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也有好好的专注于自己的孤独这一件事。
嗯,如果坚持不懈是值得赞扬的东西的话,那么我想我这份处于努力维持自己这种特殊状态下的坚持是尤为可贵的。啊,作为一个刚满十五周岁的少年,在某一件固定的事物之上坚持了可能长达八年之久,这样的坚持不懈如果还是不能得到认同的话,我想要么是这个世界本身正在崩坏。——或者,仅对坚持不懈就给予赞誉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一种扭曲的价值观。
到目前我的人生经验来看,对于后面的那条推论更具有正确性。但......果然还是扭曲的啊。这,并不是我想要追寻的东西。
我将视线瞟向了窗外,那里,一团铅云正被斜阳驱散,天气也变成了阴转晴。看啊,那努力聚集了很久的铅云从未得到过与之匹配的赞誉,反而对于其即将被驱散会露出欣喜的表情。真是的,努力就能得到赞誉的话,还需要与之匹配的结果干嘛?誉上嘉誉?
不不不,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我倒是很期待那样的世界......至少那样的殊荣不会与看不见的利益牵扯到一起。
举个简单的例子,用所谓极端反证法,给努力的人物贴上标签的话......比如英雄的敌人?看看,瞬间就会不一样了吧。努力毁灭世界的邪恶博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赞誉的。
以上,只是用来推翻努力就能得到赞誉这样的腐朽的定论,甚至能不能得到收获(不管这个收获是好是坏)都还存在问题不是么?
[所以说,这就是你不好好完成课业而所准备的歪理么?]在努力听完我说话的袁老师,额头上青筋暴起,连双手都狠狠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上。看那认真的样子,令我不由怀疑下一刻会不会听见那饱受摧残的仿佛十分娇弱的“咯吱咯吱”声。
嗯,看哟,老师。现在你在听我讲述而努力克制自己并没有得到赞誉哟,连你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克制呢!
——啪!
痛痛痛痛痛!脆响再次响起,已经顾不得呼痛了,赶紧伸出手来,向头上被敲打的位置摸去,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几步。
像是发出了一声轻叹,袁老师手中那被卷成了筒状的教案终于没有再敲过来。
[和同班同学一起进行课业活动,就真的这么困难吗?]
啊,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充满温柔的语调,搭配某种莫名的怜惜,如果是同龄人的话,可是会产生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意思这样的想法呢。——可是,当这样的目光来自于年长的异性是,便只会产生自己是否被别人施舍了可怜这样的想法。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啊。
[因为我是another,一种绫辻行人都无法解决的状态啊。]语气忽然低沉起来,说着袁老师可能不会理解的话语。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至少有些话是能够说出口的吧?
风......吹来,将眼前之人的短发浮起,一小撮印在嘴唇边上,像是一枚黑色诱惑的贴印。
[......现在,说不定不一样了。]像是为了对我的回应,角色瞬间就从教师完成了知心姐姐的转变,像上次一样,转变的稍稍有些奇怪。这是一个在外人无论怎样看来都带着莫名的交流,却在两人之间毫无阻碍的进行着,[真的......就不能好好去做吗?]
过去?嘛~,作为云姨的闺中密友(大概?),也许是真的知道一些事吧。所以,我才会这样与老师进行着这种程度的交流?
啊,说起来,我仅有的几个能算是正常交流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我的年长者这一点还真是有点意外呢。
[过去什么的,不是牢笼,而是一种成长,在岁月流逝之中化为你的一部分。]我至今都是如此坚信着的。抛弃过去什么的,不完全就是一种欺骗什么的吗?过去不会因此改变,更不会让曾经造成的伤痕或者幸福就此消逝。若是连过往都不敢承认,我......还是我么?
