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崩坏能长达十分钟的洗礼，丽塔的形象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
纯黑的气息在周身旋转，像是黑色的风，衬托肌肤更加惨白，像是死士。武器和女武神装甲亦是漆黑如墨，镰刀的刀柄与刀刃的连接处绽放着一朵暗红色的蔷薇，平添一份妖艳。头上双角的崩坏能浓度最高，赤色的双瞳中满是疯狂与暴戾，全然不见平时的优雅和镇定。
澎湃的力量在丽塔身上涌动，即使是普通人也能从中感受到极端的压迫感。
此时的丽塔已经站在人性的边缘，之差一步就会完全沦为崩坏兽，身体和精神的异变接近崩坏兽，而且缺乏理智，血红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风之律者，杀戮欲望高涨。
“呵呵，这样就漂亮多了。”
风之律者轻笑一声，风暴开始聚集，衣襟飞扬。
突然，风之律者抬手射出一道风刃，速度极快，只能看到空气被瞬间劈开的痕迹。
铛——
风刃在半空中发出金属碰撞声，使丽塔显出身形，身后伫立的残影这是才缓缓消散。
“真是心急的孩子，不过我并不讨厌哦。”
轰——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消失不见。同时，肆意的风暴席卷整个地下空间，爆发出一连串空气爆鸣声。
两人的交手速度极快，肉眼只能看见偶尔出现的残影。风之律者天生具有控制风的能力，而风之律者的核心—渴望宝石还镶嵌在丽塔的武器上，所以全场流动的风就是她们的武器，举手投足间就产生了撕裂大气的力量。
基地的合金结构在这样的破坏力面前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折断的朽木。
“哈哈，丽塔·洛丝薇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风之律者发出畅快的笑声，像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似的。忽而伸手一抓，身体险险地避开锋芒，准确抓住丽塔的肩膀，纤细的手臂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将丽塔抡过头顶扔了出去。
丽塔能利用风的力量在空中稳定身形，但风之律者在那之前就在丽塔的必经之路上打开了一个虚数空间的入口。毫无准备的丽塔就这样被扔进虚数空间，而风之律者也紧随其后。
“换个地方打！”
虚数空间是一片混沌之地，光线忽明忽暗，体积可以说无限广大，但视线却有限，空间没有上下之分，像是失重环境，而且崩坏能无处不在。
环境变化对两人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反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加强。风的力量方式作用在崩坏能上，将整个空间都搅得天翻地覆。
丽塔找到风之律者的位置，手中的镰刀旋转着脱手而出，带着崩坏能和暗物质组成的龙卷风，声势之浩大是之前的数倍不止，被裹挟的崩坏能在积聚的途中具有了形体，仿佛飞舞的花瓣。被那个击中的话，即使是风之律者也不会毫发无损的吧。
——【葬花】
“呵呵，你的潜力应该不只是这样而已吧。”
风之律者只是轻轻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似地拨开致命的武器，轻松化解了丽塔的攻势。仔细看去，由崩坏能构成的黑色的风缠绕在风之律者的身上，宛如一件黑色的铠甲。
风之律者的能力是创造理想流体，即缠绕在身上的风没有剪应力和粘度，也不能传到热量。武器的力量在接触风之律者后被偏转了方向，就连高速旋转产生的热能也不能触及风之律者分毫。
风之律者双手向前推去，一道巨大的龙卷风瞬间生成，并向丽塔飞去，前端尖锐，像是高速旋转的钻头。丽塔在身前生成的风之屏障在与其接触的时候便被突破，与其说是被打破，倒不如说是从接触点传来的风把屏障吹散的。如果直接作用在人体上，大可以将肉体搅成碎沫。
丽塔本能感受到这一击的强大威力，控制着风作为动力，推动自己避开攻击，并将武器收回。但风之律者陡然加快了攻击频率，举手投足间释放数十到风刃追击丽塔，丝毫不给喘息之机。
丽塔努力控制身形闪避风刃，游走在风暴的缝隙当中，偶尔放出的反击也不能穿透风之律者的屏障。
“这样可不行呐，没有计划地攻击，只依靠本能操纵崩坏能是不会成长的······还是说，她还没有驾驭风的资格吗？”
风之律者嘟囔着，决定放弃这次行动，想再继续观察丽塔一段时间。
“唉，失算了，我要是在这里暴露了的话就真的糟糕了，就在这里处理掉她吧。”
风之律者忽然放开攻势，留出一片直抵自己身边的空白地区，丽塔没有看漏这一点，犹如上钩的野兽直扑而来。突然，四周的崩坏能再风之律者的控制下活动起来，从四面八方涌向丽塔，猛烈的风压笼罩丽塔，宛如牢笼一样，要这样将丽塔禁锢在原地。
“——嗯？”
风之律者一愣，风就这样从丽塔身体中穿过，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仿佛丽塔并不存在，眼前所见只是幻像。
