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余雨学会了街舞。
之所以她会学会街舞,是因为那时我的母亲认为我不能只是学习,而没有任何长处。
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她觉得那些有着一技之长的,会乐器或是绘画或是书法的孩子,以后发展会有优势。
还有就是,艺术能够改变人的性格。
母亲是用心良苦吧。
然后呢,母亲要我去学舞蹈,那时候的舞蹈班有各种舞蹈类型,母亲看了看海报说,就选个街舞吧,毕竟涛涛你是男孩。
我进了舞蹈班之后,第二天,余雨也报名进来了。
当时我没有在意——直到她让整个班级惊讶。
而我则是没有能够坚持下去。
在我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余雨学会了绘画。
母亲担忧我,她觉得我需要学习一项东西来提高自己的艺术感。
或许是我表现出的状态显得太过死气沉沉了吧。
我练了没多久放弃了。
有一天,我打算去收拾画室里面我画到一般放弃掉的那些画,那些被师傅说是失败品,把它们拿回家里收藏。我不是个怀旧的人,也没有收藏回忆的物品的兴趣,只是觉得让母亲失望了,我必须带点什么回去。
失败品也好。
等我到了画室,发现,总是来观摩学习的余雨,在我的那些画布上,在我的涂鸦上创作。
她的画后来被师傅认可,所以我没能带回到家里收藏。
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余雨她拿到了年级段第一。
成绩对一个学生来说大概是判断这个学生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余雨她的品德评语上全部都是老师对她的批评,然而她差点就要取代孙静成为新生代表了。
在那次考试的前一天,她上课时说着梦话。
我知道她。
名为余雨的女孩,她的娇小的身体里藏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才能。
不像我。
名为谢晓涛的男孩身上并没有什么才能。
——
——
——
装饰着粉红色花边的房门啊……
——本来以为那家伙的房间,会是那种挂着无用密码盘和机关,有着一看就觉得十分遗憾,然后就知道是她的房间这样的装饰的。
……不过,确实是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房间。
我举起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了咳嗽声,然后余雨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来了……呃!?”
怎么了?
她拉开门的一瞬间,脸上本来半闭半开的眼睛立刻睁大得像个灯笼。
“涛、涛涛?你怎么——”
“晚上好啊。”
“哦哦,晚上好——不对!今天周日晚上不是有晚自习吗?”
“我翘掉了。”
余雨的眼神立刻警觉起来,她后退一步,声音里充满了警戒地质问我:
“——你是谁!?伪装成涛涛的目的是什么?那个星球来的间谍吗?!……咳、咳咳……”
原来如此。
——这家伙烧还没退下来啊,而且脑子是不是已经被发烧的热度烤得不太行了?
我举起手轻敲她的额头。
“——啊,好疼。”
“回去躺着。”
本以为余雨还会继续反抗一下,我做好了要把她扛起来丢到床上的打算——话说她的房间里面除了床居然还有帐篷。
余雨没有说什么——可能是没有幽默感的我没能接上她的笑话,让场面变冷了?
她乖乖躺进毛毯里面。
“——涛涛……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妈上次来我家的时候,其实不是忘记了钥匙,而是拿错了。”
“——唔哇……老妈啊……”
她把头缩在毯子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看了看周围——水杯,药和温度计就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药盒是未拆封的,而温度计则是收拢在条状的塑料容器中。
这人完全没有和病魔抗争的意思。
……看起来十分,消极。
我摇了摇头。
——……我什么也不会问她。
伸手朝着她的额头摸了摸——烫死了。
一瞬间还以为她是在装病,居然真的发烧了啊。
……嘛,会觉得她在装病,是因为这家伙以前也用这种理由逃过课。
我走到床尾,把摊子末梢稍微举起来。
“——涛涛?”
