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那不肖孙儿介绍过没有。我叫卡勒特·尼莫。尼莫家的第三代传人。”
“哦，和这个镇的名字一样啊！我叫欧阳玥，叫我玥儿就好。合作愉快。”
两人笑着握了握手。老头倒是不太惊讶她跑偏的重点，竟对自己报出的尼莫家的名号如此懵然，毕竟是教会的骑士。
咕噜噜……
也许是放松下来的关系，玥儿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悲鸣。
玥儿一脸尴尬地捂着肚子，瞅着他们被这不合时宜的动静吓了一跳的表情。刚刚她还为自己的成功交涉而沾沾自喜，不争气的肚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瞎叫唤。
“看来有必要为庆贺咱们的合作而大吃一顿啊。”老爷子呵呵地笑着说。
“不……不好意思……”
玥儿真想拒绝，以大事为先，可强烈的饥饿感，让她怎么也说不出这么大气的话来，只能屈从于自己那空空的胃。
“哎呀，我早都饿扁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咱们还是先吃饱再说吧。”像是有意给她打圆场，艾尔也捂起了肚子。他信步走到门口，回头问爷爷：“解封术式的密码是多少？”
“你自己封的，问我？”
“啊？那你是怎么进我房间的？”
“傻小子，你以为这儿为什么有密道？没几个暗门连通这里才奇怪吧。”
艾尔懊恼地直拍脑袋。
门被解封打开了。已有佣人被刚才的那顿吵吵给吵醒了，正在门口观望。一看是少主人回来了，大家都非常高兴。艾尔吩咐他们立刻准备吃的东西。
“你又要去哪？”
玥儿正往外走，感觉手被拉了一下，一个沉默许久的声音问。
“呃，我要去吃点东西……”玥儿回身蹲下来回答他。
“是吗，又吃啊……我困了，我要在这里睡……”
小男孩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眼皮不停地打架。天黑后他一直就没什么动静，原来是早就困得打蔫了。她本来还想问问，一天都不见他吃东西，要不要吃点儿再睡，可又一想，既然他是那般奇异的存在，还是顺其自然，顺他的意思就好。于是，她把他放到床上，看他很快睡着了，便跟着其他人出了这间卧房。
一出门，她便被极为豁亮的中厅惊到了。光从这里便能看出，这里是多大的一座豪宅。其中最惹眼的是正中挂着的巨幅画像。应该就是这个家的先祖吧，透着一股学院派学者的派头。画像前面的顶棚上，挂着晶莹璀璨的大吊灯。栏杆扶手，窗户门楣，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地面上、弧形楼梯上还铺着鲜艳的红地毯……
先后生活在孤儿院和落魄商人家庭里的玥儿，自然是没见识过的。在她的印象里，也就是教会的大圣堂，才能如此豪华。而一个镇长的家竟然能这样，怎能不让她惊讶？
进到整洁的餐厅里，便可看到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银光闪闪的餐具。他们没等多大一会，桌上就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可玥儿好像没了胃口。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美食却没了狼吞虎咽的劲头。她觉得食不甘味，噎得慌。只是就着热汤，嚼了几个面包，又吃了些肉……竟吃不出多少香味，只是把肚子填得感觉不到饿了。
是这里的食物不好吃？怎么可能嘛。
她似乎是被满眼的奢华给镇住了，有些拘束。可一直都是看到吃的就没心没肺的她，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些呢？这种微妙心理，她自己都不一定说得清。
实际就是之前那爷孙俩间的争吵的对话，其中少年那句“很多人家连饭都吃不饱”，与眼前这过于强烈的反差所致。
这倒不是说，她此时已有了胸怀天下的觉悟，只是她被触动了感同身受的潜意识。她入选骑士团之前，不就是一直过着那种日子么？
她不明白，没有怪物威胁和祸害的内地，怎么会是如今的这种现状。
在她以前的想象中，内地应该更繁荣安适。可事实恰恰相反。除了少部分人，可以过得如此奢华，更多的人却是生活困窘。很多方面竟还不如与怪物为邻的边境区……
这个不明白，让她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思考，而这种深沉的思绪让她很不舒服，这自然影响到了她的胃口。
从此刻起，她开始不再是单纯地吃饱了不饿，被各种变故推动着前进，被动地随机应变，而是真正开启了难能可贵的主动意识。加上艾姐那几句话带给她的责任感，让她的人生土壤里萌生出了新的嫩芽。不过要想成为日后庇荫众生的参天大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别客气，敞开吃，一定要吃饱。没有体力怎么做大事？”一直陪坐在旁边的镇长老头，见她开始擦嘴，以为她在不好意思，便笑容可掬地说。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玥儿勉强地颔首一笑，“现在还是赶紧送我去教会吧。”
“啊，别急。其实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请神甫先生了。现在外面宵禁，你个外人出门很不方便，万一要是碰上了卫斯利的人就麻烦了。”
