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叙述,我爸的脸色……怎么说呢,很是精彩。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再到中间的一脑门子官司,再到最后的哑口无言,看得我差点笑出声。
“那……那你那会儿疼的时候咋也不跟我说一声?”良久,我爸才憋出句这话来。
“那会儿你不是正戒酒嘛,我告诉你不是给你添堵?再说了,再往后你又筹划着往山东搬,要见我妈,我不……不就更不好意思讲了嘛。”
“那也……这事儿比我戒酒的事儿大多了啊!”我爸狠狠挠了挠他那几根杂毛,一脸的苦恼,看得我心里有点堵。
他就那么在意我现在性别换了的事么?就算我现在是女生,可我是他儿子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啊。
或许是老一辈人传宗接代的思想在作怪吧,毕竟我听我妈说过当年之所以会冒着罚款的风险(当年的计划生育罚款是很严格的,一次就要罚好几千,而且每次抽查的时候罚过款的人还要再交罚款)再生下我就是我爸逼的,现在可好,当年那好几次的罚款算是白交了。
这么想着,我心里那点堵也消了,顺带还有点心疼我爹。毕竟让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体会这种劲爆的事,也实在是太“刺激”了点。
就看他如何决断了。
没再吭声,我静静的看着像是在苦思的父亲。只见他从怀里掏出烟盒,一根又一根抽着烟。细烟本就不耐抽,没几分钟的功夫,近满盒的烟就就剩下几根了。
“下午我还是引你到县医院那里检查一下吧,别是身体出了啥毛病。”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爸并没有再纠缠我为何变身,或是纠结如何帮我改身份信息之类的事,他一开口就是让我再好好检查一下我身体有啥毛病。
我心头一暖,在他心里,果然我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县医院那头检查要我的身份证么?要是要的话,我这……”
感动归感动,我的基本智商还是在线的。
“没事,咱这小地方,我掏我的就行了。”我爸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直接说你是我女儿,别声张别的,小心人家盯上检查你。”
“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茬我都没想到。
县医院离我家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吃了中午饭,没半小时功夫,我爸就带着我到了医院。说来我们这小地方挂号检查啥的管得也真是不严,不光不用查身份证,连缴费卡都不用办(事实上,挂号费都可以见了医生之后直接交给医生),这让我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好在这家医院虽小科室齐全,各种检测仪器也还凑合,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以及我爸口袋里的四百多块钱(在这里插嘴提一下,现在检查身体肯定没这个白菜价了。大家在检查身体的时候最好能将检查项目分几次检,一次大检的话人家肯定能猜出来你是有什么急事非要检查身体,这样的话他们的要价就会上浮至少一半)之后,检查算是做完。
“咋就一点儿毛病都没检查出来呢?”看着手里那一堆单子,我爸嘟囔出来这句话差点让我晕倒。
“那你还想检查出点啥毛病来啊?”
“可这么大的事儿……按道理讲不该啥毛病都没有啊……”我爸边嘟囔边紧紧的盯着我,他的目光穿透力十足,把我看得毛毛的。“是不是病根儿在脑子里啥的,普通检查没——”
“我脑子没问题。”我果断打断了我爸的话,再让他瞎想下去我就是没病也得给他折腾出点病来。“再说了,就算是病根儿在脑子里,家里有那闲钱让我们检查?县医院又没有能检查脑子的设备,想检查就得去太原,省会那边肯定得要身份证,你让我咋办?”
“……也是。”许是被我的一番话语说服了,或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也实在是没看出我有啥脑子上的毛病来,我爸最终还是放弃了对我变身的原因做进一步探究。我们俩悻悻回到家,我没心没肺的开始帮我爸串串子,而我爸则还是老样子,长吁短叹,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想来是在想我身份信息的问题吧。也难怪他发愁,这种事情最是难办,有哪个政府部门的人会相信你儿子突然变身这种说辞?这么说别人不把你当神经病才怪。可我现在性别又确确实实的转变了,旧有的身份证明什么的在代州小县城用用还没什么,以后想出去上大学就业啥的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这么想来,我现在的身份不就是个黑户么?
心下有点慌,我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我爸。他虽然拧巴着个脸(山西土话,就是愁眉苦脸),但也没啥别的表情了,总体来看,倒也不至于慌乱失措。
想来他会有办法的吧。
这么想着,我本有些慌乱的心又平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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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始料未及的是,经过几天的思考,我爸确实有办法了……不,我爸有办法这点我倒是想到了,可……可我是没料到他想出来的办法是那么……坑爹,不,该说是坑儿子。
我愣愣的看着我爸手里那张出生证明,耳畔回响着我爸那句我至今都有点怀疑的话。
“还好你一开始就是黑户。”
什么鬼?
