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于春日阳光之中,吸收热量的同时,仿佛心灵也接受洗涤.
弗兰西斯很喜欢这样毫无目的地坐靠在公园雕像前的长椅.一边将尼古丁摄入肺中,一边向路人行注目礼.每每望见幸福家庭从面前走过,弗兰西斯便会发自内心深处生成一种荣誉感.
不过从他官至警部以后,巴黎这座各种意义上都很闹腾的古都就将弗兰西斯的私人时间全部剥夺.别说在公园里打发时间,就连自身严重的烟瘾,也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戒除.
至于今天却能再次坐在长椅上大把消耗方盒中的万宝路,则要归功于十天前震惊世界的『Ted行政楼暴恐事件』.
根据调查人员统计.在此次事件中,共有47名警员阵亡,62人受伤.而弗兰西斯最关注的『预防暴恐事件特种部队』的A大队,则有33人阵亡,78人受伤,73%的损员率已让它失去战力.此外还有仅仅是抢救无效就高达三位数的平民伤亡.可以说是世界近年来最大的暴恐事件.
承担主要责任的巴黎警察局自然公信力全无,又加上减员造成警力不足,根本无法在继续维持秩序.只能全权交由治安局管理.
——这些都不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这公园和几年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嘛...莱恩那混球,连这点钱也不肯拨吗——」
蹦跳着闯入视野的小女孩约莫五岁,其嬉笑的童稚音将弗兰西斯的自言自语打断.
注意到有视线盯着自己后,小女孩扭头朝视线主人展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弗兰西斯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摘下警帽尴尬致意.
看着随后跟来,大概是小女孩父亲的男人投来鄙夷的目光.弗兰西斯心想这也是无可奈何,便将冒有火星的长烟送入嘴里.
明明穿着制服,却无所事事地于此地摸鱼打混,怎么想都对孩子的影响不好.
他满不在乎地转移视线,望向公园中心的人工喷泉.
透过高压水管迸出的清澈泉水,可以看到几名手持FNC突击步枪,身着附近一所高校制服的S.A.G队员正此地巡逻.
一般思考让高中生使用重武器是否合理,一边自暴自弃般吞下一口紫烟.
自肺部传来的辛辣感让弗兰西斯一时间没喘过气,呛得他满脸通红.
也不知是汗水或是泪水亦是二者结合,晶莹的圆珠自面部滑倒下颚,再跌落至脚底发出响声.
弗兰西斯认为自己大概在轻声啜泣.
应该说是物极必反吗.从妻子得知升至警视长的自己将会更加忙碌,于是头也不回地拉着女儿搬到娘家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如同抛锚汽车一样停滞不前.
当初抱起刚出世不久的女儿,喜极而泣的自己便暗自发誓要永远守护这对天使般的母女.然而望着如今空荡荡的屋子,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继续工作的理由.
也许自己一生所做最愚蠢之事,即是将『借酒消愁』信以为真.高浓度酒精侵蚀下,不仅是未来的方向,连巴黎市警察局局长的脸面也在大理石吧台上丢得一干二净,被侍者以抹布拭去.
想要爬到高处,人必须小心谨慎地抓紧一个又一个机会,一个动作又一个动作地稳步攀爬;而坠入谷底,却只需要一丝杂念.
过去弗兰西斯常常因身边被监察局以贪污或滥用职权等罪名拘捕入狱,等待控告的同事而嘘声连连.却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走上他们的道路.
然而赌博就是般恐怖,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之类的皆为胡说八道.
从来就没人对赌博的规模下定义.输家想要夺回本钱,而赢家则贪图获得更多.正如吸食强效可卡因会上瘾,赌博亦为如此.不输个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最后被人送上捕捞金枪鱼的渔船,谁也无法脱离这张绿皮白条相嵌的圆形桌面.
在经常光顾的酒吧偶然遇见巴黎地区黑手党头目.本该是宿敌的两人非但没有于第一时间拔枪互指,反而在头目的招待下举杯痛饮.尽在一个晚上,代表这座城市正义与邪恶一方的两大人物竟化敌为友.
但这正是错误的开端.
在接下来数次酒局后,弗兰西斯同他新朋友开始尝试寻找另外的乐子.于是从不断于蛊中翻滚的骰子与交错纵横的扑克牌中.弗兰西斯感觉自己的生命又重新充实起来.
不过这种充实感是需要高额回报的.当弗兰西斯从所谓『偶然遇见』的阴谋中清醒过来时,眼前的债务已如山高.
阴谋的下一步自然是追回债款.富得流油的黑手党拒绝弗兰西斯以现金形式偿还欠款.他们利用弗兰西斯警察局长的职务,抹除掉帮派所有犯罪记录并将一批被捕入狱的黑手党干部释放.
望着被解掉手铐,露出狰狞笑容的一个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大摇大摆地离开监狱.弗兰西斯实在想不到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神态.
为把这些渣碎全部抓进监狱,专案组的人换了一组又一组.门前的纪念榜满是黑白照片——他们的家人甚至不被允许正大光明地为他们的丈夫/父亲或是儿子悼念.
付出巨大牺牲才逮捕的这些罪犯,却因为自己一己之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弗兰西斯才送走身前的黑手党,背后又一次传来噩耗——
又是一次该死的『偶然遇见』!副市长西蒙无意间调查到自己涉嫌挪用公款和滥用职权以及勾结黑帮的罪行.由于都是事实,西蒙很快便理所当然地找到证据并准备检举弗兰西斯.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是『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吧?走投无路的弗兰西斯找到同样被西蒙捏住贪污证据的市长莱恩.在莱恩的策划下,他们委托有地下业务的Ted私人军事公司(TPMC)成功暗杀西蒙.接着凭借两人的权力,这次暗杀事件很快便平息下来.西蒙手里的证据当然也被销毁,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问题正出于此.
有一样证据,它并不在西蒙之手.倒不如说,正是它导致西蒙的死亡.
在『Ted行政楼暴恐事件』中,菲利欧夺取了它.
而据后来的调查报告,弗兰西斯得知菲利欧是受雇于地下公司OPMC的高级雇员.窃取文件仅为委托任务.至于委托人则无从得知——不过这不重要.
无论是谁,自己都一定要夺回来!
弗兰西斯跺灭烟蒂,自长椅起身.
事态还没有想象地那般严重,自己还来得及.
犹豫一刻后,弗兰西斯弯腰拾起烟头,扔入回收桶,接着以好莱坞式动作将移动电话放在耳旁.
「狐狸四号,有个人需要你帮忙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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