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男人这样的表情,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久远到连那个时候自己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从记事起那微笑就一直陪伴着自己了。
是茶色黄昏下自己靠着自己的力量击败了试炼森林里最低级的魔兽时他给自己的肯定。
是自己搞砸了很多事情后他给自己的鼓励。
那微笑曾经陪伴了她很多的时光,在她年幼时居于兽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
——可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忽略起这份微笑的呢?
被带到了【雷克蒙德】,习惯了娇生惯养的自己经常因为一些常识性错误忙的焦头烂额或是被捉弄得很尴尬。
这一切确实是那个男人一手造成的。
看上去有点危险或是做起来有些烦的事情他从不会让自己做,他总会为自己铺垫好一切,从不让自己多付出一点力气。
在【雷克蒙德】的三年里是她飞速走向成熟的一年,她学会了处理很多事情,对事物也有了自己的主见和看法。
可唯独男人还是用以前的方法对待着自己,一看到自己回来就把自己高高地举起,用很“幼稚”的方式来表示对自己的想念。
那些场面一度让自己很尴尬。
哪怕是自己和心爱的人出去约会他也会做出拙劣的伪装跟随在自己身后,自以为聪明地为她制造出所谓“机会”,下场则是自己被兽族警方带走,自己准备的告白最后只能硬生生地咽回嘴里。
回到公馆自己朝着他发出不满气哼地一声走开,悄悄地瞥了一眼看到他如故的,多了一些抱歉的微笑。
这时候自己已经把他那抹微笑习以为常地忽略了。
兴许是叛逆使然,渐渐地就对这样一个幼稚的他感到了不满和失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参与进他和神使所制定的计划之中,她在那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父王虽然很关注自己,但是关注的方式终归还是幼稚的,表面的,他更关注的也许还是这样一个兽族,就像他在自己幼年时经常会选择熬夜办公一样。
和后来自己跟着兽王过来挡在大厅之前也是如此,出于自己的内心自己果然还是想要帮助自己的父王。
她只是单纯地相信着她的父王,无论他是否真的会深入全面地去关注自己。
这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罢了。
一直到她拿出他精心为她打造的匕首挡在了剑帝面前,【罪与罚】发出的浓烈乌光将她所有的力量都瓦解,她将被碾压的时候——
熟悉的微笑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挂在温达米尔疲惫且油枯灯尽的惨白之脸上。
她已经听到撕裂血肉和骨节的声音了,音色足以让她心寒,血腥味在寒冷的环境下多出了更多的残忍意味。
可这个时候自己却被温达米尔所抱住了,很出奇,明明还是当时把自己举高高一样的姿势,他却再也没有把自己举过头顶。
他把自己面前挡得密不透风,身前让她感受到温暖,可他的右手却冻得发紫,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手里传来的惊人寒气。
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他也已经输了。
可微笑仍然摆在她的面前。
小腹的血液几乎是如同泉水般流出,他却控制着肌肉不让血液溅到她的身上,即使这种行为会进一步加重他的伤势。
他本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就去让自己的内脏受到更为严重的压迫的,他甚至没有必要为自己挡下那一剑的,她不会因为那一剑就轻易死去,他也不该为了那一剑就这样轻易地倒下,失去了自己作为兽王的那份无敌和威严。
他双腿跪倒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只手按住地面以支撑住自己,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捂住自己的伤口,不让血流下。
“雪绫......没受伤吧。”
闭着嘴咳嗽几声把吐出的血液狠狠地咽下,他依然微笑地对她开口。
血滴从他指尖的缝隙滴落在女孩的裙摆上,殷红色很快在丝绸上扩散开来,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很伤心,一时间泪眼潸然。
“裙子被我脏了啊......对不起了。”他听到了滴血的声音,向下看了看,朝雪绫抱歉道。
他的身体差不多就要崩溃了,可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一条被弄脏的裙子上。
“父王失败了啊。”他带着自嘲地说道,“...我对契约太过自信了些,我没想到神使会直接无视契约制造出亡灵生物涂炭整个大陆。”
“你想要看到的国度,你想要的世界,我可能创造不出来了吧。”他的身影依旧伟岸挡在雪绫的面前,但他的目光却带着无尽的失落,他看着自己,瞳孔里倒映着的只有一个泪眼婆娑的自己。
“——果然说起来还是有点害羞...父王最后还是没能成为你的英雄吧。”
没有能成为...我的英雄吗?