我一开始就是黑户?也就是说我一开始就没在政府部门登记身份信息啥的?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没身份信息,小学我咋进去的(这里说一下,我们那个小县城那会儿也没啥幼儿园,托儿所就更不必说,上学都是直接从小学开始上的。不过小学里有个学前班,只有在学前班学一年之后,才能成功升到小学一年级,那会儿才能成为正式的小学生)?没身份信息,初中人家让我上?没身份信息,中考的时候县里面能让我进考生系统?
然而我爸掏出一样东西来就把我满腹的怀疑直接挤了回去。我接过他手里的户口本,翻来翻去,惊讶的发现……上面确实没我的名字。
家庭人员那一栏就仨人,我爸妈还有我姐。
为啥会这样?我呢?不是说了为了生我还交了好几次罚款么?既然都交罚款了,“账面”上怎么着都得有我的名字吧。
满心不悦的我直接一眼斜了过去,以我和我爸的默契,我不开口他也知道我想问什么。
“其实这事儿也和那会儿计划生育管得严有关,那会儿……”
听了我爸的叙述,我算是弄清了原因。
原来,我妈要生我那会儿家里正好是没啥钱,而且那会儿计划生育刚推行到我们这边没几年,严打执行的格外严格。许是多子多孙的思想在作怪,我们这边颇有几个人砸锅卖铁也要生二胎三胎啥的,搞得计生办和大队的人很是头疼。最后上头的领导火了,直接说再有抓到生二胎和三胎的,无论是快生还是刚怀上,一律强制引产,绝不姑息(这可绝不是说说而已,听我大爷讲,那会儿已经将计划生育任务完成情况纳入了乡镇政绩的考核范围,为了能升上去,大队那帮子六七十年代就在祸害别人的人啥干不出来)。
在这种“恐怖气氛”的笼罩下,我爸哪里敢给我办户口,就连那张出生证明也是我妈苦劝他才花钱在县医院补上(感谢我妈,要没这张出生证明,我可就是完完全全的黑户了)。
至于交的那几千块钱,那只是交给大队里管计生的人的贿赂而已。要不给那帮子人一点好处,我哪里生的下来?
“那……那我这一路上到高中,人家就没要我证件啥的?”听了我爸的解释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代州虽是个小地方,可也不是金三角,我这个“黑人”难道就真能“逍遥法外”十几年?
“没要。”我爸这回答简单粗暴,把我噎了个半死。
“……那你们也是真心大。”半响,我憋出句话来。校领导那边放心我这个啥证件都没有的人入学,我爸也放心我就这么一直没户口下去。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万一我出个啥大事,要出县甚至是出市就诊咋办?
而且高中还好说,没身份证你让我咋上大学?
“我跟……你妈那边说好了,学籍先不给你转(之前只是和中亥达成了口头协议,学费还没转)。你妈在学校那边有熟人,你能在那边落个集体户口。”
就在我还为我原来是个“黑人”的事实发愣时,我爸“趁我不备”又甩出一枚重磅炸弹,本就不怎么清醒的我瞬间懵逼当场。
(在这边我先插嘴跟大家解释一下什么叫集体户口,顾名思义,集体户口就是一群人把户口落在一个单位或是地区,这样一来统计人口与进行各项调查时就方便了不少。这种户口多见于小县城以及边远农村,一些很老的国企有时也有这种户口,方便分红。集体户口的管辖权很乱,有时是在各地的派出所,有时是在乡镇大队,有的甚至直接在某企业办公室。故而一个“黑人”想要落户或者是修改自己的身份信息,先入集体户口,再慢慢办个人户口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去!”
条件反射一样,我脑子甚至没思考一秒的时间,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我是我爸的儿子,我清楚的。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让我去山东,绝不仅仅是落户这么简单而已。他心里肯定想着让我改头换面之后找个新地方安生,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的读书和生活。
“不去你还能在哪儿!”我爸罕见的拔高了声音,那如重枣般的脸也更红了几分。“在代州你能办上户?就算是你在大队能落户,你能回你学校?人家老师和学生认你?你能好好念书?”
果然,他就是这个念头!
我死也不去山东,我这辈子只会在代州,哪儿也不去!
我没回话,只是睁着一双眼,鼓起全身勇气和我爸互瞪着。许是从来没见过我这幅赴汤蹈火般坚定的样子,对视了没一会儿,他先坚持不住了。
“唉……你呀……”
我爸叹了口气,摇着脑袋踱出了房门。他一走,我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一样,一下子瘫在了床上。
怎么办啊?
我痛苦的抓着头发,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了解我爸的性格的,和我一样,他是个固执的人。尤其是在我的事情上,他从来不会退让半步的。
可……可我要走了的话,他在代州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啊!
按着有些发闷的胸口,不知不觉间,几滴晶莹从眼眶滑落。
心口那丝悸动,如尖刺,似细针,折磨着我,撩拨着我。
这就是,爱恋的……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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