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离死去也不会太远了啊......”
少女看着杨宇，绝望的瞳色里露出最后的戏谑，却也有过一闪而逝过些同情。
“如此斑驳的使徒之力，还有破开我神之弓的那股暴戾的暗...这些矛盾的力量你终归无法整合。你最终也不过会被这样的力量吞噬掉。”
少年冷眼扫过，从神使的胸口拔出了魔剑。
血液洒落在他脚下看似根本不存在的平面，透明之上点缀开血色，少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裂开巨大伤口的膝盖跪倒在了地面上。
她散乱的长发失去了光泽，白皙的肌肤在之前的乱斗中早已布满伤口血肉模糊，破败的衣裙上扩散开嫣红的神血。
“背负着这如同诅咒的力量，你还能...走多远呢？”
她冷笑着，深呼吸，随后闭上了眼。
魔剑几乎要粉碎她的心脏，摧毁了她的生命本源，无论如何她的命运只剩下了死去一途。
“来啊...吞噬吧，吞噬了我，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残酷。”
“结束了。”
杨宇执剑，指向了少女，冷漠地回答道，魔剑闪烁，再度亮起的剑芒说不上毁天灭地，却足以将少女抹杀，杀气一瞬间锁定了少女的四面八方。
“结束了......”
少女低吟着，发出叹息。
长剑刺向少女，而少女也在此刻突然睁开了双眼，抬起尚能举起的手，将自己的拳落向了少年。
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似的，少年身边的空间再度扭曲开，气若游丝的黑暗本源迅速地凝聚在他的身前，化作了最为简易的铠甲，长剑魔气滔天，贯穿了少女心脏的同时他也早已做好了被少女临死反扑的准备。
“啪。”
拳头终归还是落在了暗色的铠甲上，却只是发出轻轻的声响，像是用手轻敲玻璃杯那样。
没有突然涌动的神力，没有再度变幻的异象，只是最为简单，没有包含任何力量的，一拳罢了。
他低头看着少女。
“你...不是他啊......“
她看着自己，露出了最后的笑，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然后，狂暴的魔剑散乱开的黑暗之力，少女的身躯瞬间溃散为了光的粒子，魔剑凝固的血融化开来，将少女所留下的，停留在半空的铭文和能量所尽数吞噬。
他不知道少女为何会在和他交战后情绪变得不稳定，不知为何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对自己流露同情，也不知道为何不在临死之时反扑，抑或是在身体溃散的前一刻突然流下泪水。
只是在她的拳临近的一瞬，自己心底，属于圣翼种的那股力量，猛地，颤动了一下。
少女的记忆和力量涌入了他的脑海和体内，他只身一人，孤独地站在了两片世界的中央。
......
【艾雷特】。
城镇终归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楼层的废墟之下埋葬了野兽和森精，血液没有凝结，空气里只剩下了血腥的味道。
杨宇抬头朝着被劈倒的世界树看去，断裂的树桩在天色里只剩下了一片暗淡，不再有蓝绿色的生命之力簇拥向它。
【世界树】消失了。
他记忆里的，【艾雷特】，也终归还是彻底消失了。
“赛沃特...爷爷。”
他朝着身后干涩地开口。他所拥有的力量早已能匹敌神使，哪怕重伤，也能在一息之间感受到身边的气息所在。
“你是......杨宇吗？”
中年男子站在远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的意思。
他浑身都是伤口，胸膛几近被撕裂。左脚血肉模糊，手里的木剑按在地面上勉强撑住他的身子。
他几乎不敢确定面前的少年就是杨宇。
哪怕少年的身影和杨宇很像，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黑暗和冰冷却让赛沃特不寒而栗。
好像一瞬间少年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从一个昔日经常向他学剑的初心者变成了一个即使是他也无法抵挡的存在。
他在少年的身影看到了无尽的萧瑟。
“是我。”
他的回答打消了赛沃特心底的疑惑，可那不过是他诸多担忧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这么说来...在天幕战斗的是你和神使吧。”
“是。”
“星露呢，奥薇呢...她们都......还好吧。”赛沃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向了杨宇。
“.......”
少年一语不发，身形晃动了一下。
“.......不过你没事就好。”
读懂了杨宇的意思般，赛沃特眼里有过黯然，但他还是在杨宇面前忍住了心底的忧伤，朝着杨宇挤出一丝微笑。
“亡灵消失了，自称神使的女人也被你击退了，虽然【世界树】被毁掉了，不过我们还有希望...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已经算得上是救世主了”
“不。”杨宇缓缓地转过了头。
“【世界树】是我所斩断的。”
一瞬间冰冷而失神的眼神和赛沃特所对上。
“什么......你......”
