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梦想。
屏幕变为了灰色，穿着绝世铠甲的男子倒在了巨兽的爪下，屏幕正中央显示他已经没有了复活次数。
BOSS的剩余血量还有1%，一套连击技足够带走它了，自己却在最后的时刻失误了。
——而元凶则是......
"咚咚咚咚咚！"
门外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重物撞击大门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撞击声让他猝不及防，搓着技能的手按在了强制中断技能的按键上，随着BOSS狂暴状态下的一爪自己直接血槽归零，单刷最高等级噩梦难度副本的成就宣告达成失败。
"杨宇快开一下门啊，你在睡觉吗？"
这声音、这语气，不用猜也知道是希亚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门口，打开房间的大门，迎面见到端着一口锅的希亚，围裙还没来得及解下。
"你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试试我做的奶油炖菜！"她抢在自己前面说道，头发里传来油烟味，但与清香混合在一起并不显得刺鼻。
想要说出口的怪罪词突然从脑海里消失了。
"现在早就过了午饭时间了吧？"他看着在轻微喘息的希亚，再看着从锅盖出气口升起的白烟，有些疑惑地问道。
"诶嘿嘿......能先让我进去吗，端着太累了。"她回以苦笑，把锅向前示意了一下。
"输给你了......"杨宇让开了身子。
......
"杨宇你的房间...很有特点啊。"把锅放在了桌子上，希亚扫视了一眼杂乱无章的房间，除了地面还算整洁以外，乱丢的衣服，各类数据线和塑料袋围绕着电脑，占满了整个桌子。
"和你的房间比起来会好很多吧。"杨宇反驳。
"才没有，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希亚辩解着，在床边轻微俯下身子，多看了床底几眼。
"嗯，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算是吧，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书里说的男生一样喜欢把某些奇特的杂志书籍藏在床底。"
在失望地确认了床底只有一层灰尘后她叹了口气，"杨宇你平时的生活就这么无聊吗？还有为什么连床底都那么干净。"
"因为星露经常会过来打扫所以那些书就算有也藏不住的吧。"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几秒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我为什么一定要靠那些杂志才会感到充实！"
"其实还是有的咯？"
"没有！"杨宇义正言辞地否定。
"真的吗？"语气更加充满了质疑。
"真的没有！"杨宇觉得自己纯情的形象可能就会在今天被毁掉。
"诶，那是什么？"
希亚停止了追问看向电脑屏幕，角色重生回到了副本的门口。
"那是最近几年一直很火的《破灭神域》？"她绞尽脑汁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等杨宇开口就坐上了椅子，"让我来一把？"
"别闹，副本机会不多了。"
"嗯？VIP12级，累计充值......"希亚点开了某个神奇的页面，扫视了一眼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就算拿了学院活动的现金奖励生活也没有改善的原因了。"她回过头，"如果我告诉星露这件事的话......"
"别说了，我让你试一把还不行吗？"杨宇感觉头很疼，事情从希亚刚进来就开始一点点超出他的掌控。
可是，她过来是想要干什么的？只是把锅放到自己这里吗？
于是在手残的少女连续用掉所有复活机会，装备耐久度归零，药品用了一小半之后，屏幕里的角色终于倒在了第一只精英怪的裙下。
"又失败了。"她喃喃，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转头就看见一脸绝望的少年站在一边，脸色苍白，神情萎靡。
"对...对不起啦！别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吧，好像是我毁了你的号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了。）
"希亚...你到底是来干嘛的，现在能说了吗？"无可奈何而夹着小绝望的声音从网瘾少年模式的杨宇口里传出。
"对哦！"她猛地拍手，"我是想让你来尝尝我做的奶油炖菜来着。"
吐出粉红的舌头，她笑着表示歉意，"尝尝吗？"
窗外秋风打落枝头的枯叶，映照出杨宇内心的几许凄凉......
"这是什么来着？"杨宇看着碗里灰白色的液体，勺子迟迟没有抬起。
"奶油炖菜啊。"希亚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
鸡肉看上去还没有熟透，西蓝花像被泡开了一样，不整齐的萝卜块漂浮在液面上，显得出奇地诡异。
"这个能吃吗？"
"能的吧。"
"为什么要加上'吧'，我是小白鼠吗？"
"......"希亚突然不说话了，低下了头双手捂住脸。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试试了。"尽管嘴里说着无所谓，杨宇最后还是拿起勺子，舀出一小勺的不明液体，缓缓送近嘴边。
手在颤抖，眼睛在看到液体的时候身体发出本能的抗拒。
可这也算是希亚的一片心意啊，就这么拒绝总会有点对不起她。
勺子已经靠到了他的嘴边，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算了。"希亚制止道。
"？"
"看你的表情这么痛苦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你受罪了...毕竟这种料理身为制作者的我也没敢尝。"她压住杨宇的手，轻轻帮他把勺子放回了碗里。
"我...好失败啊啊啊......"
