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日轮绽裂时粉碎了一方的虚无,空间余震之中巨大的轰鸣被携卷于狂风中涌向了四面八方,黑暗在溅落之中渐渐淡去,顿时万物似乎又获得了光明。外面仍然是黑夜,但结界却仿佛重沐了天光一般。
蓝绿色的生命之光下森精的视野再一次地变得开阔起来。
让人感到隐隐不安的紫色火焰仍然散乱在空中,但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着,结界下魔物的冲击看起来也不如之前那般猛烈了,巨龙、骑兵、法师以及其他一些魔物在此时有所停滞。
少女的身影永远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漆黑日轮停留过的地方空间裂缝久久地没有愈合,突兀地呈现在【世界树】的上空,而以裂缝为中心,它周边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不可接近之地,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元素流淌,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真空一般。
杨宇的身体早在黑暗之狱成形的时候就失去了支撑,身形不断下坠,空间反噬所荡来的强大力量压迫着他的身体,随着他身体的下坠他伤口里喷涌出的血迹也在空中留下了淡红色的血雾轨迹。
四对翅膀都显得残破不全,张开之时他的身形再次大幅度晃动,就连浮空这样的动作他这时候也做不到了,他磕磕绊绊地落在了地面,因脚底力量的控制不当差点跌倒。
魔剑和【艾斯克】插在地面上成为了他站立的支撑,他胸口的伤口从正面看去像是能从前看到后,大得让人咋舌,即便流走的黑暗保护住了重要的器官部位,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失血过多,紫色的电弧不时亮起在漆黑的流体里像是在阻止伤口的愈合般。
他的背后恰好是星露和奥薇。
四对张扬且疯狂拔节着的黑暗此时此刻收敛了大半,杨宇身上的惊人气息消失了不少,他身上的伤口因为紫光的侵扰自愈得异常缓慢,生命之力难以与现在的他亲和,星露没有说话,担忧的神情表现在脸上,奥薇也露出了有些悲伤的表情。
“这样一来......都能...结束了。”
杨宇开口,鲜血随之从口中涌出,干涩的喉咙突然被腥血充斥让他本能地咳嗽,他抬手抹去嘴角的红色看着头顶逐渐安静下来的天空。
紫色正如同落去的潮水,来势曾有多汹涌现在便消失得有多快,少女的痕迹正迅速地在结界中消失着,让森精心底多了种说不出的安心与欣慰。毫无疑问,他们,胜了,而杨宇也会当之无愧地成为英雄,被他人所敬仰。
不单单是辅助剑帝杀死温达米尔的英雄,他也会是阻止了世界被神使搅动,独挡邪神的英雄!
从即将被毁灭到瞬间被拯救,情绪的大起大落有种让幸存者想要朝着救世主,杨宇,欢呼的冲动,由死到生,奇迹之大足以让他们暂时地把恐惧所遗忘。
——本该如此。
然而——
“蝼蚁,终归还是蝼蚁。表面的胜利就足以让他们忘掉痛苦,重露笑颜,而因此忘掉了世界的残酷。真是......可悲啊。”
虚空中再次地荡漾开了少女的声音,这一次,所有人都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冷酷沧桑,以及对生命的轻蔑。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每个人的耳里都是这样,可他们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
一抹紫色渐渐地降临在了结界的低空,像是空间另一面亮起的灯火,模糊而诡魅。
“!”
尚且放下双剑的杨宇在这一瞬间又变得警惕。
“所以...这在蝼蚁获得希望之时毁灭他们所有的美好幻想的时刻才会多出重复地出现,不是吗?绝望吗?害怕吗?蝼蚁的本质如此啊......”
若有若无地叹息在空间的每一处传播开,就像在人们的耳边低语那样,一瞬间挂着希望表情的森精通通脸色苍白,他们看不到任何异常,但是,让他们害怕的声音一直在回荡着!
“我玩腻了。”
细微的声响传来。
像是蛋壳剥落。
杨宇猛地转身冲向了星露和奥薇,巨大的黑暗之影将三人包裹,下一秒,成百上千条铭文构织的锁链从每一名森精的身前出现,笔直地,洞穿了他们的心脏!
瞬间,致死!
他们中甚至没人能发出惨叫,每个人还没有倒地便被锁链崩溃化作的大火燃烧成了灰烬,人群表情各异,有害怕,有觉得自己神经过敏的又怕又喜,有纯粹觉得已经结束的大笑......而所有凝固的表情,都在转瞬之间,化作了灰烬!
黑暗和火焰碰撞消失,杨宇看向了自己的身前不远处。
紫色愈加浓郁,空间的另一侧,似乎有谁轻点了壁垒,一瞬间,周边的空间化为乌有,随后少女缓缓地走出了那片无界的黑暗,身发紫光,神圣、威严。
她的身后,轮转仿佛和空间融为了一体,在这时候竟脉动了起来,像是心跳,空间也在随之颤动,紫色符文渐渐地从颤动着的空间里渗透了出来,它们宛如活过来了一般,流动着,在少女身后编织成翼,羽毛虚实变幻着,扑在了那符文编织的翼架之上。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四翼,而是整整的,六只翅膀!