然后把毯子往里翻卷,裹住余雨的脚。
小时候我发烧,身体冷得要死,那时候老妈也会给我做同样的事情。
——等一下,她不会觉得太热吧——我又把毯子往外拉一拉给了点空间。
刚才,我敲门,她打开门,那时候她虽然极力抑制着,我依然察觉到了她身体的抖动。
——颤抖着,很痛苦的样子。
拿起干燥的水杯,然后走到外面厨房——哦,看起来阿姨——余雨的母亲去加班之前,似乎已经烧了开水。
我倒了三分之二的开水,然后找到书房的饮水机,兑上冷水。
——试一下温度,还行吧。
回到余雨的房间,我对她说:
“不要啰嗦,喝了。”
“……嗯。”
她从床上探出头,朝杯子伸出手,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不用,躺着吧。
我拿出吸管,来的路上买的盒装红茶那里拿出来的。
……我还以为她会说什么,比如嘲笑我几句——‘涛涛居然来照顾人,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毕竟我是个冷血的人嘛。
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含住吸管,然后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
“我打电话问了,阿姨告诉我你还没吃饭?”
“……嗯。”
嗯……我想想。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母亲和奶奶照顾我的时候,会给我吃的那种——
“……涛涛——”
她突然出声打断我的思路。
“不要闹,安静躺好。”
啧,我刚才要弄什么东西给她吃来着?妈的记不起来了——
“老妈,她有没有……说什么……”
——……嗯。
啧。
果然逃不过去吗?
我回答余雨的问题:
“——阿姨说,你周六从美食街回来之后……先是不停地笑,接着突然发起了呆,然后不停地哭,接着——就生病了?”
“……老妈啊!……”
余雨缩起身子,用毯子把自己团成球。
其实没必要这么害臊,毕竟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候嘛。
话说,你以前拿着木剑在初中校园里到处跑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你有现在的羞耻心了?
——啊!想起来了。
老妈,还有奶奶她们给我烧过的那个——
不过,不知道厨房里面有没有材料,没有的话……菜市场大概关门了,得去超市——有点远啊。
“……涛涛,知道我……那个……为什么这样吗?”
从球状的毯子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断然回答:
“鬼知道。”
轻轻关上门,从她的房间来到她家厨房。
——没错,我不知道。
她问的是什么,大概是指她为何会情绪不稳地大笑又大哭吧。
余雨为何而喜,为何而泣,中间又为何懵了一阵。
我要是想弄明白这个,那可是件大工程了。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谜团了。
还是放弃吧,不然就太傲慢了。
拉开冰箱——哦,幸运啊这可真是……嗯?
……
不,好吧。这么回事。
我拿起放在冰箱里面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阿姨的一句话。
——‘小涛涛,雨雨就交给你啦。’
被算计了。
说起来加班其实也可以请假吧——那个大婶。
——
——
——
有的时候,食物能够决定人的心情。
金黄色的流质食物对于病人来说十分容易入口,加上发烧对胃口的影响,我觉得这是最合适的食物了。
余雨拿起勺子——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喂她,但是她怎么都不愿意所以我拿了一个小桌架在她的床上。
“靠枕放哪了?”
“……没事的,涛涛,我把枕头竖起来就好,你看。”
其实我觉得,那样子把枕头竖起来没有放一块靠枕靠着舒服,不过算了。
——南瓜糊。
其实我并不怎么熟悉烧菜,只是对于这个食物,我印象深刻——而且做法简单。
尝了一口之后,余雨轻声说:
“——……好像是棉花糖一样的味道。”
“快点吃吧。”
在端上来之前,我稍微处理了一下这个糊的温度,所以现在要是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就冷了。
再去热一下会比较麻烦。
不过余雨还算是配合,一口一口不停地吃着。
不一会儿碗就见底了,我拿出放在饭盒里泡在热水里保温的第二碗。
然而余雨摇了摇头说:
“我吃饱了。”
“就这么一碗能填上肚子?”
“……我真的饱了。”
她缩起身子,钻到毯子里,并用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这样呼吸不顺畅不太好吧。
——干嘛缩在毯子里?这是太冷了吗?
就在我试图打开空调调节温度而在房间了蹑手蹑脚地四处寻找空调遥控器时,余雨开口说话了。
隔着被子,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涛涛,你为什么要来照顾我?”
“这个问题吗,我想想——”
结果到处都没有找到遥控器——话说这个帐篷真的很碍事啊喂。
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余雨又说道:
“……我不冷,涛涛你告诉我为什么——”
——问人问题的时候,虽然你现在是疾病缠身,但是至少把脸露出来。
礼貌呢?
