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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性的弱点(中)

第七章 人性的弱点(中)

时间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的神奇,待在质量大速度快的物体周围就会变慢。质量大的物体,比如黑洞,因为引力过大,任何物体都无法待在它的身边,所以只能孤独一人。速度快的物体,比如光,任何有质量的物体的都无法追上它,所以只能孤独一人。

也就是说,孤独者的时间总是比常人漫长。

明明生物钟告诉我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为什么手上的表才走了四十分钟啊!是坏掉了吗?我来调一下,呼,调好了。嗯……下课铃好像没有响呢,它也坏掉了吗?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只剩下5分钟了,随便走走来杀死时间吧。

我沿着游泳池的边缘独自踱着步,时而看看人群,时而看看脚下。无意间,我瞟到了陈柳彤雪,她不知为何也正看着我,但很快又瞥开了视线。

选择无视我吗?不过这也挺不错的。

陈柳彤雪出乎意料地和我们班上的一些男人待在一起,而没有和女生待在一起,只是偶尔向稍微远一点的同班女生搭搭话,让人看上去像朋友一样。待在陈柳彤雪身边的男生中说话最主动的是一位皮肤很白,戴着圆形的黑色眼睛的男生,名字叫做曹文浩。他的身体十分单薄,都隐约可以看见皮下的肋骨,给人一股丑陋而可怜的感觉。别的男生只是偶尔插一两句话,都没有像他那么主动。面对曹文浩如此主动的对话,陈柳彤雪也作出积极的样子去回复,即使偶尔遇到一两句不大好回复的话,也会多说几个字来显得她很乐意和他谈话。

陈柳彤雪在做什么啊,这样曹文浩不就会认为她是不是开始喜欢上他了吗?

曹文浩见谈话越来越轻松,谈话内容也开始随意起来,手不停地晃动,把心情毫无保留地表现在了脸上。

陈柳彤雪是一名美丽端庄而又轻易近人的女生。她不会因为外貌和成绩而趾高气扬,即使对待丑陋的男生,也能做到言和而色怡。这样的女生受到男生欢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为什么我看到她和这些男生聊天就会如此的不悦。随着违和感的不断加强,我开始拼命回忆有关陈柳彤雪的一切,以寻找违和感产生的原因。

“为人亲切,多才多艺,头脑又好。但是总感觉……根本赢不了她。”这是李思玉对陈柳彤雪的看法。“为人亲切”,她为什么要为人亲切?“多才多艺”,她为什么要学那么多东西?“根本赢不了”,这是我最在意的一句话。我印象中的李思玉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在思考时,我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危险信号,使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望了过去,是原来和陈柳彤雪偶尔聊天的同班女生发出来的。她们表面上互相谈笑,但眼睛的余光一直窥探着陈柳彤雪,流露出和之前刘慧所流露出的一样的眼神。

陈柳彤雪似乎认为谈话已经到了火候,开始谈起自己的事情:

“其实啊,我一直在班上被排挤呢。”

曹文浩听到后立即表现出十分惊讶和气氛的样子,说:“

怎么会这样,你人明明这么好。”

陈柳彤雪听到回复后,眉头笑了一下,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说:

“明明我都已经建了一个班级群了,可是她们还是另建了一个群……”

不行,我不能让陈柳彤雪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我不允许陈柳彤雪说出下面的话!

“陈柳彤雪!”

我大吼了一声,打断了陈柳彤雪的话,同时也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陈柳彤雪眉头不悦地跳动了一下,仍用着温和的语气说: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扼制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以正常的声音说:

“能不能不要说那样的话了。”

由于周围人视线的攻击,我低着头,害怕看见陈柳彤雪,思考着接下来该说着什么。

“啊!”

陈柳彤雪大叫了一声,吓得我赶紧抬起头,向陈柳彤雪原来的位置望去,结果只看到惊慌失措的刘慧、于子乔,目瞪口呆的曹文浩,还有被叶君尧紧握着手小声谈话似乎在被安慰着的何小漫。最重要的陈柳彤雪却没有出现在那里。

我开始感到恐惧,刚才在抬头地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有一个人倒在了我脚前的游泳池边上,我极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向下看,但我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了水面上的阵阵暗红。我本想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结果我的眼睛却利用这呼吸的空隙摆脱了大脑的控制,猛地向下一看。

鲜红的血液从额头的伤口喷涌而出,头发像枯草一样散落在水中,本来红润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陈柳彤雪倒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我的错,对不起……”

刘慧眼里含着泪水,有点畏惧地向陈柳彤雪走去。

“彤雪!”

