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罪之域】某个街道的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铁锈般的气息。
这里刚刚发生过一起小规模的战斗,几名人族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和兽族进行了战斗——而其结果则是两败俱伤,人族倒在血泊里,死死地捂住断手,他的同伙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兽族当中其中一名成员则浑身是烧伤的痕迹,在【狂化】消失后后仰着倒下。
“看样子...是不死不休了。”唯一站着的,拿着弓箭的人族靠在墙角的最内侧,沾着血迹在发颤的手按住弓弦要把箭袋里最后一支箭射出,在箭离弦之前兽族就已经扑了上去,他压在了人族的身前,箭头刺入皮肤少许,但现在他的利爪已经洞穿了人类的胸膛。
兽族因为愤怒巩膜变得通红,他怒视着人类,人类在短暂露出痛苦的表情后突然平静地看向了他,咧嘴而笑。
“爆裂箭。”
他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黯淡的箭身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黄色。
街道的胡同里传出了巨响。
随后是物块崩落和液体滴溅的声音,灼热略带潮湿的硝烟里只剩下了浓重的火药味。
压抑的风掠过,把盖过了血腥的呛鼻气息带向更远处。
......
房间的窗口恰好能看到夕阳景色,而日落西斜,隔着黑幕看去看到的却是惨白的光与铅灰的云。
有风吹过,让窗口站着的女孩不自禁想要打个喷嚏。
——又是她所不喜欢的味道。
兽王温达米尔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公馆了,阑芷也是,浩大的馆里又只剩下了她和女仆。
女仆过得心惊胆战生怕哪一天公馆会变为众矢之的,她现在自己也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下子突然又变回了一个人,心里空荡荡的。
每天不要再按时起床,会有女仆帮她准备好衣服和洗漱用具,吃饭时也没有阑芷的恶作剧与人们讨论的声音,厨房里静得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她又回到了作为公主的生活里。
“那件事我做的到底对不对呢......”
此时的她正看着灰白的天空有些出神,她最近的精神一直有些倦怠,回想起之前做的事大脑里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有精神突然清明的时候,准备思考自己做法的时候愧疚和失落又死死地压在了心头,让她在思考到一半就被强制终止。
“神使姐姐告诉我用那把匕首刺入爱人的胸口,他便会深深地爱上匕首的持有者...她也说过匕首会融化在对方的血液里...不会致死...可是......”
她回想起希亚为杨宇挡下匕首的一幕,匕首刺破了她的伤口,鲜血飞溅,场面让她差点情绪失控,但好在匕首释放出的气息压制住了她的情感,她也最终看着杨宇和星露带着希亚消失在了空间法阵里。
“希亚姐姐...不会有事的吧。”她想起希亚痛苦的表情内心里充满了愧疚,杨宇在最后时刻看着她的眼神,她自己觉得好像她被整个世界都讨厌了一样。
父王不止一次地说过兽族必须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为此任何代价都可以支付。为此他不惜与自称神使的少女达成了交易,花三年的时间在世界上布下了局,【断罪之域】结界的展开则是一个开端。
祈愿之刻的破灭,那是她第一次亲手伤害一个人,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杀戮。青铜灯和太刀在广场上不断变换着光影,看台上看台外兽族与森精和人族的护卫厮杀在了一起,本是古典的建筑墙壁被钝器敲碎被利剑划花,尸体倒在血泊里,鲜血染红场内的场景让她忍不住想要捂嘴痛哭。
可怎么都会想起父王在密室里让自己不要参加这场血色开幕式,少女冷漠地坐在椅子上摆弄象棋的场面。她在父王的脸上看到了无奈与十几年来一如既往的溺爱的目光。
过着梦幻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她也明白这场变革对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父王势必会背负着来自世界的指责。
“我会去的,我想和父亲大人站在一起。”她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勇气,突然朝安慰她的父亲说道。
兽王怔了一下,少女也知道或许自己这个要求任性了些。
“好吧。”出乎她的意料,兽王叹了口气,“这是雪绫你的决定,想去就去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的话里有沧桑也有寂寞。
这也是溺爱的一种吧。
——因此她站在了这里,兽王伟岸的身躯停在了她的面前,太刀的刀身上显现出雪花的图案,兽王的身前变得冰冷无比,横劈之间空气也像是冻结了一样,刀芒裂开空间的冰层把朝着它冲来的狰狞炎龙灭杀,火焰极速冷却为冰屑散失在淡红色的薄幕里。
她觉得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因为有父王在,即使场面血腥到极点捂着嘴的她却莫名感到心安。
只是,勇气与决意的来源她已经看不到了。
神使反复强调着匕首会在刺入对方胸口时就融化,不会致死,事实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可她这几天仍旧会做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站在血泊里的噩梦,她在深夜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舒适松软的床上,手很干净,也没有握着任何武器。
太阳在下落,铅灰最终都会变为黑色。
“我...变了吗?”她看着天色渐暗,突然说道,好像这句话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当她自己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不再用“雪绫”来代替话语里的“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和父亲站在了同一个平面上,第一次参与并目睹了杀戮,第一次亲手伤害了自己的朋友......
人生有很多个第一次,只是她这几天经历过的第一次不免太多了些,而且所经历的都是触目惊心的。
远处传来响声,然后黑色的烟升起,被风吹开。【断罪之域】在半个多月里多出了太多的废墟,因为阳光被阻塞导致了很多植物的最终死去。
童话里没有战争,生活在逐渐偏离轨迹。
但这一切她似乎又早已下定了决心,晚宴上和少年莫名其妙的一吻支撑着她脆弱的意志。
“变了吧......不过这样也就够了。”脸上闪过一抹淡红,她又一次想起了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这样已经够了,雪绫已经很满意了。
结局是什么雪绫已经不用知道了,让故事停留在晚宴的时候不是更好吗?
因为在那之后,我们都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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