不过我今天没有脾气,所以我找了个位置在床边坐下。
“——我想跟你聊聊,所以来找你。”
“嗯……那为什么要照顾我……”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这个只是基础的道德而已。你生病了,我稍微照顾你一下。怎么了?”
毕竟我受过教育,而且,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自满的事情,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有很多被照顾的经验。
——当时我的母亲或是奶奶,她们怎么照顾我的,我现在照搬模式过来,让余雨不那么难受而已。
对于这种举手之劳,余雨似乎非常在意。
不过她没有接着深究。
短暂沉默之后,我接着对这团毯子说:
“——你想聊什么?”
“……涛涛,你问我?”
说来惭愧,我来这里的时候,心中有一个想法。
……但是,实际上是怎么样的想法,我不清楚。
可能会有人觉得可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只是,心静不下来。
无法冷静下来。
而且还没有卷子可写,糟透了。
基本上,我逃掉晚自习,从学校溜出来的理由就是这样了——溜出来的方法也很简单,南门花坛深处,有个围墙缺了一根栏杆。
我到了那里,钻出来,一路来到这里。
——为何以这里为目的地,我也不清楚。
只是,当我来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转弯,方向指着就是这里。
……这个方向,除了余雨的家以外,其他都是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所以我就来了。
——这么对余雨说的话,她肯定会笑话我,说我是怎么怎么呆滞的人。
所以我便回答她说‘要跟你聊聊’。
但是实际上,聊什么呢?
我想了想,问她:
“……要不来聊聊我这个人吧。”
“——”
她一下子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我不知道她为何激动,但是对我来说,她探出头仅仅是好奇地盯着我看也不说话,对话还是得我来展开。
我说道:
“——最近,一堆人都在评判我。”
“是吗?”
“是啊。——‘涛哥,你是闷骚。’之类的。”
这是博士说的。
想了想之后,我明确知道,这句话是玩笑,但是我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恼火。
余雨用毯子遮住嘴——别笑了,我不说下去了你再笑!
“……嗯,还有呢?”
……她假装平静地问我,我知道她快憋不住笑了所以我也就迅速把话题进行下去:
“——‘很厉害’什么的,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雪似乎对我有着莫名其妙的敬意。
但是,她是个无法提问的对象,问她问题,她就拿书遮住自己脸或是低下头盯着课桌下面。
“——‘愿意听人说话’什么的。”
我的同桌,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违心地评价了我,是为了讨好我,好从我的口中获取出孙静的情报也不一定,但是,他的这句话留在了我的脑子里。
还有就是——
“——‘其实,很温柔’什么的。”
真是遗憾。
那真的是过高评价于我了。
孙静并不熟悉我,她对我的评价,是温柔来着,我自己剖析自己,觉得那不是什么温柔。
——只是基本道德罢了,毕竟我上过学,学过课文,知道学雷锋,这种肤浅的事情怎么能称得上是温柔。
……啊,看,冷场了。
我都说了四个点了,而余雨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不擅长聊天,但是我都已经在努力尝试了,请多少给点面子吧——发表下感想不好吗?
过了一会儿,余雨似乎是想好了怎么回答了。
她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身体不佳的原因,在我听来显得格外轻柔。
不像平时那个豪放的,活泼的她。
她说:
“……涛涛,你似乎不认为他们的评价是中肯的?”
……果然,余雨就是余雨。
我是个笨人,恐怕这一点,我只会在我自己心里面承认。
……这算是无意义的尊严吧。真是心胸狭隘啊,我。
余雨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虽然我有时候也能明白余雨的想法,但是不一样。
我之所以明白余雨的想法——因为我竭尽了我的所有智能去思考了,所以才能有所结论。
用尽一切脑力,洞察力,推理能力,构架出复杂的逻辑框架,在框架下模拟分析全部的可能性,对可能性的可能程度类比排列,对现场现状再三观测之后,我才能得到和余雨相同的结果。
——但是,这是笨到不能再笨的方法。
甚至,比不上普通人的思考方法。
余雨是敏锐的人。
她早就知道了——无论是我现在的想法也好,还是孙静和周凯的事情也好。
她无需复杂的思考,只需‘直觉’和‘察言观色’就能在几秒内得出我需要几个小时的思索和烦恼就能得出的结论。
她说的总是对的。
我点点头,肯定她说:
“嗯,他们对我的评价都是错的。”
——比如我是闷骚。
这个显然是错的我就不讨论了。
“比如,闷骚——啊,好疼啊~”
“你要感谢我。”
看在你发烧的份上,我弹你鼻子的时候没有下重手知道吗?