曹文浩大吼了一声,向陈柳彤雪边游边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

我的双腿开始发软,踉跄地向后面退了几步,险些倒了下来。

曹文浩用手拼命地堵住伤口,刘慧扯着喉咙叫喊着老师的名字,周围的人也发出惊慌失策的呼喊声

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冷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头脑变得空白。我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向卫生间逃去。

跑到卫生间,找个空位置,锁上门,抓着马桶盖,呕吐起来。我不断地呕吐,生怕一停下来我就会胡思乱想。直到连胃酸也吐不出来时,我才艰难地站了起来,按了一下冲水键,靠在了门上,大口地喘着气,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从陈柳彤雪刚才的样子来看,毫无疑问是被推到的,推的人应该就是一直在说“我的错”的刘慧。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怎么在想这种问题,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不过这也不全是刘慧的错。如果陈柳彤雪没有故意穿成那个样子,故意和那些男生谈笑风生的话,她也不会被报复,所以,这只是她的自作自受。

“操!”

我大吼了一声,用手猛捶了一下门,让疼痛的神经来刺激自己的大脑。

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一直在找别人的责任,我就这么软弱吗?这件事明显也有我的责任。如果我没有喊住陈柳彤雪的话,她就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推她的刘慧,也就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我竟然第一时间逃离了那里,把自己藏在这封闭的空间里!

啊-!啊--!啊---!

“啊-!啊--!啊---!”

我在心里不断地呐喊,嘴也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才平息了下来。

从卫生间里出来,已是下午三点整。我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选择逃课。逃课是决定了,可是接下来我该去哪呢?嗯……这个也不用想吧。

我敲了敲医务室的门,结果没有回应。我扭动了一下门把,发现门没有锁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一个盖子还没有合上的急救箱放在桌上,另一边的药柜明显有着翻过的痕迹,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陈柳彤雪已经来过了呢。那她现在在哪?是伤得较轻已经回到班上了,还是伤得太严重而被送去了医院呢。我叹了口气,本想转身离开,但看了看把半个医务室都遮住的帘幕,又忍不住地走上前,撩开了帘幕。

陈柳彤雪坐在床边,手抓着床单,露出几道褶皱。看到这样的景象,我莫名地安心了下来。她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是我后,又转了回去,继续望着窗外。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我指着她旁边的位置,用平和的语调、缓慢的语速说道。

她没有回复我,连点头或者摇头都没有做。我拧了一下嘴,目光低了下来。

“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是默认了啊。”我又憋出一句话,但她仍没有回复。我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

我微微转过头,用余光望着她,生怕被她发现我的视线。脸蛋已经恢复了红润,眼角还有没擦干的泪痕。眼睛红彤彤的,似乎刚刚哭过。我记得她倒在游泳池边上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看来是醒来之后哭的。

她坐在那里,一直凝视着窗外。眼皮微微跳动,睫毛吹来饱含忧伤的风。额头上的纱布引起我内心的自责。我也模仿她的样子,把目光转向窗外,准备说着什么。

“那个,伤在额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呢,就算留下伤疤也可以用刘海来遮住呢,哈哈。”

我在说什么……

陈柳彤雪望了我一眼,终于开了口。

“当时,你想说什么?”

当时……我想说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要去打断她的话,就喊住了她的名字。当时我不可能把这个理由告诉她。陈柳彤雪的伤毫无疑问也有我的责任,我也理所应当地应该负起责任,而我能做的事、我会做的事,显然只有一个。

我把头转向她,露出嘲笑的嘴角,说:

“我当时想说的是——我最讨厌你了!”

我得意地望着她,等待她露出我期待的表情。她望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失望,用着饱含怜悯的口吻说。

“你,只会说这种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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