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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思而無眠

第十四章 夜思而無眠

我從床上跳起,追出了臥室想要尋找白毛的蹤跡,但白毛卻已經不見人影,只留下空蕩蕩的走廊,以及我煩躁不已的心情。

我單手扶著門,抿了一下嘴唇,小聲的喃喃自語:「跑這麼快啊……。」

白毛衝出去的第一時間我沒追出去是我的失誤,不過,逃跑的這麼快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白毛……。

「呵。」

一聲簡短的笑聲,卻有著將事情掌握在手中的確信。

靜止的拉修菲爾又奔跑了起來,向著那許多分支的走廊踏著腳步,毫不停頓的選擇了兩條岔路的其中一條。

★☆

「呦!白毛呀,原來妳在那裡。」

我向眼前坐在石頭上背對著我的少女的了個招呼,而那少女的肩膀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但是仍舊沒有轉頭過來。

我跟著白毛一同坐在一塊大石上,但白毛還是不搭理我,彷彿我是透明人一樣。

「……。」「……。」

我們倆沉默了很久的時間,但我希望是白毛主動對我搭話,所以一直靜靜等待著,若是她肯開口,代表已經冷靜好了、心理準備足夠了,假如她仍執意不肯說話,或許我會待到晚上還坐在這塊大石上吧。

緋紅的夕陽也準備要落入青山的懷抱了,大概可以提前先立好了「徹夜未眠」的覺悟了。

「那個……。」

「嗯?」

幸好,白毛決定跟我說話了,即使是幾乎聽不見的細小呢喃,在只有兩人的世界裡,除了風呼呼吹以及樹葉沙沙之聲,除了潺潺流水敲打石頭的碰撞聲以及偶爾傳來的啾啾鳥鳴,其餘的就是一片寂靜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還真的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啊……?

「總會找到的吧,不是嗎?」

「騙人!我才剛坐下來,你就到達了!」

「也是呢,運氣也不可能這麼好。」

我刻意的用鼻子吸了一口氣,然後伴隨著微微的吐氣聲說出:「你是用一種特殊的香草洗澡的吧?」

「你……怎麼會知道,難道說……你!」

白毛抬頭吃驚的看著我,眼睛有細微的哭過而紅腫的痕跡,原來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死要面子嗎?不,以白毛來說,或許是另一種更深層的情緒。

「是啊,藉由氣味,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嘛,即使只靠體味也能分辨的出妳所在的方向。」

──說起來,龍族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種族。

「為什麼……?」

白毛沉下臉龐,讓長髮遮住那悲傷的少女情懷,又接著說下去:「為什麼不殺了我?」

我愣了一會兒,腦袋轉了一圈後仍停留在原地,疑惑不解的看著那白色的長髮。

「啊?」

「我可是【七原罪】裡的【貪食之罪別西卜】啊!貨真價實的!你不是也瞭解我的魔法中摻入了黑暗元素嗎?你不是也看到我施放【饕餮】嗎?為什麼不殺了我?【七原罪】的首級,可以換來上兆的金幣啊,甚至讓你當整個人類大陸的國王都沒問題,你看那些果凍草的眼神,不是也很缺錢嗎?為什麼不殺了我──!」

「啊?可、可是!我有一次不小心把【貪婪之罪毒龍法夫納瑪門】殺掉了啊,怎麼辦?」

「瑪門他……死了?似乎沒有接到通知啊……,不小心?這種事情能不小心嗎?!」

某種意義來說,其實也不是我殺的,嘛,就當作酒醉鬧事,酒醒後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吧。

「是真的啦!我貌似昏過去後,開始夢遊,接著醒來後,貪婪之罪就變成一堆爛肉在我眼前了。」

「真、真的!?你這麼強,為什麼……?」

白毛還沒說完,我忽然站了起來,迅速的挺起胸膛,高高在上的樣子俯視著白毛。

「對,朕很強,所以,朕以人類之王的名義,命令妳給我活下去,以上。」

「可是……!」

白毛想說些什麼,但我凌厲的眼神讓她又縮了回去。

「區區的鼻涕想要反抗朕?」

「拉修菲爾……。」

「阻止妳死的理由,我要想多少就有多少,開口閉口都是死,多麼無聊的逃避心態,死了能解決一切嗎?」

如果真是如此,我早就去趕去投胎了,妳知不知道假如大家都跟妳一樣的心態,這樣死神可是會過勞死啊?

「能。」

白毛簡潔的答道。

「嗯?」

「只要我死了,這一切的災難就不會發生了。」

「妳在說什麼話?還是不明白嗎?」

彷彿犧牲自己就能拯救全世界的感覺,聽了就感覺噁心,「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這句話我打從心裡的厭惡著,

「你不懂!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成為【貪食之罪】的原因!」

……貪食之罪?