“居然对病人使用暴力。”
哦。
看来你对暴力的定义还挺模糊的——要不我来演示一下真正的暴力让你学习一下吗?
余雨她像平时那样嬉笑起来——可能笑声没有那么大,但是我知道那是我熟悉的声音。
“……涛涛,你觉得你不是很好的听众吗?”
不是的。
我是很好的听众?——别闹了。
我只是坐着,不开口说话,然后出于礼仪,不让烦躁和厌恶的情绪流露于颜色上,仅此而已。
真正优秀的听众,如果没有对所听取的对象的体谅和宽容,那算是什么优秀的听众?
带着面具听人说话,很容易。
太容易了——以至于不应该接受这样的褒奖。
是的,我知道这是对我的褒奖,我听周凯说了很多话,但是大部分都没有留在我的记忆里,或者说在脑子里模糊掉了,不能想起来了。
这句话一直留着。
因为只有这句话,我听出了一丝感谢在里面——但愿不是我自作多情就好了,毕竟我很迟钝,我知道。
“……所以那样是不行的。”
我并没有做值得周凯感谢的事情,所以他的评价是不对的。
“——那涛涛,你觉得自己厉害吗?”
“别开玩笑了。”
厉害啊。
这个我绝对不会承认的。
我自己回顾,会发现我的人生满是失败。
——母亲给我报了很多才艺培训班,我从未坚持下来过。
因为我既没有毅力,也没有才能,对于那些事物,我缺乏那种坚持下去的气魄。
那是我作为一个人,在人格上的根本性的缺乏。
——我喜欢坐着,什么都不想,对我来说,这是我唯一的消遣。
这样的我,没能学会一项特长。
……其实我曾经还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厉害的地方的。但是时间流逝,每次失败后我剖析自己,就会渐渐察觉到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非我不可’的事情。”
就算是努力爬到了第二的学习成绩也是一样——换个人,让她做相同的量的卷子,如何呢?
大概,那个人可以轻易超越我吧——而且是望尘莫及的那种距离。
“我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是吗?”
是的。
我不知道张雪为何认为我很厉害。
我反复剖析自己,得出的结论是——我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知道真正的厉害是怎样的?
举个例子,从未下过象棋,却靠着西洋棋的经验,让子车马炮然后把我打得体无完肤的人。
……唉。
看见我摇头,余雨眨了眨眼睛,然后快速开口问道:
“……那,涛涛,你觉得自己不温柔吗?”
“为何你会这么想?”
“因为——比如说,你今天来照顾我这件事——”
这个啊。
关于这个我必须澄清。
温柔是什么?
我的理解来自课文和语文老师,但是,既然是写进了教科书里的东西,想必是正确的。
如果那是正确的,那么——
“——我就不是温柔的人。”
在阅读理解的时候,会对人物进行分析。
如果你是个好学的学生,好好注意一下,然后你就会发现——所有善良温柔的角色有着同样的条件。
——他们对自己的温柔没有自觉。
当他们在行使温柔的事情的时候,不会有‘这样是正确的,我要这么做才符合道德’这样的想法。
——我不一样。
如果孙静熟悉初中时的我,再去评判的话,她一定不会用‘温柔’来形容我了。
我的行为是被道德所控制,被礼仪所束缚,被教育所影响的。
那算什么?
时刻提醒着自己,才能勉强做出一些善行。
如果忘记了,就会流露本性——哪算善良吗?哪算温柔吗?
你知道我的本性是什么吗?
大概有几个词汇可以形容吧,比如——冷酷,冷漠,冷血。
我不温柔。
——我心性如此,大概无法再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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