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隐蔽地向后瞥了一眼，并没有多做停留。贸然引起士兵的注意只会招致麻烦，而且他也不觉得搜查民居的队伍会给公寓带去什么灾难——奥莉薇进行过专业的谍报训练，很擅长应付军方的询问。
相较而言，瑞丽市现在的氛围反而更让他忧心忡忡。
“城内也完全戒严了吗。”
林叶的目光扫过街道，中央区的路上已然看不见多少行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辆辆呼啸而过的军车。一些自备了民用型灵子能量炉心的酒吧和歌舞厅仍旧在营业，不过和往常相比也是客人寥寥、门可罗雀。
与之相对的，贩卖食物的商店却人气爆棚。很多男人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自己还能捡到点别人挑剩下的残羹冷炙。
“……粮食价格也在飞涨啊。”林叶从商店门口的告示牌上收回目光，默默地埋头赶路，“已经买不起了。幸好家里有很多罐头食品，不考虑营养因素的话倒还能撑上十天半个月的。只是小琉璃和道雪都在长身体的阶段，总吃罐头也不行……”
距离前线阵地越远，街道上能看到的军人便越少，反而能见到很多正在协助军方维持秩序的白骑士。在这群专业人士的努力下，市内治安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不少。
可惜这一幕这会让林叶心中发寒，愈发地不安起来。别人不清楚内幕，他还不了解么？瑞丽市白骑士早就已经和天启教会那群宗教疯子蛇鼠一窝了，甚至可以说是对方的下属组织也不为过。
“乱起来不正是天启教会想要的结果么？干嘛还要这么尽心尽力地维持治安？”林叶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心中慢慢生出些不祥的预感，“不对劲，这和之前的猜测完全不符啊……”
与此同时，公寓中也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她们大多都是中年妇女，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但她们的眼睛总是不时瞟向四周，神情畏畏缩缩的，仿佛在提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些大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便闯进了公寓之内，十几个人乌泱泱地站满了围墙内的每一寸土地。
更诡异的是，她们竟然就这么动也不动地围在公寓前面，一时间落针可闻。
奥莉薇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浅间太太和安娜斯塔西娅，以防她们醒来后做出些过激的事情。不过中年大妈们都只是普通人，再怎么安静也无法压抑粗重的呼吸，自然瞒不过少女敏锐的听觉。
“搞什么鬼？”
她微微皱起英气的眉毛，谨慎地凑到门边打开了一条缝隙，冷声道：“你们是谁？来我们公寓有事吗？”
大妈们默默地分开，露出被围在中间的人。她的年纪大概已经四十开外，穿着与其他人无异。皱纹早早便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让她看起来比旁人更苍老一些。可奇怪的是，这人眼神十分明亮，神情也不像其他人似地满是不安，因此反而会给人一种鹤立*群的感觉。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没错，她还有着“人的活力”。
“年轻的姑娘，不用这么小心也行的，大家都不是坏人。”大妈慈祥地微笑着，声音中也很轻柔，听不出丝毫恶意，“现在不是已经全城戒严了吗，我们只是来看看这里需不需要帮助……”
“谢谢，不需要。”
中年妇女也没着恼，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果决地回答。
“姑娘，你先别忙着拒绝。”她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瑞丽市快要变天了，街上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乱**的士兵就是证明。大家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勉强活下去，落单的人……恐怕撑不了太久啊。”
没等奥莉薇回话，她便飞快地说道：“电已经断了，水还会远吗？虽然咱们十九区的人平时也很少用电，生火做饭全靠烧煤和柴禾，但水总是需要的，对吧？而且各家储着过冬的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候断炊了怎么办？”
“所以呢？”奥莉薇只从门缝里露出只眼睛，右手顺势从兜里掏出个小石子握在掌心。只要对方说出“把你们的粮食和水分我们一半”之类的话，她随时都能予以反击——活人没办法被物质同率化能力影响，尸体可没问题。
论毁尸灭迹，精灵使绝对是最专业的。
中年大妈丝毫不知死神之剑已高悬于头顶，仍旧在自顾自地说着。
“姑娘，我们什么都不要。”她摇了摇头，声音愈发低沉，近乎于耳语，“大家组建了一个互助会，成员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如果谁家遇上断水断粮之类的麻烦，也能有个求助的地方……不过你也知道，天朝不允许私自建立这类民间组织，所以还请不要说出去。”
奥莉薇眯起眼睛，冷笑道：“谁知道这次军事管制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可不觉得有人会把自己的物资贡献出来。美梦还是等上了床再做吧，太阳可还没落山呢。”
中年大妈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互助会自然有办法弄来大家稀缺的物资。”
“所以代价呢？”
奥莉薇已经在思考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人，同时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公寓毕竟离通行门太近，很容易招来那些草木皆兵的军人。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谁都知道‘互助互利’、‘和谐友爱’那套说辞只是骗人的东西。天上不会掉馅饼，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物资……哼，我吃起来还得担心这里面会不会藏了毒呢。”
“……姑娘果然是明白人。”大妈慢慢收敛起笑意，冷漠地道，“加入互助会自然是有前提的。不过你得确定自己不会泄露给其他人，尤其是瑞丽市的军方和政府，否则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一个小小的底层人员可没法保证。”
“这谈吐可不像十九区的居民。”奥莉薇绷紧肌肉，默默将石子同化成细针，手腕一翻便装填进袖内的臂甲之中，“你接受过教育？初中毕业，还是高中？”
“这个问题过线了，姑娘。”
中年大妈抿起嘴唇，话语中带着丝丝不满。
“你有警惕心，这很好，但你不该把它用到同类身上。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比起来，我们才是真正的一类人……不是吗！“
大妈深吸口气，神情愈发激动。
“世道艰难，如果连同类都不帮助同类，谁还能帮助我们？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过得究竟是什么生活！”
“和平了几十年，科学技术已经发展得很厉害了对吧？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几十年前我们就在用手洗衣服，用柴禾做饭，几十年后完全没变过！还有上等人弃若敝履的肉，我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口！这样活着也算是人吗？这分明只是被蓄养的畜生！”
“加入互助会才是正路，信仰……”
没等她说完，一阵引擎的轰鸣便打断了慷慨激昂的宣言……也让即将暴起**的奥莉薇忍下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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