下一刻，风之律者双手合十，释放出庞大的崩坏能，化作一颗漆黑的球将自己包裹在内。同时，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风之律者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什么绝世珍宝，其中的喜色表露无遗。
“哈哈，干的漂亮，丽塔·洛丝薇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刹那间，时间仿佛定格，光影变幻，数十个丽塔的身影出现在风之律者上下、左右、前后的所有空间中。那是丽塔的残影，伴随而来的是在瞬息间施展的成百上千次斩击，飞舞的蔷薇花瓣遮住了视野，美轮美奂，掀起的余波搅动了整片区域的崩坏能，形成直抵视线尽头的崩坏能风暴。
这一刻，丽塔眼中的疯狂之色尽去，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决绝。
——【断裁】
············
数分钟前
极端的痛苦笼罩丽塔全身上下，但痛至极致后，丽塔反而感觉轻松了一些。人的适应力是可怕的，当痛苦成为常态后，这反而不算什么了。
[这是哪儿？]
这是丽塔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举目四望，所见皆是无限深邃的黑，空间广阔不知边界，虚空深处不知隐藏着什么，只有寂静和黑暗与自己永恒为伴。
丽塔的身影漂浮在无光的虚空，像是在大海中随波逐流，眼神中古井无波。不是因为太过冷静，而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能被动接受自己所感受到的信息。
忽然，有光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继而猛地扩散，将丽塔包裹。白色的光自由变幻，配合深邃黑暗的背景，倒像是在看黑白的电视。
不知道为什么，但丽塔只觉得灵光一闪便明悟了一些东西。
[这里是我的意识深处，这是过去的景象······这是我的记忆······]
有血腥的实验室、冰冷的武器、滚烫的鲜血、无情的猎杀、垂死的呻吟······
没有声音和颜色，但让丽塔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就是世界······]
这是丽塔对世界的总结。世界是很残酷的，没有能力的人，光是要活下来就要竭尽全力。
[世界既不黑，也不白······]
突然，这句话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丽塔的意识里，让丽塔忍不住愣了一下。
虚空泛起波澜，崩坏能如潮汐一样涨落，慢慢将丽塔的意识覆盖、填充。一种丽塔无法形容的东西在意识深处诞生——那是欲望。
丽塔忽然感到一阵悸动，不知源自哪里，却让她本能感觉到一阵慌乱。
[······虽然只有一点点，你也是—稍微有些羡慕的吧。]
“唔······”
伴随意识中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丽塔的意识中又闪过一些其他的画面：任性的琪亚娜，温柔的芽衣，外冷内热的布洛尼亚······
丽塔没有体会过她们的人生，但光是看着她们就可以明白，双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的世界是彩色的，光芒万丈。而在此之前，也只有奥托·阿波卡利斯能给她相似的感觉，但奥托的光芒是冰冷的，只能看见，却无法触摸，所以只能一直在追逐，却永远不能靠近。
[······对奥托来说，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刻，疯狂涌入的崩坏能逐渐与丽塔的身体和意识结合，使丽塔的思维剧烈变化。崩坏能与丽塔的相适应，让丽塔对崩坏能的控制力越来越强。
“是了，我只是一件工具，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丽塔想道，“奥托主教前进的地方，没有我的位置······”
丽塔忽然有些明悟了，她不是想要追随奥托，而是她只能这样做——她没有能力开辟自己的未来，所以只能选择追随。
“但人是会变的，但不是因为想要改变，而是因为······已经改变。”
此时，崩坏能已经与丽塔紧密结合，风的力量方式深深印刻进丽塔的记忆里。在丽塔的感知中，黑暗虚空不再寂静，躁动的风环绕在丽塔左右，想要嘶吼，释放自己的力量。
丽塔顺从本能，用意志加强崩坏能的掌控，汇聚成风。过程并不简单，甚至有些艰难，因为没有渴望宝石的辅助，丽塔对崩坏能的运用还很生疏，只能依靠之前所得不多的经验慢慢熟悉这个过程······
“首先，是要离开这里······”
一点一点地，风的涟漪以丽塔为中心荡漾开去，一缕缕的微风汇聚在一起，形成更强的暴风，逐渐震荡整个虚空。黑暗开始扭曲，风的触角连接着每一个角落，让丽塔轻易找到了黑暗的边界。
“我的未来，只能有我自己掌控！”
丽塔心念一动，力量的充盈感流转全身，下一刻，意识已经超脱深邃的黑暗虚空回归身体。眼前是扭曲的光影，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她与风之律者的战斗还在继续，失去意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融入脑海，虽然没有表现出之前的一边倒，但形势也不容乐观。
“······只有一次机会吗？”
这是经验和本能得出的结论。丽塔一边等待着机会，一边约束自己的动作，不让对方看出破绽。
