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巨大的怪鸟从清晨的云层间冲出,向着灰精灵首领的方向降下来。
那是她赖以侦察传令的耳目,污染树栖雕。
“……是吗,这样啊。辛苦你了。”女精灵摸了摸鸟的巨喙。
她看向那个倒下的少年。
这个消息他一定很感兴趣——他的同伴们遇到了连夜出击的艾斯塔尼亚公爵和帝国卫戍军团,现在已经安全了。
公主殿下正伏在他胸口抽泣,似乎还在对着行将死去的少年轻轻说着什么。
可惜不管是朋友安全的消息,还是公主殿下的告白,他已经听不到了。
仅仅见面了几天,这位公主殿下和那个人类骑士之间发生过什么吧,大概。说起来这个小丫头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救了她的骑士会有好感,也可以理解。
晨风抚过水面,温柔地缠绕上安雅金色的头发,像是在轻声安慰她。湛蓝的天空和云朵被安雅和那个少年身下的水面倒影着,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作。
灰精灵首领难得地叹了口气。
这一场茶会的目的完美达成了,余兴节目也极为精彩,让她觉得畅快淋漓。
可是……心情却没能高兴起来。
看向手中的长枪。
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习惯了杀戮,这杆枪的主人若是还在,会怎么说?
堕落的精灵摇摇头,让这些无聊的情绪从脑海中清除。
世间的悲欢离合,王朝倾覆,部落毁灭,她也不止看了一次了。数以千计的精灵丧失了自由与尊严,数以万计的人类在战争中死去。
眼前这个天真的小丫头和那个骑士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卡德尔·埃森瑞姆·塔隆,她咀嚼着这个名字,是塔隆家族的人吧。
这位女王陛下并非对帝国的历史一无所知。
这个家族,早已在十几年就成为了帝国贵族的禁忌话题。
这么年轻又有天赋的少年,能从那场大清洗中幸存下来,也是个奇迹了。
只不过今天他不幸地在这片荒原上遭遇了绑架安雅的捕奴者,又为了保护同伴,选择了这样的……
如果不是处在这样的立场上,灰精灵首领心想,我也宁可他会活下来。
这样的人就是所谓的英雄吧。
可惜英雄总是活不长。
“咳……咳咳咳。”痛苦的咳嗽声传了过来,打断了灰精灵首领的思绪。
她有些厌恶地看向正缓缓爬起身的那团污泥。
“哟,我亲爱的姐姐,你终于醒了。这一晚睡得可好?”
“咳咳,快……”华勒看着小丫头和那个骑士的方向,一边咳嗽,一边叫喊。
灰精灵没听懂她要说什么。
“快阻止她!咳咳,苏……快阻止公主殿下!她要,她要发动咒文了!”
什么?
震惊的女王瞥见那位公主殿下的头发真的在旋转的晨风中飞扬起来,而她正闭着眼睛,叨念着,不,不对……
从刚才起她看到的风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而她嘴里念念有词的也不是普通的话,竟然是——精灵的上古咒文!
安雅清澈稚嫩的声音变得更大了,咏唱着古老的音节。
身为精灵,女王立刻觉察到了异变。
这个小丫头在歌唱。
优美的歌谣回响起来,就连大气和云层都跟着鸣动!
她像汲水一般吸收着自然元素,在能够看到自然元素的强大精灵眼中,这小丫头成了风暴眼的中心,整片荒原的能量漩涡一样飞速汇集!
“快阻止她啊,苏!公主殿下,她,她要发动塔罗宁之阵……”
意识到问题严重的灰精灵首领也咬紧了牙关。
先不说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用,哪怕她能够使用,那样强大的禁忌之阵是绝不可以随意发动的……
“快告诉我怎么阻止她,华勒!”
“安雅虽然是精灵族的公主,可是能做的事也很少。”
是的,她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母亲和华勒阿姨总夸她是千年来安雅罗提普森林最有天赋的公主,长大后会成为最杰出的祭祀和女王。可是安雅不喜欢那些枯燥无味的术法,更愿意听侍女姐姐讲人类骑士的故事,尽管她可以在大人们惊讶的眼光中完成高深莫测的法阵建构。
这也是她唯一擅长的事了。
安雅静静地歌唱,稚嫩可爱的声音在大气、水、云天中回荡,却变得辽源悠长了。
这是她头一次实际地使用这个法术。
精灵可以使用的最强的法术。
上古的禁咒她只从母亲丢给她的那堆故纸堆里翻到过一次,就凭着记忆记下来。
“快干扰,快啊!”
“不行,做不到。怎么可能……这小丫头,不行,我也做不到。”哪怕解放了极强的力量,灰精灵女士也只能看着自然元素无视了自己的召唤,向着那个小女孩飞奔而去。
这是血统的力量,自然元素只服从更上位血统的召唤。但更可怕的是这位年幼的公主,轻松地篡夺了她对身边的元素的控制权。
那些元素听到了歌声,就狂喜雀跃般脱离了控制,飞向这歌声所在。
“做不到了,她马上就要完成了!”
华勒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惨烈而绝望的表情:“这……不可以啊,公主殿下,快停下来。你在这样的地方发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果是一定要想清楚的,安雅只是还太小,没明白后果和自己的责任。”
那个少年曾经这么说。
这次,安雅明白后果。
这样的法阵虽然是她第一次发动,但是没有了森林中能够发放大共鸣的炼金器具,又是在这样一片荒凉的原野之上,自然元素的密度远不足以让完整的法阵成型。
她的歌声从轻柔变得激越昂扬起来,震撼了天空。
极高密度自然元素环绕在她的身边,在她的歌声中喜悦狂乱,消亡,化作一个个发光的神秘咒符,按照她的意志排列成了古老的咒文,压在了那个人类少年的身边。
她华丽的一头金发飞散在旋风之中,像是燃烧一般的灿烂。
灰精灵女士明白这位公主殿下要做什么了。
发动这样禁忌的精灵法阵,目的只有一个。
可是……
她和华勒震惊地看着安雅金色华丽的长发竟然开始褪色,从末端开始,象征着生命的金色光华一点点侵蚀剥落,露出了死灭的灰白色!
“苏,只剩一个办法了,用你的武力,把公主殿下打昏!”华勒哀求说,“这里是根本不能发动这样的法阵的,她在强行燃烧她自己的生命力!”
灰精灵女士拿起了长枪,却沉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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