「我,創造了世界上所有的史萊姆,而我,也害死了世界上的所有史萊姆。」

★☆

這是一個意外。

在一場惡魔的襲擊之戰中,獸族與惡魔奮力對抗著,本來獸族因數量優勢,一直佔了上風,但魔界的新興統帥──貝魯卡歐忽然出現,單手一揮,所有死去的惡魔大軍,紛紛從泥土中爬了起來。

那時的景像深刻的刺在我的心中,我緊緊抓住媽媽溫暖的手,看著遠方本來已經幾乎要熄滅的戰火,突然間,惡魔全數復甦了,那時,我用簡單的增加視野距離的魔法,看到那原本白森森的屍骨,一塊一塊細小的肉塊增長著,內臟也以不凡的速度產生,最後皮膚覆蓋上,惡魔完整的重生了。

「欸嘿嘿嘿嘿啊啊啊啊啊!」

亂七八糟的破音鬼叫從遠方傳來,我們的獸族戰士們,紛紛鬆開了持著武器的手,絕望的看著一切的發生……應該要死去的敵人,現在捲土重來準備復仇了。

這等於在說什麼事?本來該舉起酒杯開慶功宴的剩下一萬獸族戰士們,現在要重新面對十萬的惡魔大軍。

於是,剩下的那一萬獸族戰士,決定了一件事情──「壯烈犧牲」。

讓老弱婦孺先逃走,然後獨力對抗十萬惡魔大軍,已達到牽制的效果。

五萬的獸族人民,便開始使勁的奔跑著,我也不例外,我追隨著媽媽的腳步,瞻望著前方逃跑的路線,顧著後面的戰況。

那一萬獸族戰士瞬間被黑色的洪水吞沒的情景,屬於獸族的低沉慘叫聲,穿入我的耳膜直達腦中,不過,還能怎麼辦?只能逃,我只能逃。

我記著很清楚,一個鮮紅色的球體被惡魔轟飛到這裡來,靜靜的滾在我的前面,那是……。

「爸爸──!」

「小妹妹!快走,別管了,沒時間了!」

「不要!我要爸爸!還我爸爸!」

陌生的獸族中年男子「嘖」了一聲,強行抓住我的手腕,用拖的也要把我帶走,那時,我腳底被磨破皮出血了,但我仍依依不捨望著爸爸的頭顱,精神的疼痛,自然把肉體疼痛給掩蓋了。

不久,我跟族人走散了,因為逃跑的實在過於慌亂,我就這樣迷失在沙場之中。

「肚子好餓……。」

我胡亂的走來走去,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獸族戰士慘死的地方,理所當然的獸族戰士全滅,而更讓我痛心的是,惡魔的屍體居然少的可憐。

地板上有很多屍體,我也別無他法了,只能當作食物食用了,但我絕對不會吃我族的屍體的,那麼也只能……吃那黑色的東西了。

我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一塊血肉,望著那塊肉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把肉放入嘴巴。

難吃!惡魔的肉超級難吃,噁心的臭味與腐爛味,我伸向屍體的那隻手害怕的麻痹了,但為了活下去,我必須吃。

我咬肉的力道非常的大,這就算是一種小孩子氣的復仇吧?彷彿惡魔在我的口中,而我把他碎屍萬段一樣。

不久,一個惡魔屍體被我吃光了,我的食量從小就很龐大,現在幾乎堪比成人的量了,不過似乎還超越的樣子。

「哦?有個食屍的小獸族女孩啊?」

輕浮的聲音從我後方發出,我緩緩的轉頭,那是一個惡魔,不過,並不是普通的惡魔,為什麼我會瞭解?因為我看過他──貝魯卡歐!

「別緊張嘛,我沒有要殺妳的意思,反正你們的族已經沒有掠奪的價值了,啊,應該是被我們惡魔搶完了吧?休戰幾年,等獸族培養起來,再來屠殺就行了,欸嘿嘿哈哈!」

我憤怒的看著他,但說不出半句話。

「妳吃了惡魔啊……哦?」

貝魯卡歐瞇起眼睛,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的樣子。

「看來棋子又增加了一個呢,小女孩,妳的潛力其實很大喔,在加上食用了充滿黑暗元素的惡魔肉身,嘖嘖,我實在是太幸運了。」

「……。」

「繼承王座吧!貪食的至高皇冠,醒來吧,我的盟友。【貪食之罪繼承】。」

當時,我看到自己的左胸口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視線逐漸模糊,醒來之後只記得昏過去前的一些聲音,貝魯卡歐高聲大笑的景像。

魔力,好大!有股忽然膨脹,忽然縮小的力量,在身體中蠢蠢欲動著。

我當時也沒想多,一天又一天吃著屍體以及野草,但某一天,這力量實在刺激的我的胸口受不了,我高聲咆哮一聲。

「吼啊──!」

我的嘴中出現了一股彷彿能毀滅任何事物的力量,往我的前方釋放去,一陣黑色的劇烈爆炸,我眼前的森林完全消失了,天空還暫時染成黑色。

──天泣。

能引發天泣的力量,我並不是普通的獸族女孩了,或許,是一個怪物了。

但可怕的是,我只要吃東西,力量又會再增加,但我不能再破壞世界了,於是我想到了一個對策。

──魔力繁殖。

於是,造就了現在的史萊姆群。

但是,我很後悔,每當生出一些子民,人類不用多久的時間就將其撲殺,我看著我的孩子被殺死,我不能做什麼,雖然史萊姆生長的速度超越了人類撲殺的速度,但,感覺史萊姆被生下來的使命就是被撲殺。

史萊姆王國建立了,但,【懶惰之罪】卻已「同伴」的名義,無條件索求我們種植的農作物,不服就殺,我也無可奈何,只能乖乖的繳交。

每當繼承兔子血統的子民,善良的對我微笑著,我都很痛苦,明明是我迫害你們的,為什麼要向我笑呢?

一大灘黏稠的水,我總是忘不了。

或許,我不存在是更好的選擇?

★☆

「果然,還是死了好吧?拉修菲爾?」

與白毛共枕的今夜,無人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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