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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一场战斗

第八章:第一场战斗

同一时刻,日本千叶县前原海岸。

“开火!”随着命令的下达,数十辆立于海啸所造成的废墟之上的10式坦克,一齐对准正前方被无数探照灯包围着的巨大肉山发射出带有剧烈火花的高爆穿甲弹,“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夜空,冲天的火焰掀起了几乎让所有地面部队都感到呼吸为之一窒的汹涌热浪……“射击、快射击!”四散在坦克周围的训练有素的自卫队员们立刻调整状态,纷纷举起手中的自动武器,仿佛撕裂布匹般的子弹出膛声接踵而至,枪口里冒出的道道火光从上空俯视下去就像是密布在海滩四周不断闪烁着的星点。

高村洋介,日本那霸航空自卫队基地幕僚长,此刻正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指挥大厅中央那长宽达到八米的巨大屏幕,上面投射出的正是自卫队与肉山激烈战斗的场景,“田中这家伙……误了大事啊!”高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田中和久此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对于死者他也不好再过多苛责。

但正如上文所提到的那样,倘若田中和久提前半个小时就向指挥中心如实汇报情况的话,说不定陆上自卫队还能及时赶到现场,将整个前原海岸隔离起来,那样任凭眼前的可憎生物有三头六臂也威胁不到千叶县的内陆城市……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才姗姗来迟都是19时20分以后的事了,那时怪兽距离海岸线甚至已经不足十米,到如此地步即使再构筑一个新的马其诺防线也于事无补。

现在己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凭借自卫队强大的坦克火炮和单兵火力,尽量在海岸一带阻击怪兽,最大限度迟缓它侵入内陆的进程,为城市里平民百姓们的疏散争取时间,当然如果能借此直接就将怪兽轰碎成渣的话毫无疑问是众望所归……“还是不行么……”高村狠狠地瞪着屏幕上不断蠕动的恶心肉山,暗地里咬了咬牙。

但是所有人注定都要失望了:穿甲弹的弹片与金属壳的机枪子弹的确能够在眼前这具庞大而丑陋的躯体上造成一个个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大坑,甚至是一度将怪兽的挂满死皮的肚腩轰得血肉横飞,让整个前原海岸都染上了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深红色……然而这都始终无法阻止它前进的动作,散落在地的恶心肉块也在肉山一步步的前行过程中被它重新吸回了身上,长达半个小时的战斗看上去并没有令眼前生物的恐怖体积削减多少。

更为糟糕的是,眼前的肉山怪兽显然也并非是单方面挨打的受气包,它的剧烈还击同样让自卫队的地面和空中部队感到胆战心惊:原因就在于那条神出鬼没的巨大触手,它能够准确无误地击落以近两倍音速滑行的F22战斗机,当然就更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在海滩上几乎不怎么移动的地面部队……

“根据前线的报告,截至目前我们已经损失了7辆坦克、3架F22战机、2架CH47直升机以及214名陆上自卫队员。”长相靓丽的女秘书走到高村的身后,拿着刚收到的传真满脸忧愁地汇报道,“幕僚长,再这样下去……”

“我自有分寸。”高村头也不回地答道,接着以上位者的语气下令,“传我命令,所有部队优先攻击那条动来动去的恶心触手,抓紧时间把那个烦人的东西打掉!”

“是!”命令很快就通过电文的形式下达给了正在与肉山怪兽作战的各单位,“所有人停止开火!”军衔最高的一名佐官高举右手大喊道,“等那条触手从水里面露出来后再集中火力攻击!”强有力的指示很快就传到了所有幸存的自卫队员耳中,原本正在疯狂地喷着火舌的自动武器纷纷沉寂了下来,地面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只剩下落地的金属弹壳还在互相碰撞着铛铛作响。

10式坦克也随着地面部队的熄火而停止了一切动作,偌大的炮管只是死死地对准了肉山的躯体不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显然装甲部队的曹长也得到了同样的命令……唯一还在进行着持续攻击只有夜空中上下窜动着的十余架战机,为了给地面部队瞄准触手争取充足的时间,他们的骚扰行为是不能停止的。

