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许是在屋子里窝的久了,我竟然很反常地想去马路上散步,大概是因为纷乱的大雪中人不再是那么繁杂。也确实是这样,零星的人影在白茫茫中踏出几道路径,这样的意境是安静的却又是特别单调。春与秋,冬与夏,时光在变化,不如说是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在变化,时间并没有变,一如既往的无趣。这个世界本就很无趣吧,还是说我自己无聊呢?更确切地说,生活对我而言变得无趣了!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然而那种感觉却好像隔着一层薄纱,说不清道不明,就如同世界的真相距离我一步之遥,我却堪不破那层薄纱。
雪并没有停的意向,天是灰色的,不知太阳什么时候会穿破云层,应该要等好久吧,我沿着马路向着远处灰蒙蒙的山走去,其实走的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走走,然后就走的远了。城市远了,山近了,我回头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埋下的幻想,我总以为山中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里肯定有许多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怀着这样的幻想,我向往了十多年,后来只是无限接近于现实,所以,真的很无趣。
无趣的时光里自然是无趣的人,我以为这种无趣是个人的思想,却不料还有些怪异的人存在。飘落的雪花间,有人在对我说话。
“嗨,少年,我看你筋骨奇特,周身仙气环绕,必有绝世仙缘。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修道成仙?”
我回头张望,一个与我同龄的人,戴着帽子,围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在雪的灰芒中,很是显目。他压低帽子,并不能看得清他的脸。不过,中二病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关注的。我无心搭理,准备辙转回家。
雪已经很厚了,人更少,昏黄的路灯亮了,那个寻找认同的少年并没有意向让我就此离去,大概是雪太厚、人更少。
“哎,怎么就这样走了呢?难道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难道你就这样白白浪费天赋在那无趣的寻常中?还不如跟着我去打开另一方世界的大门啊!!”
他依旧低着帽子,但声音的狂放已使得他兴奋不已。不过,我实在难以理解他的思考方式,所以,停止的脚步又将要挪动。
“你很孤独!?”
这是他问的第一句严格意义上正常的话,所以,我作了回答,却应说是反驳:“你搞错了,不是孤独,是无趣!”
“是你无趣,还是这个世界无趣?”
我踩实了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单色的世界中慢慢消去,我确实不知道是我无趣还是世界无趣,只能回答道:“大概,都很无趣!”
他摘下了帽子,看着我笑道:“我觉得你挺有趣,交个朋友吧,我叫许诺。”
“简。”
“简单的‘简’?”
“竹简的‘简’!”
“没有姓?”
……
事实上,当我想回答的时候,我已走远,雪已覆盖了足迹!
这是大雪的冬季,遇到的陌生朋友,大概是无缘再会的。
可世事难料,在春季的锦光中,我竟然和他坐在新树下对弈,象棋,但不是一般的象棋。
棋子背面朝上,打乱后,规则地罗列在汉界两边。这是许诺提出来的新玩法,所以,我并不了解他这么做的意义。
“好了,我讲一下规则,背面朝上的棋子可以前后左右移动,但只能移动一格,正面朝上的棋子按正常下法来下。每一次可以移动一枚棋子或者翻起一枚棋子,嗯,胜的规则是杀死对面的将帅或者干掉对面所有的棋子。明白了吧?”
这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玩法,但听起来挺好玩的,或许,能让我找到久违的激情吧。
春天本就是一个梦幻的季节,是生机,是苏醒,是温润,是存在,还是那一片片划过身旁的碎花;虽没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意境,但随每步棋落下的花都是心中前所未有的希望,希望着如春季的复苏,希望着某种跃迁的变化,变化愿如春风重启心的生机。
然而,不论怎样的碎花怎样的希望也改不了我在棋盘上的挫败。不是我没有认对待,而是对面太强。就事实来说,强不是量的差距而是质的层次。
诚然,我是第一次这样玩象棋,但我有着很强的自信不会输的很惨,这般的自信来自于我曾经极致地为象棋痴迷、疯狂,那份保留的疯狂就是我的自信,而这份自信是我立于不败之地缘由。可惜,我依旧落败。不是败于策略,而是败于未知的可能性,我猜不出那一枚枚背面朝上的棋子都是什么,只是凭着运气去翻开,而我的运气向来不好。
不知许诺对我很差的运气有什么看法,不过,他的棋真的很自信,胸有成竹的形容不足为过,好似他能看透每一枚棋子是什么,每一步都做好着万全的准备。所以,我输了,输的没有任何悬念。
残局的尽头,我提起些好奇心,向收拾棋子的许诺问道:“你记住了所有棋子的位置?”
许诺抬起头,干净、神气囧囧的眼睛露出些诡异的光彩,缓缓笑道:“不,我只是看到了必然!”
这是一句我非常不理解的答案,甚至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只觉得是一句敷衍,因而也不曾理解到许诺所说的“必然”究竟是什么。然而,我终将为他所看到的“必然”所束缚,我的时间皆将困顿于那所见的“必然”中。可当时的我仅仅觉得那是棋局后的杂谈罢了,多少是有些后知后觉。
“必然吗?”我惘然无知的重复道。
许诺收好棋子,抖落衣服上的碎花,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说道:“棋就下到这里,跟你商量一件事。”
游戏结束了就该离开,我站起身,摆好桌边的石凳,问道:“什么事?”
许诺看着春季虚幻的天空,轻快说道:“夏七月,一个世界的门将要开启,要不要去看看?”
我忽然觉得我不该来下棋,这样的人就不该搭理。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别不相信啊,我说的是真的,你一定会来的!那是必然的!”然而身后春风还是吹来许诺那不明所以的呼喊。
……
那不过是一家便利店,不偏不闹的街道上,普普通通的便利店,于这喧闹的城市中,我所见到的已经数不清了。随许诺进入这家店,所见亦不过平常。因而,我实在无法把它当做许诺所说的异世界,或者,许诺本来就是骗我的吧!然而,我并不认为他骗我会得到什么利益。姑且看看!
