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有什么名堂，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诺小言眉头紧锁。
“这可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如何让空白的大脑产生生物电流回路，也就是如何创造思想与生命。”科学家得意地笑，“这可是神干的事情。”
“满脑子尽是这种骚操作。”诺小言用力地拍了下科学家的后背。
“……别吐槽了，”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这份实验报告其实是我意外的产物，你有注意到上面的古怪之处吗？”
“这个嘛，”诺小言对着表格上一行行的数据看过去，仔细想了会儿，“控制变量吗？不对……好像所有数据都是一样的，这些前提条件一个都没改。”
前面的每一列是各项条件的记录，但从头到尾都是相同的参数。记录实验数据的笔迹十分潦草，诺小言花了好久才一一分辨出来。但当看清楚实验记录的最后一列时，她忍不住问道：
“等下，测量脑电波难道不是看它的频率吗？你写这么多英文字母干嘛？”
诺小言终于发现这张数据表格的古怪之处。每行的实验结论全是不同的英文字母，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重复。
“这些英文字母不是用来记录脑电波的频率，而是代表着不同的思想。”
“思想？”
“没错，”科学家沾沾自喜道，“脑电波早在十九世纪被人类发现，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人们就能自如地检测脑电波频率了。而人类科学史上最伟大的我，怎么会干那种普通的事情？思想这种东西，说起来玄妙，却也就只是大脑活动的产物，对我来说简直是唾手可得。”
看着科学家一脸自恋的表情，诺小言吐了吐舌头，没好意思打断他。
“我用英文字母，其实是给每一个思想人格编号。我原本打算克隆出数百个大脑逐一进行实验，但当我刚开始对第一个大脑进行重复实验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用的始终是同一个大脑，无论是维持大脑活动的特殊药剂量、刺激大脑的电流强度，还是环境的温度与压强这些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最终测出来的结论全都大不相同。”
“你怎么判断思想人格不同的？”
“我把人类的语言库内容输进克隆大脑的语言中枢，然后通过电脑与其进行对话，结果每次重新实验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不仅仅是失去记忆那么简单，而且整个人的性格都不相同。关键是——这是我的大脑，而其中并没有任何一个思想拥有跟我一样的记忆或者是一样的性格，就像每次测试都换了个对象。”
“谁知道你是不是人格分裂了？”诺小言耸耸肩，“不过确实奇怪，明明实验条件全都相同，却能产生出不同的思想。”
科学家叹了口气。
“没错。在那之后，我也思考了很久。这简直就是个黑洞，牢牢抓住了我的好奇心。其实，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还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变量。”
“有吗？”诺小言把手中的表格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并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不可能发现的。”科学家静静地看着她。
“切，别以为你智商比我高就可以小看我。”
没等诺小言继续找下去，科学家直接将手点在表格的第一列上。
“时间。”
深邃的黑色眼眸盯着诺小言，仿佛看穿一切。
“我们没有把实验的起始时间也算进变量中。”他又补充一句。
诺小言愣了一会儿。
“……时间？这也算变量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懂。”诺小言摇摇头。
“这是一项重大的发现！脑电波——不，这肯定是隐藏在脑电波下的某种在三维层次上无法观测到的信息。因为第四维是指时间轴，实验的开始时间不同使得出的结论大相径庭，由此推导的话，我们就能得出这种信息应该是四维层次上的存在！”
“是嘛……”诺小言歪着头思考了会儿，“不对，你怎么扯远了？我明明是来问你命运是什么，你和我谈脑电波干嘛？”
“不是脑电波，我指的是脑电波下隐藏的高维信息——我们暂且将其命名为【维度脑电波】，”科学家耐心地解释：“而且，论证一样东西总得从头说起，马上就到重点了。【梦界】的那五个人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吧？”
诺小言思忖片刻，“你是指——脑电波是连接平行世界的桥梁吗？”
“再次纠正——是【维度脑电波】，研究学术要一定严谨。普通脑电波只不过是种生物电流，是停留在三维层次上的物质。而【维度脑电波】则是高维层次的一种传输信号。”
“不都一样嘛。”诺小言小声嘀咕。
科学家咳嗽一声，声音沉了下来，“那时候那五人还没发现隐藏在脑电波下的真正实质。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把那句话改成——‘【维度脑电波】是连接平行世界的桥梁’。这为我们研究【维度脑电波】提供了巨大的理论帮助。因为这就说明了，【维度脑电波】不仅仅是四维物质，甚至很有可能属于五维层次的。”
听到“五维”两个字，诺小言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异样的身影。
“五维？为什么？那第五维是指什么？”
科学家见状，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白纸，开始拿把在上面涂涂画画。