然而眼前的怪兽仿佛能够感知到众人的想法似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巨大肉山在不断推进的同时,地面上的人们却再没有发现触手的出没……失去了地面部队的牵制,仅仅依靠空中机群的火力并不足以彻底压制住怪兽的庞大身躯,眼见着场面甚至开始有失控的倾向,“该死……”高村一脸愤懑地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只好放弃原本的计划了,“地面部队开……”

“等等、有情况!”眼睛时刻不停监控着画面的工作人员们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屏幕,“是触手、触手出来了!”只见一条长达五十多米、表面遍布脓疮流着恶心液体的巨大触手从海水里伸了出来,在指挥大厅正中央的大屏幕上张牙舞爪地晃动着,看上去狰狞无比。

“所有人自由开火!”从高村洋介的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他低沉地下令道。

“开火!”随着现场指挥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整个夜晚残余的最后一丝平静被狂乱的机枪声和发疯一般抛射出去的炮弹炸裂声撕得粉碎,无数早已发红的枪管向着那个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狂暴的巨大触手发出了最后的嘶吼,像黄金瀑布一样滔滔不绝的子弹如洪流般击打在它腐烂的外表上面,四散开来的穿甲弹弹片仿佛节日庆典上的礼花似的不要命地绽放着。

哪怕触手拥有着能够一击击落F22的精准打击力,它也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如此密集的炮火和子弹雨的。

“送你上路!”两名年轻气盛的F22战机驾驶员也被现在海滩上发生的震撼一幕激得热血沸腾,他们就像日本古代的武士一样大声吼叫着无畏地驶向了被硝烟彻底盖住的触手主干,“看招!”两人不约而同地按下了驾驶台上的发射键,每架两枚共计四枚AIM120中距离导弹各以两马赫的高速从内置弹舱里喷射而出,伴随着耀眼的尾火毫无悬念地命中了触手的表面……

“结束了。”高村注视着屏幕中冉冉升起的一团火球,脸色终于放松下来,接着舒缓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大伙儿干得漂亮!”“赢了!我们战胜怪兽了!”海滩上,自卫队员们难以自控地欢呼起来,就连坦克的驾驶员们也忍不住从驾驶舱里爬出来与外面的战友们拥抱,有的人干脆脱下了被汗水浸湿的战术背心拿在手里疯狂地挥动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世界杯上的球迷一样……尽管众人都掩饰不了眼神中透出的疲惫和倦怠,整个前原海岸还是被队员们中间激动的氛围搅得火热。

“噢耶!”“日本万岁!”幸存的十余架战机在空中盘旋起舞,用航空自卫队所独有的方式庆祝着战斗的胜利,而给予了怪兽最后一击的两架F22战机更是踌躇满志地在怪兽逐渐解体的庞大身躯上转圈示威,人们吹着口哨祝福他们……

“真的很不容易呢。”站在高村身后,原本一脸紧张的女秘书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嗯。”高村轻轻地哼了一声,“只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而已,可不能因此就得意忘形……”说罢他拿起写字台上的一杯已经有些发凉的咖啡,呷了一口后说道,“接下来就是要搞清这个怪物的来历……嘛,这就和我们自卫队没什么关系了,希望防卫省的那些家伙尽快查明吧,也好还殉职的队员们一个公道……”

“……不,没有结束。”高村微微皱眉,他循声看去,“你是?”只见一位留着像鸡窝一样的蓬松头发、脸上挂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身着实验室用的白大褂且两手插在裤兜里,看上去放荡不羁的青年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晚上好啊,高村幕僚长。”青年对着高村挥了挥手,露出一个自以为很亲和的笑脸,看得后者眉毛都快挤作一团了,“……你何出此言,五十岚君?”

