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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再见,陈潇

第二十五章 再见,陈潇

许安明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看见艾薇薇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以为那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现在却反应过来,应该快一个月了,他快一个月没能见到艾薇薇。

能见到艾薇薇的每一天,哪怕是看着她黏在陈潇身边,他都仍然觉得他喜欢着她。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月分别,这样的感情就莫名间淡了不少。

“艾薇薇。”

许安明看着她身后的蓝天,叫了出来。

“是陈潇……叫你来的吗?”

艾薇薇没有坐在那台专属她的笔记本后,而是靠着窗台,她好像变得更沉默了,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婚礼图的上色,还需要吗?”

“不。”

气氛再次回到尴尬的状态。

直到部室的门再度开启,像第一天陈潇出现一样,他打破这只有两个人的环境,走了进来。

“你……你们来得真早啊。”

陈潇感觉到被两股敌对的视线袭击,找了离许安明最近的地方坐下来。

“你和她谈就行了,为什么要把我拉上?”许安明小声地问。

陈潇面对着艾薇薇,没有回复他。

“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约在部室里吗?”

艾薇薇全然没有了以前弱弱的气场,反而充满了强势和冷酷的味道,更像网络上那个“vivi”。

“不知道。”

陈潇老实回答。

“因为……我想顺便再最后看一眼曾经是我的游戏。”说着,艾薇薇伸出手,“把那台笔记本给我。”

陈潇也读出这句话的深层意义,特别是那个意味深长的“最后看一眼”,他慌张地开口道:

“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以后你想看多少电影我都陪你,以后下不为例,我绝对不会再背叛你了。薇薇,别闹了好吗?我们……我们再好好做游戏……”

许安明把放在桌上的那台主要的笔记本电脑推到艾薇薇面前。

艾薇薇没有理会他一串一串的话,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脑。

“薇薇,别看了行吗?我认错。”

点开了文学社交来的那个文本,艾薇薇沉默地以最快速度扫读起来。与此同时,她眼镜背后的眼神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充满绝望。

“你看,也没什么的。我们关了它吧?就这样,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你们……把兄妹的设定,改了吗?”

早晨的风从艾薇薇身后吹进来,夏天的风只掺入了炎热,却因为艾薇薇这句话而让在场的另外两人感觉到阵阵寒意。

“因为……文学社那边,有个女生写错了,他们不好全文修改,我们……只好妥协。”

许安明不带一点偏颇地简单叙述了整个过程。

艾薇薇好像又点开了几个文档。

“他们居然写这种半言半白的转文对话……”

这次她说这句话,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绝望的感觉,退了一个层次,转为了单纯的失望。

“没、没办法的事情,你知道的,文学社的那些人……都是、都是研究古风的。所以……所以艾薇薇,我们不看了好吗?”

艾薇薇好像又翻了几张CG出来,随便扫了一眼,然后,关机的音乐响起,艾薇薇合上了电脑。

见艾薇薇没有再看下去的意思,陈潇可算松了一口气。

“陈潇,你玩过‘伊安蒂尔线’的话,就该知道……按照原来的设定发展,这个游戏该是怎样得刺激和精彩。”

没等陈潇开口,艾薇薇突然说了一句陈潇摸不着头脑的话。

“‘伊安蒂尔线’,是这个游戏本来该有的真正模样,只可惜……我还差最后一步才能做完它,把那个不完整的游戏送给你去反省了。”

许安明没有把游戏的事情告诉陈潇。

见陈潇没有反应,艾薇薇起身,轻轻捋了捋自己披肩的短发,说: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果然,我没法继续和你们做这个游戏了。”

许安明看了眼陈潇震惊的表情,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已经道歉了,我不会再犯了,所以……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自私自利?”

听见陈潇这句话,艾薇薇歪了歪头,半眯起眼睛,重复:

“自私自利?”