············
这是丽塔第一次使用风之律者的力量，理想流体的控制只能维持在身体周围不远的地方，远不如风之律者的从容。为了达到最大的伤害，丽塔选择将创造的理想流体约束在武器的锋刃上，像是锋利的切割机。
两种理想流体的每一次碰撞都使得双方的流动方向发生变化。经过成百上千次相撞后，丽塔的镰刀上的风已经完全紊乱，但风之律者的屏障也已经完全变形，将风之律者的身形暴露出来。丽塔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惊讶。
丽塔散去外层的风，显露出被包裹在深处的风刃，被约束在刀刃上横斩想风之律者的脖颈，仓促间形成的不完全的风盾被轻易穿透。
眼见丽塔即将得手，风之律者脸上的惊讶之色忽然收敛，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丽塔·洛丝薇瑟。”
丽塔的危机感陡然大增，思维速度猛然拔高，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但还没等她作出反应，丽塔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向后飞去，视野里的风之律者迅速远去，同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感觉身体内部像是被人用刀搅一般。
“砰——”
丽塔被砸在地上，身体滑出一段距离，擦出一道血迹。勉强睁眼看去，此时已经回到正常空间，仍是之前的地下空间，远处的风之律者站在半空俯瞰自己，眼中满是惊叹，但却没有动手的迹象。
丽塔不敢放松，暗自运转崩坏能修复伤口，同时戒备着风之律者。
这一下，丽塔马上就明白自己怎么会中招了：风之律者操控了丽塔肺中的崩坏能，形成风刃切割内脏。人的呼吸道连接着外界，会自然吸入崩坏能，但是肺中的崩坏能还没有进入身体中的崩坏能的循环，不易控制，况且这是丽塔第一次如此深入地控制崩坏能，自然容易疏忽。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不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帮你。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可以多回答你几个问题当作奖励，你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风之律者开口道，声音不急不徐，丝毫听不出之前经历过一场厮杀，或许在她眼里，这样的战斗根本不算什么吧。
“······为什么是我？”
由于肺部受伤，丽塔的声音有些怪异，但经过大量崩坏能强化的身体还是可以承受的。此时已经不用怀疑对方的身份了，哪怕对方原本不是，经此一役，也足以被称作风之律者了。
“嗯？啊，这样啊，你是认为我还有其他人选吧？”
风之律者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明白了丽塔的想法。
“不行的不行的，那个叫温蒂的孩子，老实说除了崩坏能适应性就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了。至于更早时候的西琳嘛······我只能说她跟‘神’靠得太近了，不学会独立的话可没有办法成长哦。”
“······你为什么还活着？”
虽然听到了比较令人在意的‘神’之类的字眼，但总觉得对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此就把关注点放在距离较近的地方。
“呵呵，‘还活着’这个说法可真有意思——我从未死去，自然可以一直存在······被消灭的只是‘神’创造的躯壳，律者的自我一旦独立，就是和‘神’或者‘崩坏’是不同的个体了，躯壳的毁灭反而解放了律者的自我。另外，律者的本质是世界运行规则的具现，是力量的存在方式而非力量本身，核心只能算是打开力量宝库的钥匙，想要完全束缚住我是不可能的。”
丽塔低头看了一眼武器上的渴望宝石，那是被称作律者核心的东西，如果律者可以完全独立于核心之外，那么······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风之律者仿佛看穿了丽塔的想法，“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离开核心太远，所以只能像这样出现在你面前。核心也是躯壳的一部分，本身也有控制律者的作用，说的具体一点就是地球和人类的联系了吧······所以说，要是被其他人发现的话，可就麻烦了呢。”
“好吧，你的情况我大概明白了，”说话间，丽塔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毕竟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完全是人类了，加上风之律者没有下重手，有心恢复的话还是很快的，“那么，你的目的呢？别说是帮我，我可不会天真到全盘接受这种解释。”
“嗯，确实是呢，如果不在这里说清楚的话，后续就会向着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展开了，虽然这样也不错就是了······”风之律者一边思考，一边说着危险的话，“······我的目的嘛······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总结起来就是——我想成为‘神’。”