夏七月,外面阴沉沉的,这是整个燥热所积蓄的沉闷,阵风吹摆着树,滴答的雨声渐渐大了,大概是天气变化的太快,我饿了。在便利店的食品架上,拿了两个面包顺带一瓶水,交给柜台后的售货员。售货员是个很轻巧的姑娘,短黑的头发很是活泼,稍瘦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总共11,客人拿好。”我付了钱,在近门处等着许诺,外面的雨骤急,我开始考虑要不要买把伞?不知许诺要买什么,但另一个世界什么的肯定是个幌子了,真的不该相信他!
雨水已经完全侵没地面,飞溅的雨花跳跃着,几多灵动又几多天地的苍茫,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天气,无数的坠落感反而让我觉得很安心,因为这样的时间是安静而完全的。
在我注目外面阵雨时,许诺突然从某个地方冲出来,跑到那个小姑娘前急迫说道:“口令:'无尽畅想',快告诉我秘语!”
我本以为这样神经病的言论会遭到不解和厌恶,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那短发小姑娘不再微笑,严肃了表情,认真回答到:“苍蓝碎雨。”这样的对话让我猝不及防。我不知道许诺说的“无尽畅想”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普通的姑娘怎么会知道所谓的秘语,更不知道他们所问所答的关系是什么,但这些不过是事情的表象。他们所说的或许是事实,或许只是联合的欺骗,可现在已经不容我去慢慢思考事实究竟是怎样,因为我被许诺推着催促着走下了便利店的地下室。
“快点,要发车了!”许诺急切说道,看他如此慌张,我倒放下心来,只是时间紧急而已,还好,还好!
地下室的边角有一通向地下的台阶,台阶用瓷砖铺就,稍滑,我走的很是小心,可许诺却不理会,飞奔而下,我不知道他着急什么,却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向下十几二十米左右,底下空间突阔,还停着一列地铁,地铁门正在缓缓关闭,到这里我也就明白了,原来这里是地铁站,原来许诺着急的原因是地铁快要开了,原来许诺和那售货员说的话毫无意义。我的耐心又一次受到挑战!
我们擦着边挤进了地铁,顾望四周,灯光明亮,人不多,却也保证每个座位上有人。我和许诺刚坐到仅剩的两个座位上,便响起了播音员的声音:“各位乘客请注意,二十分钟后将突破时空壁障,请戴好耳塞,切勿移动!”
许诺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耳塞,迅速戴好一个,把另一个塞给我。我并不能十分理解眼前的状况,所以不得不向许诺讯问道:“我们要去哪儿?时空壁障是怎么回事?”
而许诺却是一脸茫然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看来耳塞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于是,我示意他摘下耳塞,重问了一遍。明白了我困惑的缘由,许诺笑道:“我们要去'无尽畅想'。”
“无尽畅想?”
“嗯,是的,我叫它无尽畅想,至于其他人怎么叫,我就不知道了。”
“那时空壁障是什么东西?”
许诺听我问这个问题,不由摸摸下巴,神情艰难,一副很难回答的样子,可又说道:“你知道无尽畅想在什么地方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是肯定的,知道的话还用问吗?
许诺接着说道:“无尽畅想在时空泡沫之中。”
“时空泡沫?”
“在无限连续的时空中,用某种方式把某一点像吹气球一样不断拓展,就形成了时空泡沫,那里相对来说是个独立的时空,而无尽畅想就在那个独立的时空!”
“所以才有时空壁障?”
许诺点点头,重新戴好耳塞,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戴上耳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车里的人都很安静,大概也都是戴了耳塞,也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静静地等待对我来说就是发呆,我曾问自己'什么都不想可以吗?'而现在似乎是可以的,隔绝自我之外,在时间的流失中真正静止,不坠入睡的梦魇,不醒于真的杂乱,这或许就是真的发呆吧。
二十分钟后,随着列车的前行,一阵强烈震荡透过身体,近似撞击,却有着极强的断裂感,短暂的永恒感中是时空的断层,破缺的思维已然在清晰的破裂声中涣散。随后,全部、再次无知地沉入寂静的黑暗,黑暗,无尽的黑暗,无端,无域,无虚实存在,无光明相照;这是虚无的领域,一切的空洞,恍惚间,只是不知现在的我是否是真实地存在,只是不知现在的我真实的在何处,只是不知灵魂的我飘零在哪里?
……
等待着,意识清晰的形态,在那瞬间摘除耳塞,触碰确确实实的存在,传来的却是我最不能想象到的庞大水流声,可这心底极度渴望真实的感觉为什么还浮现眼前?熟悉不曾遥远!
在灿烂的阳光射穿黑暗,照进流动的车箱时,我惊讶地发现列车飞奔在几十米高的空中,阳光漫散着,尘埃星星点点,水气折射出七彩斑斓。在我们出来的地方是一道巨流瀑布,湍急,撞击在下面的巨石上,飞溅的水花连接成薄雾,水光交错,清澈透心。瀑布后应是一道山洞,因而瀑布中无端飞出一道铁轨,犹如虹桥,连接至远方的城市,旁边的半空亦纵横着铁道公路。
正下方,是一条广阔的大河,河两岸苍翠重重,茂林秀竹,虫鸟相鸣,视野内还有一处花丛盛景,蝶舞虹飞,其间小溪缓流,小鱼灵动突转,各味花香,应是十分沁人心脾吧。
广阔的视野里,最令人兴奋的当是河流的下游,铁路的尽头,那个梦幻般的超现代化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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