“你看，一维直线构成二维平面，二维平面构成三维立体，三维静止的立体构成四维运动的时间，那么四维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了。而由四维世界构成的五维——我们虽然无法得知五维是什么东西，但是能够推导求得，它由无数个四维世界——也就是平行世界组成。”
“第五维是平行世界？”诺小言越听越糊涂，“那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科学家越讲越兴奋，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重点到了——平日里我们的大脑活动产生了普通脑电波，换句话说，可以看作我们自身的脑电波就是我们思维想法的体现。现在我们得知存在着【维度脑电波】这么一种东西，而普通脑电波也正是这五维层次的【维度脑电波】在三维层次上的形态。”科学家顿了顿，露出十分微妙的笑容，“这么一来，你知道命运是什么了吗？”
“嗯……”
脑电波代表人类的思想，而现在说在此基础上还有更上一层的存在。那人类的思想究竟属于谁？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半晌，诺小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手比划了一下，“于是，存在这么一个五维‘巨人’对吗？”
因为觉得五维要比三维世界宽泛的多，诺小言不自觉联想到巨人的形象。五维世界也肯定有五维生物的存在。正是这些五维生物的大脑——如果它们有所谓的大脑的话——在活动的时候产生了【维度脑电波】，这些【维度脑电波】逐一降维进入三维世界里，作为电信号形成了普通脑电波，在一定特殊频率相同的人类大脑中产生。也就等同于人类接受到信号，于是做出相应的想法和行动。
“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在五维世界也有一个这样的我，和我拥有同样的思想，我都忍不住去猜想它现在在干嘛了。”诺小言兴奋地一拍掌。
“聪明，”科学家鼓了鼓掌，“没想到你能那么快就想通了。但是，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怎么说？”
“高维生物对于低维生物必定拥有高等性。所以我们只能说五维‘巨人’包含了我们，而不能说我们等同于五维‘巨人’。到这才是重点——真正的命运，由五维‘巨人’所掌控的命运。我们的一言一行，我们独立的思维想法，全是这些五维‘巨人’通过【维度脑电波】传输给我们的命令。我们并不是纯粹的个体，而是五维生物在低维世界的一种体现。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它们手中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
人类只是空壳一般的棋子？
冲击性的事实震得诺小言有点缓不过神来，她在苦苦消化这些骤然间灌输进来的新理论。
世界正在支离破碎，剥落了一地冰冷的虚伪外壳。她仿佛坠入黑暗的漩涡中，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直盯盯地注视着她——那是一双刻满令人目眩的符号公式文字、散发着瑰丽光晕的巨大竖眼，一动不动的漆黑深邃的瞳眸给她带来无限强烈的压力。无论这是真理还是深渊，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诺小言猛地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
“我们的所有行为，我们的喜怒哀乐，包括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话，难道都是由于这些五维‘巨人’所下的命令？那我们自己的意志呢？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却也不是真的。这只是在维度层次上的看法，要是局限于三维世界，我们依旧是自己的主人。当然，关于喜怒哀乐这些情绪，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毕竟你都做了那么久的康复训练。”
科学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哈，这才是真正的‘神’。”他继而笑出声来。
细思极恐。
一双象征着命运的扭曲的手正扼住她的喉咙，让她难以呼吸。
“我们……难道我们的存在就这么不堪吗？”
“没错。我说过，五维是由无数平行世界构成的。像我们这样的个体，充其量只是五维‘巨人’身上的一只渺小的细胞。”
“为什么……”
诺小言哑然地看着面带诡异笑容的科学家。她知道科学家对于这个世界有多么悲观，但她也无力改变他的想法。
“那我算什么？我是逆命者——忤逆命运之人，我能改变命运的洪流，难道我是独立于三维与五维之外的存在吗？”
仿佛在嘲笑她一般，科学家哼哼地笑了两声，“别以自己三维生物的思想来揣测高维世界的准则。如果非要找比喻的话，你对于五维‘巨人’来说，大概就相当于我们人体内的一只不受控制的变异病毒。”
“那为什么三维生物能违背五维‘巨人’的命令？”
“我也不清楚。我不是说了吗？很多东西的眼界会因为我们是三维生物被局限住，这种时候神学远比科学要好使的多。”科学家翻了个白眼。
两人对视片刻，一阵无言。
诺小言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倘若我们的命运真为如此——只是五维‘巨人’的玩具棋子。那么这样的我们，究竟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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