“嗯？”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呀？我已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了，追求更高层次的力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看着丽塔疑问的表情，风之律者一脸的不爽，一副“你居然连这都不理解”的表情。
“不，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丽塔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我啊，从数万年前第一次被击败的时候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似乎真的触动了风之律者，只见她闭着眼睛一副回忆着什么的表情，声音也低沉了起来，“我很强，虽然比不过‘神’，但也仅次于‘神’，人类中也有将律者视为‘神’的家伙在，老实说，我应该没什么不满足的了，但是啊······我居然还是输了，输给了原本只能仰视我的人类，那个时候啊，真的是很不甘心呢······”
丽塔此时一动不动，认真聆听着对方的每一个字，不管是否出于真心，这样的机会可是很珍贵的。
“然后，当后来的律者也一个个倒下的时候，我就明白了······”风之律者忽然叹了口气，神色变得阴沉起来，“这应该就是律者的极限了吧。而人类凭借自己跨过了这条界线，仅此而已——我们的失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罢了。”
说到这，丽塔忽然有些明白了，因为这对人类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人类天生孱弱，所以总是想要克服一切困难，超越一切敌人，不然就活不下去。但是对于天生强大的律者来说，光是要看到自己的极限，就是很困难的了吧。
“‘神’也会有失败的一天吗？”
风之律者的话将丽塔从沉思中唤醒。
“想通了自己的极限后，我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但都没有得到答案。”
风之律者睁开眼睛，将视线投向丽塔。
“律者身上，没有超越‘神’的可能性——我只能这么想了，世界上能超越最强的，不一定是第二强，也有可能······是最弱也说不定呢。”
“这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一介女仆而已，超越神明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眼看风之律者完全收敛了敌意，丽塔也放下心来。至于对方的说辞，丽塔只能暂且相信对方暂时不会与人类为敌这件事情，而且还是有保留地相信。
“那也无所谓，就当是欣赏一出盛大的舞台剧的准备好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风之律者耸了耸肩，露出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丽塔清楚地知道隐藏在对方表情下的用心：这件事情如果上报奥托主教，对丽塔来说完全没有意义——既不能保证奥托一定会相信，而且就算相信，也难免对丽塔有所猜疑。奥托·阿波卡利斯连自己亲手创造的德莉莎也不能完全相信，更何况是丽塔。况且，丽塔自己也······
“已经超过3个小时了，看来我也该消失了。”
风之律者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屏障，看到了外界的景象，身形也开始缓缓消散。
丽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风之律者，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即使对方故意收敛，丽塔还是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
“对了，你的那个小朋友我已经帮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老实说，我对她也很好奇呢。”
“我还以为同为律者，你们会守望相助，选择出手帮她一把呢。”
“呵呵，算了吧，律者之间才没有什么交情呢，况且······我身为风之律者也很想知道······人类能够掀起怎样的风暴······如果能把风吹到‘神’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后，风之律者彻底失去踪影。
丽塔低头盯着镰刀上的渴望宝石，眼睛怔怔出神，忍不住伸出手缓缓抚过，不知到在想些什么。
良久，只有一声幽幽的叹息回荡在寂静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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