今天她的泪水仿佛变得廉价了,让她潸然的事情接二连三。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王会在重伤垂死的时候说出听起来颇具喜感的话,可这句话确实袭卷了她的心灵。
为什么一向谨慎的兽王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神使缔结契约?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父王太想要改变整个兽族的地位和格局了。
可当他说出“你想要的世界”之后她却对兽王的举动完全改变了看法。
她所想要的世界。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拿着一本书朝着父王兴奋地问能不能让兽族变成书中所说国度时的样子,那时候他在办公,看起来忙得焦头烂额,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政务,看起了自己递给他的、看起来很幼稚的书。
书里简简单单地描绘了一个繁荣而和平的国度,没有流血没有战争,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大家过得很开心。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这是现实里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明知如此兽王却没有直白地告诉她,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说了一句“好啊。”
以及他嘴角再次挂起的微笑。
对了——那抹微笑。
看着自己的成长轨迹却从来都没有变过的微笑。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这抹笑忘掉了,从那之后自己一直错过了很多这样的微笑。
她明白了。
微笑并不是兽王表面且幼稚的关注,那恰恰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十几年如一日的微笑,自己长大后身材没变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举高抱紧,三番五次为了自己好心办错事......
他关注的一直只有自己啊。
只是表达方式太笨拙了一些。
自己小时候很幼稚,他也就装作幼稚的样子陪着自己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岁月。
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她也感觉很充实。
然后自己长大了,他似乎是只习惯和小时候的自己交流的方式,依然装作幼稚的样子对待着她。她觉得是自己的父王太过幼稚,其实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现在的自己交流了。
小时候她是公主。
现在她依旧是公主。
可无论如何,他都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像公主一样。
像是自己很久以前看过的童话里的公主,那样。
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看着自己想看到的世界。
小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父王几乎无所不能,既能处理国务又能陪自己玩在一起,她眼里自己的父王是自己的英雄。
她记得自己父亲第一次被她说成是自己的英雄时,他欣喜的样子。
可在那之后她再也没对温达米尔说过那样类似的话。
时至今日,“英雄”一词再一次在温达米尔口中传出,从看出疲态的脸上。
他已然要走到生命尽头,可他的身体依然像是一道城墙一样,帮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霜和血腥。
他脸上有遗憾,但遗憾不是因为自己。
他所遗憾的,依然是她。
......
“温达米尔,准备接受审判了吗?”
剑帝留给了他们一点时间,在计算了一些数据之后重新站在了温达米尔的背后,提起【罪与罚】。
“.......”
温达米尔没有正面回答他,他背过身,脊椎骨布着裂纹他的身形却依旧坚挺。
“那我当你是默认了。”
他说道,没有多余的感情。
雪绫在听到剑鸣之声的时候瞳孔猛地变动,她惊恐地想要看到兽王后面,可兽王挡在她的面前,眼里遗憾此时已被温柔所代替。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她担心。
“没事的。”兽王看着她惊恐的表情小声地安慰道。
他的背后,【罪与罚】涨起了乌光,神罚之力再度降临。
“不...不要......”雪绫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受控制地说道,想要摆脱兽王的保护,想要绕到他的身后阻止这一切。
温达米尔只是摇了摇头,他突然发出的威压顿时让雪绫行动受到了限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兽王滴血的小腹,以及他露出的笑。
微笑在她现在看来,痛彻心扉。
【罪与罚】化作乌光,先前的审判重新上演。
“锵——”
突然间剑帝眼里闪过厉芒,一把破剑裹挟着黑紫色的毁灭之力直冲他而来,他手里的青铜古剑顿时改变了方向,剑尖和破剑相对,毁灭之力冲散了大半的乌光,最后光秃秃的破剑停驻在了半空中,无力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少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剑帝顺着破剑袭来的方向看去,杨宇手持着双剑,正在他的威压之下朝他一步步地走来。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哦?中了我的剑意居然还能站起来?”剑帝平静地朝他说道。
“那两个人,今天,你动不了。”
他说道,身后飘荡着丝线一样,介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暗淡之光,逐渐环绕起杀气的实质化,伴随在他的左右。
在废墟之上,他看着剑帝,瞳孔里,杀意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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