然后立刻接口否决——

“不,才不是呢。正是因为我太大公无私了。把这整个游戏贡献给你们,让它被你们搞得一团糟,已经……不是我所想要的那个游戏了。”

艾薇薇最后一句话用沙哑的嗓音说出来。

她站着扫视一眼,没有得到答复,又继续讲下去:

“反正这也不是我想做的游戏,把这种早已失去我个人风格的游戏冠以‘vivi’的名字……连我自己都觉得丢人。所以,我退出。企划的其他内容就当送你们的,做完之后别署上我的名字,自己拿去发表。”

艾薇薇的语速加快,自暴自弃一般说完全部话,又瞥了一眼陈潇,绕过桌子,打开了部室的门。

“好聚好散,再见。”

许安明半靠在部室的椅子上,看着艾薇薇果决地关门。

他从未想过会得到这个结局。

从把艾薇薇拉到部室的美好的那一刻开始,他总是相信着,他所希望的欢乐喜剧和日常开始了,会一直结束到这个游戏做完。

纵然他不是主角,只能永远地坐在桌子侧边这个画面里总被挡住的位置。

他也相信着,身边的那个主角,无论如何,都会走向Happy End。

然而——

许安明的视线回到木质的桌面上。

在这个Galgame,所有选项都只有一次机会,而点下鼠标的那个权力,从来不在他的手中。

陈潇在艾薇薇关门的那一刻,暴力地起身,椅子翻倒在地面上,他开了门,追了出去。

“不管怎样,都留下来啊,我已经道歉了啊,再怎样都把游戏做完吧——”

门外传来了陈潇的大声喊叫。

“不可能的!说分了就分了啊,这已经进入了Bad End了好吗!?后面没有结局了!你真的不懂吗!?黑屏了,没有故事了,该回到标题界面,打开存档,去选你想选择的线了——!”

艾薇薇失态般地叫了出来。

“这样说,他是听不懂的啊,艾薇薇。”

许安明坐在部室里听着,叹口气说道。

他听得懂,可是有什么用呢?他现在连个旁观者都算不上。

“别闹了,别闹了好吗?”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外陈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用接近低吟的声音哄到。

“你看,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就算游戏不是你想做的那个,我们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游戏的片尾,难道不好吗?这也是一种纪念……我们还在部室像以前一样制作游戏,像以前一样讨论,好吗?”

许安明感慨自己的这位朋友真的称得上是主角,哪怕走入了Bad End,也能把情话说得如此动听,带着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他叹口气,看着静悄悄的部室。

外面也静悄悄的,艾薇薇像是犹豫了,或者在经历着回心转意的那个过程。

现在的情况和摩天轮下有什么区别呢?

他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定是无比讨厌的编剧吧?像他这样一点用途都派不上的角色,却偏偏每次都要出现在关键剧情的现场。

现在可没有冰淇淋让他拿着了。

许安明起身,走到窗台边,布满了灰尘的窗帘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从这个窗子望出去,只有被阳光照得鲜亮的没有任何人的足球场。许安明关上窗子,然后房间里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一起做游戏?呵。”艾薇薇发出一声轻笑,“放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们把现在的游戏推翻了,做新的好吗?做出你最想要的天空学园的游戏。像那个什么伊安提尔一样……”

“伊安蒂尔。”艾薇薇忍着怒气纠正,“放开我。我还要回去做我的每日任务……”

“你答应了留下来我就放开。”

外面似乎开始了争执,传来凌乱的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是某种轻巧的东西掉地的声音。

许安明猜想那或许是眼镜吧。

“再见。”

隔了几秒,艾薇薇说完,传来被空荡走廊的回声放大的脚步凌乱的奔跑声。

许安明知道艾薇薇走了,他开门,准备离开这从来就和他无关的剧情场景。

却在这个时候,碰巧遇到开门的陈潇。

“许安明,再帮我一个忙……”

他转过身,看着许安明。

“把她说的那个她没有做完的真正的游戏做完吧——用那个道歉的话,她说不定会接受——你拿了那个游戏吧?能把它的数据给我吗?”