“不信你自己看嘛。”被唤作五十岚的青年朝着大厅中央的屏幕努了努嘴,“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吧。”于是高村面带疑惑地转头看向了尚未关闭的现场录像,“这……”他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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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密集的炮火打击所带来的急剧高温几乎让整个岸边的海水都沸腾了起来,在遍布夜空的水蒸气与硝烟之中,一道狰狞的巨大阴影缓慢地从水里冒出……海滩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原本一脸激动的队员们纷纷停下了前一刻的动作,所有人一齐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双眼,“怎、怎么可能……”高村艰难地发声道。

“齐藤君、西尾君、危险!”正在肉山残骸上空转圈的两架F22的驾驶员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见死灰复燃的触手瞬间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弹射出去抓住了其中一架,另一架则是在受到触手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后,径直坠落在怪兽的残骸上炸得粉碎,“不!”伴随着地面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触手拽着那架不幸中招的F22战机开始了高速的圆周运动,然后狠狠地把它甩了出去与空中还没来得及散开的自卫队机群撞在了一起……

“嘭!”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天际,直接与其相撞的一架F22和距离它最近的僚机顷刻间化为了残渣,同时爆炸所产生的熊熊烈焰引燃了周围另外三架同型号战机的内置弹舱,“快跳伞!”随着三名飞行员的跳脱,失去了控制的F22就像断了马缰的野马一般直直地朝着地面俯冲而去,“小心!”依然有五名自卫队员和一辆载着驾驶员的10式坦克来不及躲避一齐被卷入战机坠毁所引发的冲天大火之中,眼看着是难以生还了。

其它侥幸逃过一劫的战机纷纷抬升了高度,又再次展开了对触手的疯狂反击。

“射击、快射击!”彻底乱了手脚的地面指挥官们向同样惊恐万状的队员们下着指令,“见鬼、真见鬼!”一名自卫队员满头大汗地使劲拍打着手中自动武器的枪栓,“长官、我卡壳了!”“我也是!”同样的状况在海滩上时刻发生着,队员们使用的大部分枪械因为长时间的射击而陷入了各种问题,不是卡壳就是由于枪管过热难以再次投入战斗……无计可施的众人只好拔出枪套里的手枪朝着黑夜里的巨大阴影拼命射击起来,眨眼间地面上的火力规模大幅度下降。

“混蛋!”已经爬回坦克驾驶舱里内的曹长远野怒吼着按下了发射按钮,一枚高爆穿甲弹带着他的满腔怒火从炮管里呼啸而出,却被眼前的触手灵活地躲了过去,接着飞行一段时间后在空中炸裂开来,“可恶啊!”远野狠狠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失去了步兵持续不断的火力牵制,装甲部队受到自身机动性限制,其精确瞄准目标的难度呈直线上升,同时也面临着弹药不足等一些无法回避的问题,真正还能给以触手有效打击的10式坦克寥寥无几。

这样一来,陆军和装甲部队都再难以压制住在夜空中张牙舞爪的巨大阴影……随着前两者提供火力支援的强度逐渐减弱,已经受到沉重打击的空中部队除了持之不懈进行着骚扰打击之外,也都只能悲愤地望海兴叹。

人类,不再是局面的掌控者。

“看啊!”“我的老天爷!”终于,枪膛里最后一发子弹也打光了,在众人惊讶和绝望的眼神之中,原本已经确认死亡的肉山残骸再次剧烈地蠕动起来……不带一丝怜悯,再无牵制的触手仿佛巨大的犁铧般无情地在海滩上高速掠过,接着不计其数惨叫着的人体和散架的报废坦克被它像扫除垃圾一样带到了半空中,最后重重地掉落在海滩周围摔得不成形状,鲜血几乎染红了这片海域。