在做完该做的事情后她双手互相叠在了桌子上，头部不断撞击着手臂，发丝飞扬，清香和油烟混合的味道散发得更多了。
最后她把头没入了双手的空档，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杨宇无语地看完了全过程。
（现在...她是在自暴自弃？）
"咕～～"
刚沉寂了几秒的空气又变得尴尬起来。
希亚抬起头，双手捧住了肚子。
"不好意思啊...中午本来想做菜试试的，结果不小心做炸了一锅，另一锅做好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就是这个奶油炖菜......"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黑暗料理。
"现在有点饿的受不了了，能给我个碗或者面包之类的东西吗？"
"这汤你确定你能喝的下去？"
"......"
"算了，和我出去吧。"
......
"吃饱了吃饱了。"希亚欢快地从一家餐馆走出，背后跟随着笑得无奈的杨宇。
"杨宇你充了那么多钱再请我吃饭...没有破产吧？"她不忘歉意地回头看一眼杨宇，"本来我打算自己付钱的，谁知道你先上去帮我把钱付了......"
"破产不至于，钱就当是你把我从奶油炖菜上救下来的奖励好了。"
"说到底还没你还是在看不起我的厨艺！"
"是有一点......"
"呜!"她有点害羞，却又在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着我做菜！"
"是吗，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嘤嘤嘤杨宇你就知道欺负我！"
"......"
眼前的某片公共区域不知道为何站了一群人，走近去看时发现几台摄影机架在不同的方向，男子窝着剧本坐在一边，看着几名演员的表演。
"CUT!"导演突然对着飙戏的几名演员喊道。
众人停了下来，表情由友人相聚的喜悦变为了疲惫和不耐烦，几名女演员表现出了不满。
"这段重拍一下，老友重逢更加震惊一点，像这样......"导演表演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也不考虑演员是怎么想的。
"......"杨宇满头黑线，很想吐槽导演，而希亚则选择了无视这些人的表演。
"希亚你不跟着吐槽些什么吗？"杨宇觉得希亚现在的表现很反常。
"说些什么呢？"她回答，"我对电视剧不是太感兴趣，对演员也是。"
"为什么呢？"
"人生只有一次，能够成为的自己也只有一个而已。"她说得很随意，"从前我也很喜欢看电视剧啊，就算看到某个配角被反派杀死也会很难过，电视结局主角和反派同归于尽的时候我哭了好几天。"
"但没过多久，新的电视节目出现的时候，我发现原来的反派变成了主角，连名字和性格都改了，改变得彻彻底底。可是，唯独他的脸没有变。"
"电视剧本来就是这样吧，毕竟演员就那么多，纯新人观众也不会不买账。"
"演员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说，"所以我才觉得电视剧很假呀，演员可以在不同的电视剧里演绎不同的人生，但那些都不是他们自己，其实他们也很累的吧。"
"扮演别人只需要剧本，但现实是没有剧本的，每个人的选择也都是单向的，无论是战士上班族，还是间谍特工什么的，至少他们扮演的都是自己。"
希亚突然看着杨宇，眼睛里闪动着某些东西，将他拉入了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在现实里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是正常人。"
"嗯......"
杨宇不是很理解希亚话里的意思，但看着希亚的笑靥与眼神总觉得这幅表情似曾相识。
是在过去？还是只是在梦里？
"看什么呢？"希亚打趣。
"没...没什么。"
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希亚狡黠一笑，打量了一眼杨宇。
"哎，一天到晚吐槽我的人，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她突然和杨宇拉开了距离，向着人群外空旷的道路跑去，不忘回头嘲讽地看着杨宇一眼。
"喂，刚吃饱就剧烈运动对身体不好！"背后传来少年关切的话语。
"要你管！追上我再说吧。"
话语传过街道，脚步震动石块将踏击声传向空气，带起的风吹动着商店挂着的小旗。
明明是一个快要成年的人了，平时会因为一些微小的幼稚的细节就会在人群里感到尴尬。
他追逐着少女，冷风里传来清香与油烟混杂着的味道。
可一旦和希亚走在了一起，无论多么疯狂多么幼齿的举动做起来都不再带有了平日的羞耻感，心里的愉悦和树叶的沙沙声一同响起。
他在想是不是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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