然而只有陈潇一个人没有任何“身在游戏”的观念。

他还在不停想着办法。

“不可能的,别想了,还不如买个级高漂亮的游戏号送她。”

许安明背对着陈潇用戏谑的语气说。

“你考虑过吗?我们这个已经非常糟糕的游戏要发布,肯定要借‘vivi’的名号,如果没有艾薇薇的话,谁会来玩,这宣传谁来做?!”

许安明转身,瞅他一眼。

“既然你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做她想做的游戏。”

然后,许安明顺着楼梯下了楼。

“你想过吗?她现在离开,受伤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陈潇的声音在走廊里一圈圈散开。

许安明想,他们的Galgame制作绝对就这样黄了。艾薇薇那里还握着一部分的文稿,以及几张画稿,没有艾薇薇的话,他们什么也完不成。

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配角,主角选出来的路线,他有什么办法更改?

许安明到达公交车站,站在站台上,抬头看了一眼清晨微微亮起的蓝天。今天天气非常晴朗,应该会非常炎热吧,这种时候就该宅在有空调的家里打游戏才对。

反正不会再有和制作游戏有关的“工作”了。

不由他所左右的这一切,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早晨,尤其是暑假时期的公交车站,没有什么人。

许安明静静地站在站台,然后看见了对面的另一个身影。

隔着在夏天热腾腾的公路,隔着一条长长斑马线,隔着两车道的公路,对面的那个车站许安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坐在车站的椅子上,低着头,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然后,她微微颤抖着,怕被周围人看见那样,颤抖着。

和在摩天轮下那天一样,即使只能够远远地看到动作,许安明也猜出了艾薇薇目前在做的事情。

在哭吧。

艾薇薇从来都不是冷酷而沉默的站在巅峰的女神——vivi。

她一直都是普通的女孩。

哪怕她今天再怎么强势,再怎么决然,也依然是会为和喜欢的人分手,而在街头默默流泪的女孩。

本想对这件事撒手不理的许安明,突然心头一紧。

他记不得哪一天问过艾薇薇为什么她会表现出和“vivi”截然不同的性格。

“因为很害羞啊,被大家捧到那么高的位置……”

“如果能装作冷酷一些,大概……被大家黑也显得我很无所谓了吧。”

她曾经如此笑着回答。

从一开始,他喜欢的艾薇薇,都只是躲在强大无敌的“vivi”之后,懦弱胆小的女孩而已。

其实陈潇说的没有错,艾薇薇离开,只有她一个人会默默受伤。

这是一个如此奇怪的Galgame,却又是如此正常的Galgame,所有人的联系,都由那个主角搭建,没有了主角的中转,大家形同路人。

许安明突然想要趁火打劫,坐在艾薇薇的旁边,在这个时候安慰她,再向她告白。

然而,在他犹豫再三,走下了站台的时候,对面的那辆近乎空载的公交车,晃悠晃悠地停下来。

与此同时,在他这边也停下了他等的那辆车。

他没有选择上车。

却再也看不到马路对面的艾薇薇。

“主角的勇气,主角的运气,果然都不是我会拥有的。”

他苦笑。

许安明最终还是想做回那个推动剧情发展的配角。

那个哪怕主角选出再渣的选项,也会在剧情里笑嘻嘻帮忙的人。

只是因为不想看艾薇薇一个人受伤。

他最后又尝试了一遍“伊安蒂尔线”,一无所获,留给他的还是神似Bad End 3的另一个结局。

他把整个游戏压缩,发给了陈潇。

【许安明:游戏应该被改过程序,无法通关到Happy End。你需要检查它。】

接着,打开了被闲置已久的那张图。

图上的伊安蒂尔,牵着艾萨克的手,穿着及地的洁白婚纱,站在高高的教堂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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