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瞥了一眼旁边的三个骑士——他们虽然沉默地按着剑，面向首领离去的方向，看起来忠于职守，可微小的动作表情却暴露他们真实的心情。
安德烈也放开满是冷汗的黏糊糊剑柄。
太久了。
自从格莱姆带着两个部下进去，已经过了好一阵子——或许是因为紧张，自己的时间感出现错觉？
感觉这段时间格外地漫长。
空气里的甜腥味道浓烈扑鼻，安德烈微微侧过头，便能看到自己亲手杀死的全部下属，身首异处的尸体密布在背后的甬道中；更远处的甬道则在莫名的力量下被扯宽了一圈，地板和墙壁上遍布着惊心动魄的裂痕，宛如被巨龙的长爪疯狂扫过……
他认定自己没错，这些来自帝都的“守夜人”精锐骑士和他们纵横无敌的统帅都是必须投靠的人。力量骇人，权势滔天，如今结社中最炙手可热的灰衣勋爵是他们的上司。
哪怕牺牲掉这些下属，做出的买卖也是值得的——照理说应该是如此。
得到格莱姆的友谊，那么，哪怕艾森伯格那头喜怒无常的雌虎舍弃他，他也有栖身之处。
可心中仿佛有个幽灵在游荡。
对方不过是两个学生骑士，即便卡德尔身为结社的干部，在那位魁梧的前骑士团英雄也可以轻松捏碎他们的抵抗，一瞬间就将两只逃窜的小地鼠逮住。
可是，太久了。
安德烈咽了一口唾液。
“我说，各位大人。”
“怎么，安德烈先生？”一名黑甲骑士回应了他的呼唤。
“格莱姆大人，他这么久没回来，难道是在享受处刑那个该死的毛头小子？我在里面倒是布置了不少刑具。”他随口说了句笑话，想要缓和下气氛。
可那骑士白了他一样：“不得无礼！大人是高尚的人，如此肮脏下作的事情，他断不会做。”
安德烈哑口无言，随即也只能尴尬地讪笑。
这些“守夜人”骑士眼高于顶，毫不掩饰对安德烈的鄙夷——特别是他屠杀了自己下属之后。
可另一名骑士则面容冷峻地说：“时间太久了。”
此话一出，几人都微微动摇——他说出了几人的心声。
“大人今天很是兴奋，他估计在陪那两只地鼠多玩玩。自从我跟随大人以来，上次他解放武器，拿起双手刀剑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嗯。不管大人是如何考虑，我们都要把守好这里。”
安德烈听着他们的谈话，却看向甬道尽头的铁门——那扇门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以前他总会带着不幸猎物来到这里。尽头的监牢中，他处刑虐杀过的囚犯和女孩数以百计。
可现在，那扇门却变得怪异迷幻，仿佛后面掩藏着诡秘之物。
安德烈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万一格莱姆和他的部下战败了……
可随即，他就摇摇头，打消了这过于奇怪的念头。
那个男人会输，会输给两个十几岁的学生骑士？！
不可能。
或许今晚发生的变故太多了，以至于都有些神经质了，安德烈定住心神，等着他所笃定的胜利者擒住两只小地鼠，从那扇门出来……
格莱姆忽然收起了剑。
“既然这样……”
他散去了中和场，脚下战环光辉变换——全身的战技全部强化力量和速度。
骑士在战场上还是以刀剑、骑枪为主要的兵器。但格莱姆似乎对少的防护失去了耐性。
能够组织刀剑的神威，实在棘手。
他微躬身体，一只拳头摆在身侧……居然要赤手空拳地战斗！？
格莱姆脚下突然加速，弹丸一般射出。
这意外的起手让艾琳娜一惊，连忙挥剑，想扫开格莱姆的冲击路径——可她低估了对手这一次战技加持下的速度。
老骑士绕开剑身，一瞬间出现在艾琳娜右肩。
躲闪不及的少女抬起持剑的手，要阻拦——
仅有的一只铁拳准确绕开手臂，命中了她的腹部。
整个盔甲似乎都波动了一瞬——艾琳娜身体沿着被击中处弯成了角度，直飞出去！
“呜呃……”
少女的哀鸣被堵在喉咙里，嘴里漏出了唾液飞散。
不知材料的战甲吸收了绝大部分冲击，可格莱姆的一拳似乎有着奇妙的手法，居然将相当一部分冲击透过了战甲，直接命中了少女柔软的肚子！
饶是有着多重高阶防护战技加持，脆弱的部位遭受攻击，少女也难受得拧起眉毛。
一拳击飞艾琳娜，格莱姆无声地急速欺近，就要趁着她还在空中连续施以拳脚！
他抬起大腿，沉重的一脚踢击就要发动。
可艾琳娜在空中猛地举起剑，想要格挡——
剑刃上的光芒再度大盛，杀意骤起！
少女并未失去抵抗，反而设置了陷阱……急速飞来的一脚来不及撤回！
只要格莱姆的一脚撞上神威的剑刃，她便能一击逆转，击杀格莱姆，将他连靴带腿都化为结晶！
“啧。”
可出乎少女的预料，格莱姆居然矮身独臂撑地，翻了个筋斗，腰力带动着腿飞旋！
少了一只胳膊，他庞大壮硕的身体却灵活得不可思议，硬生生地错开了她致命的锋芒！
艾琳娜的身体终于快要落地，她调整姿态，刚一落地，立刻挥剑迎向冲来的格莱姆。
剑影飞舞。
艾琳娜借着速度和力量的优势，将剑胡乱挥舞成一道道急速的剑路——最基础的防御套路，不求杀伤，却凭借隔绝对手的进攻空间。
这一手原本极容易被相同实力的对手咬住空挡，可格莱姆却做不到，因为艾琳娜的力量和速度都占据了绝对优势。
她脚下不断地移动，虚招之中也夹杂着有威胁的劈斩。
心知剑技远不如人，艾琳娜聪明地放弃了章法，只凭着速度、防护、力量的优势保守地顽抗——吃过两次亏后，少女拿准了对方的攻击套路：格莱姆的刀剑无法伤及到她，而拳脚则面临着少女致命的反击。
神剑上乱窜的威能逼得格莱姆无法顺利攻击。
他不得不难受地阻断了攻势，重新取下背后的剑，绕着艾琳娜寻找机会。
做得好……卡德尔心中夸赞。
少女的思索应变都很及时，至少还能拖上一阵。
卡德尔计算着那些鲜血纹路的成型时间，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终于，正柄剑都被密密麻麻的鲜血铭文所覆盖，漆黑的基底也因为细纹中渗透着血而变成了奇妙的玫瑰色……
一重重的束缚正在解放，有什么正剧烈地燃烧，让他的体温和心跳都在不断变化着……
刀剑碰撞的清脆声音再度密集响起——不远处，两人的交锋再度展开。
可卡德尔无暇他顾，只是闭上眼睛，眼睑微微抖动。
又过了好一会。
脚下的影子轻轻蠕动了一下，然后活物般地颤抖。
接着，卡德尔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战技光芒被乌沉的金色所取代。
他拿起注满血液的剑，悄然滑出了隐蔽之处。
而他脚下的影子也邪狞地爬出了主人的束缚，带着挣脱束缚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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