恶之念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我偷偷地用钵装走了将离的善恶之念。我想,少了这一份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后来长老问我,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会选择那么做么?我说我不知道。至少,在我做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善恶之念必须和锢魂瓶中的灵魂放在一起,它们会融合产生完整的灵魂。然后再交给那位老道长,他会用法术唤回将离。那时候,是一个活生生的将离。我很小心地倾倒着善恶之念。善念池水美轮美奂,当将离的灵魂缠绕上善念的时候甚至发出五彩的光来。我不由地想起那时我在梦境中看到的将离,美得如同这光彩,令人离不开目光。可是我很快又想到了那日梦境中可怕的将离。我放下了准备倾倒恶念的手。我开始害怕,我怕倒入恶念之后将离不再是从前的将离。虽说善恶平衡,可是倘若这禁术让恶念占据了主导呢?我不敢冒险。
瓶中的灵魂已经和善念完成了融合,平静下来,光艳的色彩比池水的颜色还要炫目。手边的恶念开始蒸发出丝丝缕缕的雾气。我还在迟疑。长老曾经说过,倘若世间的善恶之念不均衡,便会用池水中的去弥补。我一直在做运输的工作,我不应该担心将离没有恶念会如何。可是这份恶念就摆在手边,是独属于将离的恶念。如果倾注了旁人的恶念,将离也许会和原来更加不同。
灵魂在瓶中缓慢地游走,时间在缓慢地流逝。还未等我做好最后的决定,值夜的师兄弟们已经开始敲每个人的房门了。这是青炽堂的规矩之一,为了防止有人在夜间偷偷跑下山去,每天晚上都会不定时地查房。我心中一慌,碰翻了手边的恶念。恶念池水倾倒了一地,留下焦黑的色泽。
我赶紧将瓶子藏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打扫掉池水,师兄正好敲上了我的门。所幸原本地上和案几的色泽便偏黑,师兄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我长吁一口气,拿出剩下的一点恶念池水。池水只剩浅浅的一层底,恐怕此时我将它倒入锢魂瓶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叹了口气,随手将池水洒到窗外。不管了,明日我便寻个机会偷偷下山,把锢魂瓶交给老道长,将离便能复生了。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第二天起床,青炽堂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当值的师兄弟们个个神情严肃,平日里总要跑许多趟的我也迟迟没有接到命令。但是既然没有事情要我做,我便可以下山去找老道长了。
我偷偷溜出青炽堂的大门,找到了老道长,把瓶子交给他。老道长看一眼锢魂瓶,神色凝重地说:“你,没有加入恶念?”我把事情都告诉了道长,道长长叹一声:“都是灾劫啊,也罢也罢。”他径直将锢魂瓶拿回了道观,没有再说一句话。
再生将离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没有再回青炽堂。原本我去青炽堂就是为了将离,如今将离既然很快便能复生,我又为何要再回去呢。我知道青炽堂的人可能会来抓捕我,但是现在,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将离。我不会也不能够在这样的时候离开道观。我相信将离会想要见到我,就像我迫切想要见到她一样。
很平静,一切都很平静。青炽堂没有半分消息传来。这股诡异的安静甚至追我到了山脚下的世间。将离复生得很好,灵魂和躯体已经合二为一,道长说再过些时辰她便能睁开眼了。我欣喜地守在她身边,开始幻想我们日后的生活。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后悔。
直到将离被扼住喉咙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可是那时候,一切都已覆水难收。
知道到底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我一直以为出现在镇上的那些青炽堂的弟子们都是来找我的,所以一直躲着他们。五天之后,我遇见了等我的长老。他看着我,张口问道:“那个叫将离的姑娘,还好么?”我一时语塞,不知道长老问及将离的用意。
“天地万物,均有善念。当善念产生的时候,恶念也便如影随形。这世上不存在没有恶念的灵魂,也不存在毫无善念的灵魂。就好像阴阳两极,阴阳相生方才得以平衡中正。你是青炽堂的弟子,你应当明白这一点。”长老看着我徐徐说道。“我明白。”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或许你还不明白你自己干了件什么事。”长老手一挥,眼前浮现出人们的举动。他们互相在人后浮现出狡黠的微笑,有的偷偷往别人的碗中下毒药,有的蓄谋杀害对方,有的公然毒打虐待。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这是不对的。似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样子。
在这群人中我还看到了从前善良和蔼的米婆,在我的印象之中,她一直都是对我最好,最疼我的隔壁阿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她对谁骂过一句。可是现在,她拿着菜刀狠命地剁着案板上的菜,嘴里骂着最恶毒的话语。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在这五天之内发生改变的。”长老仿佛看出了我内心的困惑,“而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全是因为将离的恶念。”霎时间仿佛五雷轰顶,我顿时愣在了原地。“在第二天我们就已经发现了游离出青炽堂的恶念,但是它们分散而稀少,很难捕捉到。在这五天之内,它们在世间游走,不断激发人们的恶念,再不断吞噬掉新生的恶念,它在壮大自己。青炽堂已经很难控制它们了。再过几天,这些分散的恶念合而为一,必将成为天下的祸患。”
我呆滞地听着这些,不断地想起之前我在善恶池边感受到的那些零星的恶念。它们都阴森而幽暗,每每我进入这些恶念编织起的梦境,我都会觉得周身冰凉寒冷,如坠地狱之中。然而现在,最大的噩梦在现实中重演,所有人,都将身临其境。
“槐山哥哥,你怎么站在这里。这位是?”身后传来将离温柔的声音,她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长老。我转身对着将离,无力地笑笑:“这位是青炽堂的长老。”“原来是长老,听说青炽堂是很美的地方,是真的么?”将离比原来显得更加活泼了,她围着长老,好像一个孩子一样问个不停。长老一一回答着她的问题。
可是我心里却非常难过。明明我最渴望的,就是重新见到将离,看到她开心地活着,可是当她真的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产生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我对不起世间的人们,因为我无意中泼洒掉的恶念,他们承受了更多的业债。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对得起将离。原本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将离,为了将离我宁愿牺牲一切。我不是圣人,我所求的,只是将离。
所以哪怕长老告诉我现在世间已然不复从前,我也没有丝毫悔意。我只想带着将离,离开这里,找一个和平安宁的地方生活,好好地保护将离,保护这个已经没有一丝恶念的姑娘。
长老没有告诉我,恶念最后仍然会找到将离。那时候,我已经带着将离隐居了起来。我以为,只要离开那个地方,青炽堂的弟子自然会想办法收服这个祸端,世间也会重新和平。我的确应该受罚,可是为了我的将离,我只能先隐居起来,等到报应不得不应验的那一天。
我没有想到,恶念的发展速度是这么快。一个月之后,外面的人们都开始了勾心斗角,开始了剑拔弩张。人们纷纷发现了自己的阴暗面,却又在表面上好生隐藏。人们开始提防别人,开始伤害别人,开始不停地计划着夺取更多。将离却依然是一幅不谙世事的模样。她总是喜欢依靠在我肩上,把玩着一枝花,笑着问我:“槐山哥哥,为什么今天来我们家的那个人总是盯着我看呢?”