一股超脱于万事万物之上的气息在少女身上,澎湃而出,虚空为之动容,【世界树】的生命能量也在此刻不定起来。
“六翼......”奥薇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心神震荡,像是看到了最难以置信的一幕般,少女的样子和她记忆最深处的某个影子,太过相像了!
杨宇赤红的眼睛则是死死地盯紧了她。
元素在少女的身边散去,法则在少女的身边扭曲。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少女,确实在此刻,成为了这结界里唯一的......神灵。【世界树】也要比之逊色了太多。
绝美的铭文镌刻在丝带般的琉璃火色之上,成为了少女裙摆之后,裙尾的装饰,她紫发的发末也似乎燃烧起来,发色由上而下由深紫向着淡红蜕变着,两侧的半透明发带蕴含了某种本源,散发着和裙尾相同的气息,任何人在她面前似乎都只能顶礼膜拜,她恍然是这一片世界里,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杨宇·赫尔狄克,你是唯一一个值得我去记住名字的蝼蚁。”她笑了,像是绽放的天际玫瑰,又仿佛九幽里凄美的彼岸花。
“能将残缺的四翼之力催发到那种地步,也只有两个人能做到了,你是那其中之一。”她说话的时候顿了一下,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但是,四翼之力,并不能改变得了什么,我对蝼蚁的看法也没有任何的改观。”
她的下一句话让天地为之色变,澎湃的紫炎猛地席卷向了杨宇,少年在星露和奥薇之前突进,黑暗渲染到极致,似是要将这紫炎所尽数吞没一般。
轰——
两者碰撞,黑暗顷刻便被撕裂,杨宇的身躯倒飞出去,尚未愈合的伤口被撕裂,鲜血洒在了沿途。尚未落地,黑翼化作钩镰死死地抓在了地面,杨宇悬空变幻了位置,狼爪按在地面,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黑暗,现在竟也燃起了紫色的火焰,黑翼在火焰里不断化为灰烬又疯狂拔节着。
“现在,我觉得是时候向你们展现一下,何为神的力量了。”
她浑身的肌肤再也找不出一丝伤口,像是连世界意志都不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一样,她伸手之时杨宇的时候身边,奥薇和星露的身边,空间居然在这个时候朝着他们挤压而去!
蓝绿色的法阵很快就在还没成形时被空间所扭曲,星露讶然,自己身边的空间......似乎在这时再也不认可自己的存在了,肃杀之意充斥了整片被挤压的空间,无形的杀伐在这一刻,降临在了仅有的幸存者的身上!
也就在这时乌光震裂了四野,少年发出怒喊,狼魂竟炸裂开来将他身边的空间打乱,他快成一道黑色的暗影,狼爪凝聚了无尽的杀意,掠过少女面前的时空,将这杀机之幕,用力撕扯而开!
但随即是杨宇狼爪的断裂和鲜血的喷涌。
他的面色却因此没有任何改变。
“不足千分之一的使徒之力?我承认这曾经是一个变数,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利刃就这么穿透了杨宇的狼爪。
突如其来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人知道利刃何时而出,何时降临,只不过是紫光在空气里氤氲,下一秒,铭文大剑便已然穿透了杨宇的左手,笔直地,深入了地表!
附着于杨宇手中地狼魂在此刻发出了凄厉的悲鸣,杨宇心神震颤,眼中的血光也随之摇曳起来,四肢的血色文纹路突然就要失控,变成伤口烙印在他身上一般。
生命魔法企图施加在杨宇的身上,可在生命魔法与紫光相碰的刹那星露却感觉生命本源都被那紫光穿透了时空所刺痛,鲜血瞬间便从口中流出。
少女看都不看一眼,紫色宽刃自星露和奥薇的头顶乍现,一劈之下仿佛要斩断天地。
“锵——”
化作黑暗蛟龙的【艾斯克】与魔剑在宽刃即将落下之时一同撞在了宽刃之上,无尽的黑暗也暗淡不了那焚天的紫,冲击之后仅仅改变了宽刃的方向,双剑铿锵,无力地落在了地上,随之,宽刃在离少女不到几十厘米的地方落下,地面随之被一刀两断,一直蔓延到了【世界树】的脚下。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另一把利剑自天空垂落,空间禁锢了杨宇的右手,巨剑将他的手臂洞穿,血染地上的青草,星露不断地挣扎着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可无论怎样,她的魔法在紫色剑刃面前都苍白无力,仅仅是被瞬灭。
没有......任何的用处。
“你和他一样,都是仿品,注定了不会被这个世界所认可。”少女的一句以字都宛如审判,“蝼蚁,连同你,都逃不了这最终的神罚。”
符文猛地在杨宇和星露的头顶勾勒成三把华美而透发着杀伐气息的利刃,在少女的挥手之间,三剑齐齐朝着杨宇刺去,而霎时间,杨宇背后的四翼也将三剑完全包裹,紫光在黑暗里汹涌着,两者交错,再一次地散发出了疯狂而矛盾的气息!
光明似乎随时都会突破那黑暗。
而黑暗之中,杨宇的精神世界里,他气若游丝的意识却在那扇大门里企图着继续深入,去寻找那更为深邃,更能够抵御光明的黑暗!
那......更为深邃和纯粹,足以吞没所有光明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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