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父亲便带着我离开了白色设施。
在全世界逃亡的我们走遍了昔日和母亲约定的地方,总是在哭泣的他停止了全部的研究,转而把精力放到将迄今为止所拥有的一切都灌输给我这件事情。
复杂到令人心力交瘁的理论,如同星空般无休止尽的原理,统统被他塞进了我那稚嫩的大脑。
我没有权利抗拒,也没有勇气抗拒,更没有理由抗拒这个无论何时都一副沮丧表情每天醉生梦死的父亲。
关于自信阳光的父亲和端庄贤淑的母亲的一切,全部被埋葬进了我记忆深处。
而随着时间推移,只是日复一日机械地接受着那些晦涩的技术和思考方式的我,却不知何时开始渴望【真爱】。
父亲告诉我,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坚强最美丽的事物,只有【真爱】才能破除一切阻难,迎来真正的所有人的幸福。
可是这个在嘴上讴歌爱情的男人,明明是抛弃了母亲,只知道唉声叹气的废物而已啊。
漫长的逃亡生活迎来终结的那一天,却来得猝不及防。
身为研究员的我的母亲,在带着下一代睡美人逃离设施时被杀害了。
被父亲独自留在那深渊地狱中的母亲……死去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不存在【真爱】。
……
父亲带着我重新回到了白色设施。
失去了母亲的【乐园】计划陷入了僵局,这时回到白色设施的我们受到了所有赞助商和研究员们的热情欢迎。
那群对母亲做出了恶心暴行的疯子和恶棍,竟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热情地迎接了我们的回归。
而父亲脸上挂着的那副即便是我都能一眼识破的笑容,却有着摇摇欲坠的味道。
在那个父亲重新接管设施运营的夜晚,我被赞助商们叫到了设施中名为【乐园】的地方。在我头上的水槽中沉睡的,黑长发飘散的**女孩和当年我见到的【雾崎】一模一样。
即便是不经人事的我,也知道在前方等待着我的是怎样的遭遇。
我已经放弃了反抗。那群扭动着肥硕身体的中年秃头眼神喷火,几乎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我的身体。
我身上的衣服在成年人的暴力中迅速被扯得粉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一声悲鸣都没有发出。
这个像是狗屎般坏掉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真爱】。
抱有这种想法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被体臭熏到意识模糊的我,被那突兀响起的枪声唤回了意识,连续而清脆的爆鸣声中,那些原本簇拥着我的男人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就像是待宰的肥猪般死命扯着嗓子大叫。
浑身脱力的我看着眼前这副滑稽的景象,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个踩着血浆和尸体跑到我旁边的男人,脸上全部是扭曲的泪水和令人倍感狰狞的神色。
“这次……这次终于赶上了……!”
像是念着冗长的悼词般沉重的语调里,全部是撕心裂肺的痛苦,那里面所蕴含的的悔恨和愤怒,我根本无法理解。
“响,响……我的好孩子,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爸爸会保护你的……”
只是一味紧紧拥抱着浑身**的我,那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像是要呕出肝肺般竭尽全力地哭号着。
为什么……那个懦弱的男人,会露出这么让人感到悲伤的表情呢?
先前差点被侵犯的我都没有留下的眼泪,现在却不受控制地决堤了。
“响……乖孩子,接下来爸爸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
父亲捧着我的脸,抵上了我的额头。
我们在一片血海里紧紧依偎着,突然用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温柔语气低语的他,为什么会这么令人难过呢。
“我对不起薰,也对不起你……我是这世界上最混账的男人……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响,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下去,这几年里我教给你的东西……关于【项圈】和【睡美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忘记。”
为什么从远方被打开的门扉里喷涌而出的光那么汹涌……汹涌到了我眼泪夺眶而出的地步?
“响,我爱你。你已经长大了,你的才能甚至比爸爸和妈妈加起来还要更加优秀……即便是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你也要好好生存下去……”
抵着我额头的男人轻声细语的叙述声几乎被暴作犹如雨点的脚步声淹没,但那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回响在我心上。
“我爱你……爸爸爱你……就算以后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能做到吗?”
我哽咽着点头,视野里男人脸上疲惫的微笑让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想法。
这个被我怨恨到现在的男人……为什么会露出这么让人绝望的表情啊?!
“折原彻!你他妈在干什么?!把枪放下!”
粗犷的叫骂声如同闷雷回荡在这个面积惊人的空间,父亲轻轻把白色的研究服披到我身上,然后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你这**给老子住手!一旦你死了,你女儿也要跟你一起完蛋!”
那个急切的声音里是极度的动摇和恐慌。
“仓持……对不起……但是我已经受不了了。”
痛哭流涕的父亲脸上是扭曲到令人反胃的苦笑。
“这孩子……知道我全部的研究成果,看在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希望你能帮帮我。”
被研究员和赞助商们包围的父亲闭上了眼睛。
“让响长大……然后找到属于她的爱情,拜托了。”
轰然炸裂的火药和弹丸,在我惊恐到快要夺眶而出的眼球里,铭刻下了绚丽的轨迹。
父亲和鲜血一起飞溅而出的脑浆,浇在了我的身上。
倒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脸颊,却是被霰弹枪打出的惨不忍睹。
我看着那个站在一众研究员里举起枪管的,被父亲成为仓持的男人,我记得他应该是和父亲交情很好的朋友才对。
“那枪是老子给你的……里面只有五发子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被仓持抱在怀里离开了乐园的我,瑟缩在他怀里没有回头再看。
我明白了。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真爱】,甚至连属于我的幸福都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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