“槐山哥哥,为什么隔壁婆婆的儿子死了她一点都不难过呢,那不是她的儿子么?”
“槐山哥哥,为什么他们说又有人死了,最近是在流行什么疫病吗?”
每每此时,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重生后的将离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像雨后的荷花一样纯洁,哪怕亲眼见到丑恶的事情,她依然会用最美好的心思去看待。我开始后悔当初没能将恶念池水倒入锢魂瓶。我更加担心,将离的恶念,如今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将离对此一无所知,长老也不再找我。我每日都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看着人们一天比一天更加阴鸷而狠毒。我看到青炽堂的弟子混在人群之中,不断施展着法术企图将善恶念重新分配,可是徒劳无功。
青炽为念,浮屠世间。
我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这一句童谣。青炽堂努力为人们创造一个浮屠塔般平和的世界,可是要想破坏它,却是如此轻易。我苦笑,扭头,将离站在夕阳的光影里,秀丽的侧脸显得格外精致。
再一次见到长老是在某一日的黄昏。和那天将离伫立过的黄昏如出一辙。长老逆光站着,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的轮廓。我们沉默了很久,他递给我一柄匕首:“善恶之念本为一体,两者相生。所以,只要将离活着一天,恶念也将存活一天,无法扑灭。这把匕首,是青炽堂的宝物,它能够切断双生之物。”他顿了顿,迈出一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青炽为念,浮屠世间。”
在夕阳金黄的光影里,手中的匕首发出熠熠的光彩。我盯着它许久,终究,没有扔掉。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就算是恶念终究会吞噬人间,我也要守护将离到最后一刻。而恶念,现在还不需要去收拾。”
我回到家的时候,将离刚从小憩中醒来。她告诉我她开始梦魇,她恐惧地缩在我怀里。我轻轻拍着她的肩,手却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当年,这里挂着锢魂瓶,将离的魂魄在瓶中游动。靠着那缕微薄的灵魂支撑,我渡过了青炽堂的考验。我那样努力地为将离争取,最终却必须要给世间人一个交代。
三天后,外面凄厉的哭号与尖叫叫醒了我,我看到远处城镇的上空有滚雷在翻涌。人们终于开始了厮杀,我看到拖着血迹的人死在我的屋外,我听到人们发出绝望的嚎叫,我感受到人们厮杀的**和被伤的痛苦。
将离躲在我身后,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她很害怕这一切,却又为人们担心。
我的将离。
一道黑影掠过,将将离拉开我的身边,死死地将她抵在墙上。将离在狠命地挣扎着。我挣脱面前企图囚住我的人们,冲到将离身边。那抹黑影,竟与将离有着相同的面容。
我听见黑影发出满足的狂笑,她妖冶而又魅惑:“将离,你在害怕我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我是你的恶念,是天下人的恶念。我还得谢谢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所以现在,不如,把你的躯体也给我吧。”她的手细长而又有力,死死地扼住将离的咽喉,将离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我想起长老曾经说过的话。青炽为念,浮屠世间。这世间的事本就是一体两面,有善便有恶,有恶便有善。从我打算复活将离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我自以为我为将离做了很多,其实我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手触到腰间的匕首,有一种冰凉的触感。解铃还须系铃人,长老知道,匕首若是握在任何其他人的手里,我都不会让将离受到一点点伤害。所以他选择把一切交给我定夺。要将离,还是定天下。
青炽为念,浮屠世间。
或许这世间,本就是浮屠,浮屠众生,皆浮屠也。
我的眼前有点模糊。我抽出匕首,狠狠地往将离的背心刺去。
大雨滂沱。
雨水洗刷掉尘世一切污秽和陈杂。我站在青炽堂的门前,等大门打开。堂前的墙根下生着一簇将离草,纤弱的身躯在微风中不住地摇曳。我想起民间的传闻,说有一位青年,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费了许多心血,但是没想到复活的爱人成为了凶煞,危害了百姓。为了百姓的安危,青年不惜亲手手刃了恋人。他的恋人在最后一刻恢复了原样,化成了将离草。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大雨渐渐变小,青炽堂的大门打开。门外站着许多懵懂的少年少女。我扫视一眼人群,缓缓开口道:“你们知道青炽堂,是个什么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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