“都不许跑!和怪兽战斗到底!”现场的指挥官们两眼充血地对着接二连三开始转身逃跑的自卫队员咆哮道,“长、长官!”一名跑得最慢的队员被自己的上司逮住了,他哭丧着脸哽咽道,“已经……不行了!我、我还不想死!我女儿才六岁、她不能没有父亲……”随着他们所有人勇气的耗尽,从内心深处不断冒出的对于未知生物的本能恐惧再难以被抑制住,混乱的场面犹如山崩般一发不可收拾。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从海岸的各处响起:巨大的触手就像整理玩具一样将沙滩上残留的各种物体刨到了肉山的必经之路上,其中也包括了不少因受伤而动弹不得的自卫队员,这些人在被蠕动的肉山彻底吞噬前发出了人生最后也是最凄惨的叫声,结果更进一步瓦解了地面部队的抵抗意志……

随着被吞噬的物体的不断积累,一个全新的肉山出现在了屏幕中央,上面不仅堆积着原本的腐肉和死皮,大量的人类尸体和金属残骸在肉山的顶部组成了一个无比怪诞的头部,看到的人在觉得反胃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凉彻心扉的惊悚。

“1200人的部队、30辆全新的10式坦克、18架最先进的F22战机……”高村死死地瞪着屏幕上那巨大而狰狞的身躯,紧握的拳头里手心几乎让指甲压出了血,“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样低吼道。这个时候没人敢接他的话,在指挥大厅里的众人全都脸色苍白地等待着最高长官的发作……“还真是伤脑筋呢。”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懒散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现场逐渐凝重起来的气氛。

高村用宛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五十岚君?”只见之前那名扮相邋遢的青年正目不转睛地一边注视着大屏幕,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仿佛对高村的询问声充耳不闻,“能够同时承受800千克当量的中距离导弹和1300千克当量的高爆穿甲弹么……这下棘手了。”青年低下头认真思索起来,“或许美国海军最新研制出来的84兆焦电磁轨道炮还可以试一试,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政府肯不肯借……要么从冲绳基地把战斧式巡航导弹调过来?”

“即使现在立刻得到上面的许可,我们也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了。”青年的自言自语一字不落地被高村听进了耳朵,惹得他满头黑线,“怪兽只需要再有半个小时就能从海岸侵入市区,而我们自卫队是绝对不能在平民聚集的城市里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

“对了对了、干脆用MOAB吧!”青年看样子还是没有把高村的警告听进去,他一脸兴奋地拍手说道,“……MOAB?”高村深深地皱着眉头,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个令他感到陌生的词汇,“是一种巨型燃烧空气炸弹的名称啦。”得到了卖弄的机会,青年这才洋洋得意地转过头来向高村解释道,“还被那帮美国佬誉为‘地球上最强大的非核常规武器’呢!”“都说了不能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反应过来的高村毫不客气地朝他怒吼,对于后者之前故意装听不见的行为感到异常愤怒。

“啊、麻烦死了……”青年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就是牺牲一些平民吗?也算是这些小人物死得其所了。”“你!”只感到胸中气血上涌,高村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之前就已经重重地出拳了,青年也丝毫不躲闪地任由对方的一记铁拳将他击倒在地,然后干脆坐在地上冷笑起来,“不这样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这世上还有不付出任何牺牲就能取得胜利的战斗吗?如果再放任那头怪兽继续深入的话,是不是到最后就连皇宫里的那位也要赶去避难呢?”

见高村哑口无言地伫立在那里,青年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黯然,语气也明显低沉了许多,“……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牺牲’什么的听上去就很恶心……可是眼下别无他法,为了不让更多数量的平民百姓遭殃,总得有人站出来担当这个丑陋的角色。”

接着青年谢绝了身旁工作人员的搀扶,独自起身站直了身体,“……事件结束后,你们就在隔天新闻的标题栏写‘朝市区里扔MOAB是那霸科学研究所所长五十岚裕介提的建议,他便是造成大量平民死亡的罪魁祸首’……”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五十岚转身朝着大厅的出口走去,不想让人们看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无所谓啦,我这个人平时也不怎么在乎名声的。”语句里充斥着他的苦笑声。

“既然世上没有救世主的话,我们人类也就只好自救了。”五十岚自嘲地低语道。

“报告!”数名时刻不停监控着屏幕的工作人员猛地起身,“海面上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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