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未眠之夜。
品尝着天旋地转的滋味,在天边泛起鱼肚白前,水政终于赶回事前与塞依约定过的森林边缘。
“噗呸——呸呸呸!”
一面吐着黄黑夹杂的麦麸,一面又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小把麦粒塞进嘴里。
若不是因为整夜都在赶路,也不至于饿到头晕眼花,必须享用如此糟糕早餐的地步。
——那是从燃成灰烬的小木屋周围的麦田里捡回的麦粒。
水政原本打算留到最糟糕的情况下才食用的存货,却没想到仅数小时之隔,就必须用它们来填充饥肠辘辘的小腹。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回程途中再次遇到噜噜。
那只神出鬼没的贝多姆游隼在水政刚步入森林后,又奇迹般地出现在身边,让水政得以安全及时地返回魔源阵列库附近。
乘着还有些时间,水政在一棵松树边坐了下来。
这里可以一眼看到魔源阵列库暗门所在的位置,万一发生任何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视线依然模糊不清,天还未完全亮。
几乎快要散架的身体只想休息。
但水政知道现在还远未到休息的时候。
靠在颇为粗糙的树干上,仰望着墨蓝色的天空,被萧瑟的晨风一吹,顿感惆怅。
啊啊……希望蒂莎没事才好……
对了……也不知道伊泽妮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大概那个“小偷占卜师”没想到我会找到柯拉·安,并且同时也找到了被用作人料的孩子们的下落吧……
希望她能带来幕后主谋的好消息呢……
要是她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可就麻烦了……
唉唉……早知道当时在酒馆的时候我们应该约定一个通气时间的……
不然……真到了现场我们怎么才能做出步调一致呢……
真是……
……
多余的思绪与不必要的想法全被一片空白淹没。
处于睡眠极限的大脑只一瞬便陷入沉默……
“水政哥?”
再度恢复意识时,只看到塞依俯身关切的小脸。
“你不会在这里睡了一夜吧?”
“啧!该死!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费力地转动布满血丝的双眼,蓦然发现天已大亮,水政低喃着,深吸了一口气,并未打算回答塞依,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胳膊。
“走吧!待会儿可都要靠你了!”
“哈?”
疑惑地望着从自己手中接过潜行斗篷的蓝发男子,少年似乎并未理解水政所说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为何水政这么说了。
按照头一天水政记下的咒式,塞依简单练习后,立刻便从魔法阵中召唤出了魔源阵列库的暗门。
打开暗门后,水政和塞依都有些措手不及,台阶下迎接他们的是两名身穿蓝白法袍的守卫。
然而,好在两名闯入者都在潜行斗篷中。
以至于两名守卫满脸诧异,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外。
“喂!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门外没有人啊?”
“上去看看,是不是别墅里的佣人们送早餐来的,因为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又折回去了?”
看来平日里这座重要的设施还是有守卫看管的,只是正好昨天与柯拉同行时,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而让人误以为没有守卫。
还好是穿着潜行斗篷,不然可就麻烦了……
暗自庆幸的水政下意识地想着。
听到两名守卫略显呆萌的对话而展露笑意,但水政却没有任何迟疑,将身体紧贴着石壁,等待那名走上台阶观望的守卫一露头,便抬起手刀,狠狠地劈向守卫的后脑勺。
“啪——”
这名毫无防备的守卫开玩笑一般突然俯身倒下去。
“喂?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尽管还在后方的另一名守卫的确未看到发生了什么,但莫名奇妙倒下的同伴还是令他有所警觉。
这名守卫谨慎地观望着与阶梯相接的地面,未能发觉任何不妥。
却始终不敢上前,只是伸出右手在半空中刻画起来。
“风之精灵——”
“呯——”
守卫呼之欲出的快速咒语被什么东西强行终止。
因为正面受到强力的冲击,以至于脸部都有些变形凹陷。
如同高速奔跑撞在墙壁上一般,那名守卫猛地被反弹向后方,急速飞起的身体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
瞬间翻起的白眼宣告着他已陷入沉默。
守卫落到地面时,俨然已经昏死过去。
直到这时,才从潜行斗篷下钻出的水政舒了一口气。
好在之前教授过塞依实用的魔法技。
——活用了守护壁障的伸缩控制,在五码的距离内急速扩大。
刚才被击飞的守卫便是吃了少年这一“秘籍”才失去意识的。
为了防止两名守卫逃走叫来援兵,水政与塞依将两名守卫的法袍脱掉,用匕首裁成大量碎布条,然后用这些布条把两人扎扎实实地捆了一圈又一圈。
如果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是两樽木乃伊。
在确认完这样的捆绑的确能让两名守卫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后,水政扛起其中一名守卫,这才招呼塞依与自己一同进入魔源阵列库。
到达石门后,水政把扛在肩上的守卫的手掌按到门上,接着,塞依拿出一早柯拉交给自己的手掌拓印也按在门上。
很快,石门便打开了。
丢下“木乃伊”守卫后,两名闯入者迅速闪入石门内。
一进入核心大厅,塞依迫不及待地跑到“石磨”圣坛上,按照前一日记下的咒语进行吟唱。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同样的咒语在塞依吟唱过后,竟出现了不同的结果。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大厅,瞬间便悬浮着数不清的孩子。
“呃……哈……”
突然间感到脚底发软,塞依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喂!少年?你……不会吧!”
