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之后，奥莉薇“蛮横”地夺过了李桃的纳米装甲核心，随即便把他赶回了自己的屋子。有电脑少女曦婼负责解析核心数据库、身份未明的寒雪在旁提供意见，治好浅间太太和安娜斯塔西娅根本不成问题。
林叶忽然发现，自己竟成了家中最清闲的人。他索性往院子里搬了张小凳子，就这么靠着围墙晒起了太阳。
之前电厂的大爆炸已经让瑞丽市乱成一团，隔着高耸的城墙都能听见白骑士那刺耳的警铃声。不过和其他区的喧闹相比，十九区反而是最安静的地方——毕竟这里的住民根本没精力关注暴恐袭击之类的事件，努力生存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全力。
“……突然没事儿干什么的，真有些不习惯啊。”
林叶伸了个懒腰，冬日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房顶都修了么，水电费应该还有些剩余吧。灯里的小说也不知道写得怎么样了，希望昨天的骚动没扰乱她的灵感。还有18x画师那家伙，一忙起来就不记得吃饭，等交稿之后得做点有营养的好好给她补补身子才行……”
房东絮絮叨叨地嘀咕着，越想心里就越不安稳。
“不成，得去买点青菜和肉存起来。”林叶皱起眉毛，猛地睁开了眼睛，“还有水果，再贵也得买点备着，至少也是种补充维生素的手段。鬼知道那群宗教疯子什么时候发动总攻击，到时候市场肯定都得关门……”
“嗯？你怎么下来了？”
浅间琉璃怯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身上穿的已不是那套染血的衣服，而是崭新的童装。她不安地拽了拽裙角，梳成双马尾的长发落在胸前，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林爸爸，韩雪姐姐给了我一身新裙子……好看嘛？”
林叶微微一愣，心中略略有些恍惚。对小琉璃来说，她刚刚才被亲生母亲朝着肚子狠狠捅了一刀，可现在却……在问新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小琉璃穿什么都好看。”
房东先生勾起嘴角，温柔地笑道：“来，爸爸抱抱。”
小琉璃埋着头，闷不做声地扑进林叶怀中。在年龄倒退了三岁的此刻，他的身高也已维持不住一米四，悄**地缩短了三厘米……但就算这样仍旧比小家伙高出不少，足以称得上是“宽广的胸怀”。
“乖。”
林叶轻轻拍着小琉璃的背，不大的手掌顺着脊椎向下轻抚。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掌心仍能感受到怀中躯体剧烈的颤抖。
无论外表装得再怎么若无其事，有些阴影仍然会在心头盘桓不散。小琉璃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比相同年纪的孩子要早熟的多。班级里的孩子都有好看的洋娃娃、有漂亮的衣服、有很多很多她想拥有的玩具。可她知道家里不富裕，也很理解妈妈的辛苦，所以从不会把内心的渴望付诸于口。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害怕，不会伤心，不会有想哭的时候。
“不用怕，爸爸就在这里。”
浅间琉璃仍旧一言不发，可颤抖的身子却已慢慢平复下来。
“果然是在逞强啊。”林叶的脸颊贴着女儿的秀发，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坚强是个好习惯，但有时候也要学会撒娇才行。就像现在，把眼泪憋在心里有什么用呢？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浅间琉璃突然抬起头，嘴唇紧紧地抿着，眼中闪着倔强的光。
“琉璃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妈妈经常说，浅间家的人肩负崇高使命。可以流血，可以牺牲，但绝不能流泪。”小琉璃仰着头，脸上满是倔强，抓着林叶衣服的手却不自觉地慢慢握紧。
“从懂事的那刻起，琉璃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是大人了哦！”
“是啊，小琉璃已经是大人了。”林叶眨了眨眼睛，“可大人就不会哭了么？”
浅间琉璃愣了神，嘴巴微微张着，似乎陷入了混乱。
“诶，是，是这样吗？”
“当然，爸爸可不会骗人。”林叶将女儿抱到腿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太太有想哭的时候，爸爸也有想哭的时候。没谁是无血无泪的机器，所有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儿，下巴轻轻搁在对方头上，声音轻柔而又富有磁性。
“有的人觉得，大人都该把眼泪藏进肚子里，觉得哭泣是‘幼稚’的证明，哭出来就会被人瞧不起。但真正成熟的大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心灵支柱，痛的时候就对它诉说，累的时候就靠着它安眠。想哭了，就抱着它哭个够。第二天睁开眼睛，你还是旁人眼中的你，没人能看见你的软弱。”
“……这根柱子就不会累吗？”琉璃小声说道，“妈妈说过，任何事物都有个极限，超出承受范围就会垮掉。”
林叶笑了笑，悄悄握紧了浅间琉璃的小手。
“如果连亲人都不能信任，如果连亲人都不能包容你、接受你、保护你，这世上谁还会疼你、爱你、宠你？”
林叶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太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对吧？”
小琉璃沉默不语，半晌后才细若蚊呐地小声问道：“爸爸，是琉璃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错，太太也没错。”林叶想了想，慎重地道，“错的是操纵太太精神的人。小琉璃，答应爸爸，现在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和不满都发泄出来。等妈妈睡醒之后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他很清楚，浅间太太拿刀子捅小琉璃的时候，自身也留下了相应的记忆。以她平时对女儿的爱护，不难想象清醒过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往好了想，她会自责；往坏了想，她妥妥要疯。
然而无论是好是坏，芥蒂已经深深地埋了下来，必将成为母女二人共同的阴影……这次事件受伤最重的不是被捅了一刀的小琉璃，也不是年龄又倒退了三年的林叶，而是浅间太太……一个除了女儿外近乎一无所有的单身母亲。
李桃这家伙仅用一首歌的时间，轻轻松松便摧毁了一个努力挣扎至今的不幸家庭。
“……”
浅间琉璃定定地看着林叶，良久良久不曾言语。空气陷入了沉默，连带着房东先生也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半晌之后，她突然展颜一笑，轻轻将林叶的手掌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我答应你，爸爸。但是爸爸也要答应琉璃一件事——”
她闭上眼睛，轻声道：“请永远，陪在琉璃身边。”
因为只要这个人还在，她就有了坚强的理由。
“不会啊，怎么会呢？因为啊，这根柱子可是世上最有韧性、最为坚固，也最厉害的柱子啦……它有个虽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但又十分动听的名字——‘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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