这样也对。玥儿只好又和他们在客厅里喝茶等待。
此时钟声已经敲过了十二下。是新的一天了。
多么漫长的一天啊！玥儿想想都觉得累。还好，一番波折后，事情总算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艾姐现在怎么样了？她能不能进到这个镇子和我汇合呢？还有那个神甫，会是怎样的人？他又如何帮我回到圣城……她正思忖着，忽然一阵困意袭来，让她不由身子一晃。
是自己太累了么？不对！如果是自然的困意，不会来得这么迅猛，眼前也不会晃得这么厉害，头也不会这么晕，浑身更不会这么无力……
这也就是说……
玥儿勉强瞅向那个该死的老家伙。他正悠闲地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再看艾尔，好像已经倒在了沙发上……
已经是极限了，天旋地转之下，她也很快倾倒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到：
“来人啊，把他们抬进卧房……”
午夜，依山傍水的圣城——耶路亚，外城的居民们都已熟睡，而在内城大圣堂里，还有很多人没睡。其中，在大殿的巨大女神圣像前，有一位身材魁梧，苍髯皓首的老者还在盘坐着。
他呆在这里已经快一天了。自从他中午时收到了桑森镇被毁的确切消息后，他先是布置了紧急应对，而后便带领几千名教士进行一场祈祷仪式，然后便是现在这样，在独自一人的冥想中等待更新的消息。其间就只喝了点儿水。
他，就是“圣母教”的大主教——贝尔格斯·梅里亚·西奥多。很多人背后都亲切地称他为贝斯大主教。
作为大灾变后的第三任主教。与前两任不同，他上任后的指导方针，就像他的体格那般富有力度。他积极进取，主持创办了骑士团，主动探索天噬区，同时推进整个边境地区的整合进程。本来一切都在稳步进行，桑森镇却突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
“主教大人，您还是休息休息吧，这么熬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一声轻唤，把他从出神的状态中唤了回来。
“什么？来消息了？他们回来了？”
贝斯大主教惊醒般地抬起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边的情况，连时间都模糊了。等他定睛下来一看，原来是内务主管，也是他相伴多年的老友——哈温。
“他们中午才出发啊，不可能那么快的。”
“是啊是啊，我真是糊涂了。”贝斯拍拍自己的脑门，叹着气说，“就算是动用了大客车，也不可能不到一天就回来啊……那胡卡和里奥没有再发来新的联络么？”
“没有了。下午那封电报后就没有了，应该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新发现吗……唉，整整一镇子的人啊，上千条的人命，一夜之间就……”
提起此事，主教大人的眼中再次闪出了泪花。自大灾变之后，十六年来，还没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件。
当头午他接到那份最初的急报时，他当时的心情就和大灾变发生的时候一样震惊。一开始他真害怕悲剧重演。不幸中的大幸，局势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他们不是只找到了零星几具尸首么？会不会……”哈温安慰他说。
“但愿如此……圣母保佑……”
主教慢慢站起身，又向那雍容华贵的圣母神像祈祷起来。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并不抱有幻想。他判断——从他亲历过大灾变的经验来判断，没有留下几具尸首也不奇怪。在中原的灾变中何尝不是这样？绝大多数都是尸骨无存，如蒸发掉一样。完全是一副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恐怖景象……每每想起这些，都会让他不寒而栗。
“主教大人，电报！”
一名教士跑进殿来，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
主教大人浑身一颤，缓缓地回过身，和哈温一起瞅着来者一步步跑近。他真是既期盼电报，又有些害怕电报。不知道这回的又会是什么内容。
“嗯？不是密电？”贝斯主教接过来先是一愣。竟是不用解密魔法的普通电报。
“是的，大人，是明码，刚刚收到的，要求必须直接交到您手上。”
这可奇了，既然不是密电，就说明不是教会方面的人，外部的话只能是来自内地邦联政府，可要是有急事要事，也不该不加密啊，只有无关紧要的才会用明码，谁会在大半夜的拍这种电报给大主教？
“电报从哪里发来的？”哈温问那个教士。
“是……”教士有些犹豫。
“嗯？难道是匿名电？那也应该知道来自哪条信道和大致的发送地点吧？”
“不，不是匿名。是发自内地的……”教士犹疑着，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只是声音变小了很多：“尼莫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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