赛沃特在原地，突然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难以置信，愤怒，疑惑，悲伤在这一时混杂在了一起。
“为什么？”
他像是在质问，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艾雷特】居住了那么多年的杨宇会做出如此的举动...【世界树】倒塌的影响对森精族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因为它杀死了星露。”
他面对赛沃特咄咄逼人的样子依然冷静得可怕，“除了星露，我一无所有。”
“星露那个孩子......”
“她选择了化血。而化血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和【世界树】。”
“所以，【世界树】杀死了她，而我，毁灭了【世界树】。”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冷漠至极，和从前木讷着和赛沃特交战的样子完全不同。
“.......”
赛沃特在他的回答下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随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赛沃特爷爷...今天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叫你赛沃特爷爷了吧......”
杨宇看着赛沃特，露出不知道该不该是称作笑的表情。
“我要走了。”
他说道。
“你要去哪里?”
“做一些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了结掉。”
“你...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
“那...你去吧，一路...小心。”
赛沃特心里的感情此时极为矛盾，但他还是如此朝着杨宇说道。
“....嗯。”
少年的回答伴随着他身前空间破裂之音，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废墟上的黑暗气息因风吹散。
废墟只剩下了太古般的寂静，随后传出了一声悠久的叹息。
......
***
亡灵的危机在整个大陆最终解除了。
尽管三族损失严重，但人们还是很快从失落中缓了过来，着手准备着重建工作。
头顶的天空一度让他们人心惶惶，可随着法阵的流动，很快日月星辰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又被重新衍化出来，日夜恢复了更替。
天空另一面的大陆也渐渐地在天幕重塑的过程里变得不那么清晰，时至今日，他们所看到的已经变成了另一侧模糊的影子，像是远在天边的海市蜃楼。
“比预想的还要惨烈不少。”
中年男子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天空的景象露出一丝笑容。
桌前的投影是整片大陆的现状，倒塌的【世界树】在地图上显得格外显眼。
交战过的区域，重建好的地区都被仔细地标注过，男子低头调动着地图的整个界面，目光里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
“人王那家伙的兵力这个时候已经严重不足了，国库的金钱几乎全部都用在了城市的重建和士兵的安抚上，其他两族也是如此...而接下来就又是世族之间的夺权了吧。桀桀，还真是挺怀念的。”
“凭借赫尔狄克家族的财富累积，在这样的战斗里胜出已成为定局，而至于那剩余的一管【神之血】，另一个载体在经历了这几年后，也有了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一次还是在之前就抹杀载体的意志吧，毕竟这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这样一来赫尔狄克家族的统一大业几乎就是板上钉的事情了。”
“而至于我们的救世主，杨宇·赫尔狄克...你的力量属于家族，我也会找到让你心甘情愿交回力量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多人在黑影击杀神使之后都注意到了黑影的样子，甚至有人拍下了有关他的照片。
而那照片几经辨认，也很快被认定是了杨宇。
经过参与过镇压兽王行动的士兵的回忆，似乎杨宇在当时知晓不少真相，这更加确认了黑影的身份。
赛沃特的回答也进一步笃定了这一事实。
灾难刚过，人们急需一个救世主的形象来稳固民心和支撑人的精神，而击杀了神使的杨宇无论在实力还是声望上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他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所踪，而人们无疑都将他认做了英雄，认做了救世主。
他们在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救世主的再次出现。
而作为赫尔狄克家族的现任家主，男子的想法却和众人完全相反。
杨宇·赫尔狄克，或者说【最终兵器】，只不过是他们实验的失败品而已，根本没有资格去成为救世主。
每次对他的回收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他已经再也难以忍受这样的结果了，为此他准备设定最终的局，让杨宇自投罗网。
实验里注入到杨宇体内的家族血脉终归只是一小部分，他们依然掌控着绝大部分的圣翼血脉，而在杨宇觉醒的时刻，潜藏在家族内部的圣翼之血也因此觉醒，一旦新的载体配适成功，他们无疑会得到真正的【最终兵器】。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大陆，将在他手里，翻云覆雨。
“杨宇...赫尔狄克，我很期待，与你的重逢。”男子冷笑不止。
“是吗？”
下一刻男子只感觉身后传来了破碎之音，他回头，神之威压一瞬间让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动弹不得。
他的眼前，少年一头乱发，黑袍黑羽，宛如......魔神!
异瞳里透发出无尽的黑暗，杨宇面无表情，一时间房间里的时空都为之凝固。
在阔别了十年有余之后，他终于又踏在了家族的领地之内。
他又回到了，一切事情开始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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