吃惊地环顾着略显拥挤的半空,水政惊叹着。
这些被咒印托浮于空中的孩子应该就是魔源阵列库内的所有人料了。
“没事吧?”
扶着稍稍有些疲惫的少年,水政听到身边塞依粗重的喘息声。
“嗯……只是……只是浑身没力气……”
利用了塞依救芙恩心切的这一点,柯拉早早算到,凭塞依的魔力,可以用“空取术”一次性瞬间将这片大厅地下的所有人料都救出来。
也难怪这个教团的领导人敢如此放心,连监视者都不跟着,就让柯拉只身一人前来替换人料了。
——就算想救人,凭柯拉现有的魔力,显然完全力不从心。
“还真是个任性的领导人!连这些都算计好了么!”
微微摇着头,水政不满地撇撇嘴,自言自语道。
人料一旦被移除,整个库彻斯克地区的异象便会渐渐失去效果,看着仍在源源不断输送着白色魔力源的聚能柱,水政蹙起眉头。
“塞依!现在可能没时间让你休息,先把这里的所有孩子们都救出去!”
带着些许歉意,水政拍着少年的肩膀接着说道:
“能施展浮空术吗?把他们都运出去,运到地面上!”
就算是对于熟练的术者,这恐怕也是一个近乎过分的要求,更何况是面对刚开始修习魔法使用技能没多久的塞依。
但水政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自己现在完全不能施展魔法呢?
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眼前的少年,他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了拜托这件事。
“我会努力的,芙恩不是也在里面嘛!”
嘿嘿笑着,塞依挺直了身子,在令人眼花的人群中找到陷入深度睡眠的橘发小女孩的身影,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臂在空中刻画咒印。
“化身为风,此地为风的国度……”
吟唱着完整的祝献词,少年瞬间感到空气中风压的变化,同时,也感到气力像被偷走一般,连说话都吃力无比。
看到塞依那痛苦的表情,连身体都在摇晃打颤,水政立刻上前扶住。
好在用最后一丝气力将祝献词唱完,咒印刻画后,绿色的光芒迅速将悬浮于大厅内的孩子们席卷于魔法阵中……
浮空术一旦施展成功,被施法的单元便会一直跟随术者,直到解除术式。
在与塞依安全移动到魔源阵列库旁的森林里后,水政这才让少年将浮空术解除。
于是,一团被绿色荧光所包围的孩子们便缓缓落到草地上。
水政又将那两名木乃伊守卫也搬到草地上,这才走到塞依身边。
“喂!少年!拿着这些东西!”
招呼尚有些脱力倚靠在树下的塞依,水政掏出一枚闪耀着光芒的魔精与一枚火药爆弹,拉着塞依的手,将他们交到少年的手中。
“咦?水、水政哥?这是……干什么?”
被蓝发男子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塞依惊讶地看着掌心中有些奇特的物品。
“我得尽快赶去誓师大会的会场,不然一会儿可就晚了……”
先抛出自己的目的,对于少年的提问则放在后面解释。
“听好了,塞依!魔精可以强化你的法术,刚才你的魔力消耗过多,再施展法术恐怕会有所不足,所以只能在施法时用它进行催化——”
从少年掌中捏起闪耀着绿色荧光的魔精晃了两下,然后再次放下。
“我离开后,立刻用守护壁障保护这些孩子们。”
“好的,没问题!那这个是——”
塞依点着头,目光又落回掌心,盯着那枚黑色的火药爆弹,蹙起女孩子般细长的眉毛。
“下一次钟声响起后,就用这枚火药弹炸掉魔源阵列库。”
“唉——唉、唉?”
“拉开上面的环扣丢出去就可以了。”
唐突抛出的结论让少年惊讶得数次张大嘴巴,然而水政却完全不理会被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吓懵的塞依。
继续着面不改色地教学。
“记得将暗门打开后扔到地道里去,然后你就跑回来,知道吗?”
“水政哥……你……会回来的吧?”
“解决完和柯拉约定过的事后,就回来找你,破坏魔源阵列库就交给你了!”
水政扫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孩子们,再次拍了拍塞依的肩膀。
“总之——芙恩和那些孩子,就都拜托你了!塞依!”
尽管还对之后所要做的事情有所忧虑,听到水政这句话后,塞依咽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自己第一次被拜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要在没有任何人协力的情况下办好。
所以,再摆出那样让水政哥为难的表情是不能被自己所接受的。
“请一定小心!水政哥!”
用微笑掩饰内心的不安,只是单纯为了回应“家人”的期许而使劲点了点头。
“你也是,保护好大家,保护好自己!”
说完,水政便头也不回地套上潜行斗篷,消失在树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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