正是恐惧这一点,我才不想要去遗忘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劝我,难道是叫我否定过去的自己,否定那些不幸的......以及那些不想遗忘的幸福啊!明明,还可以找到更好的,更加正确的解决方法的。
[唔~,还真是让人无法辩驳的话语呢。可是啊,这不是正不正确的问题,而是态度啊态度!]袁老师有些恨恨的大声说着,像是在警示我一样,要将她的话语好好的听进去。
[如果不讲求正确这个概念的话,就算我的课业没有正确的完成,只要我有去完成它的积极态度就好了吧。]我有些在意正确这个词汇的意义而进行着某种争取。
[哈啊?]对面传来不可置信的一样的目光,[还真是善于曲解他人的意思呢。]说完,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个在我感觉中无论如何都是来自恶魔的冷笑,于是赶紧伸出双手,牢牢的将头部护住。经常打脑袋的话,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迫成为我的饲主的!嗯,从法律责任的角度来说。
看到我那几乎没有生气,或者是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神,袁老师微妙的发出了一声咋舌声,大概是判断出我丝毫没有将她的话语听到心里去,只好无奈的放弃了。
窗外的夕阳,依旧流淌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时光气息。
******
说到图书馆,自然不是只在这种小地方的学校那种只能勉强叫做借阅室的地方。不知是什么原因,在镇子上建立了一个超出了应对规模的大型图书馆,就算全镇有意愿的人都去借阅图书都有相当大的余裕的那种。
[所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冷着一张脸,隔着柜台看向那个在脑袋两边扎着小编,上面系了紫色的蝴蝶发带,在鼻梁上架着粉色镜框的少女——雪萤,同时也是一年前来到这里的图书管理员。
对面名叫雪萤的少女听见我的声音,木然的从书本之中仰起头,在扶了一下略微有点下滑的眼镜之后,展露出她那灵动的大眼,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抿了抿嘴,又低下了头,重新埋首于书籍之中。
——顺便,还小心翼翼的将身子往后一公分一公分的挪动着。
[喂!]我叩响了她身前的柜台,表达着对她的行动的不满。难道我是什么恐怖大魔王么?喂喂,该不会我的形象真的有这么差吧。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对于别人能一次性出借那么多的书籍,而我却只有着每次这么几本的数量?]
[对于一个不过刚处于青春期便会借阅《文心雕龙》,《傲慢与偏见》,《万叶集》这样的书籍的非正常少年,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应当的。]
[喂喂,说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吧。]看着即便说着很过分的话,还是低着头看书的少女,我有点生气起来。尽管你在这工作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我可不承认我们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哦?说到底,不过是借书时必须要接触而达到眼熟的程度,是熟人而不是友人吧?
[啧......]
少女眉头轻轻一掀,终于是抬起了头来,[我还以为,在谋划了一年之久后的现在,你终于要对我出手了呢。]
最终,像是确认了什么,少女疑惑的眨了一下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表达着“原来不是吗”这样的氛围。
[呐,这次又想借什么书?]仿佛刚刚我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啊!可恶,我只是单纯的在孤独的状态而已,这并不意味着我应该被当做某种危险分子对待啊!
[不,与其说是借书,我倒是更想问几个问题。]没有将自己的愤怒表现丝毫,冷淡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唔,果然还是过来搭讪的吧?]少女在这一瞬间抱紧了自己纤弱的臂膀,眼神时刻注意着这边,做出了一个随时能做出相对反应的预防姿势。
可恶,这是哪里来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啊!从那可怜的胸部上的铭牌上看见的信息来看,明明是一个年长者,却对一个晚辈开这种肆意的玩笑真的没有问题吗?
[两天前,应该有一个叫做安琪的同学借走了不少的书吧?]把头偏向一边,我可没有心思陪她玩这种低劣幼稚的玩笑,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唔,好像是呢。]对面的少女食指杵着下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像是醒悟过来一样,“诶?”的一声,对我露出了万分警惕的神色,[对不起,我没有义务告知你顾客的相关信息。]
嘛~,从原则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接下来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也可以,毕竟我只想维护一下自己的权益。]对于一个孤独者,没有什么比沉迷于书籍之中更让人艳羡的事情了。
[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防备的动作并没有一刻松懈,但是声音终于变得正常了。唔~,这一瞬间,居然出现了迷之感动么?还真是可怜啊。
但是,这也让我开始思考,我和安琪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有过共伞的经历,现在又一起成为了学习小组计划的的成员,还有......她是唯一一个和我有正常交流的同龄女生。
啊,眼前的这位可不算,虽然算是年轻,姑且将之归类为与袁老师,云姨一样的年长者。毕竟,不是有个“三年”隔一代的说法么?三分之二代的差距应该也是很大了吧。
但是,她的问题让我语塞,尽管有着那种看似天壤之别的不同,但终究也只是同学关系。或许,熟人的程度都还差很远呢。她的特殊仅仅只是因为她就是那样的人,而不是因为我。她,就是那样温柔如天使的人啊~
仅仅一个问题而已,就让我陡然败下阵来,让我有些垂头丧气,以至于忘记了来时的初衷。
嘴角扯出一缕苦笑,在将带来的几本读物重拾起来后,脚步向门口慢慢挪去。只是此时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叫做雪萤的少女,为何在这次变得不同了。明明......只是点头招呼的这种程度。
【星辰渐隐,
月华归去,
寂静的黑夜,
向黎明叹息。】
......
在脚步跨出门槛的一瞬间,一首短歌,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声,哀婉的想起,手上的分针,指向了五十九。下一刻,指针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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