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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机关屋

第十一章 机关屋

穿过一段石子路,马上就能看到竖立着两根巨大石柱的大宅门廊,安罗本以为莉迪亚会更加小心谨慎地接近这栋宅子,结果她竟然径直转过前庭走到了大门口。

看到安罗的表情,莉迪亚笑笑说道:“这里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陷阱的。”

随后她沉吟一声,又补充道:“麻烦的在里面呢。”

走入门廊,他们面对着两扇厚重的雕花大门,虽然年代久远,但安罗依旧看到那刻着繁复花纹的铜制把手。

莉迪亚瞥了一眼锁孔,没有试图开锁,而是直接用力推门。

安罗发现大门敞开得如此顺畅,既没发出锈蚀之后的嘎吱声,也没落下灰尘与木屑,简直就像有人在定期维护般。

不过这倒是更方便他们偷偷潜入。莉迪亚依旧率先钻进门内,安罗在外面帮她把风。这次时间更短,不一会儿她就探头招呼安罗赶快进来。

随着大门重新关闭,大宅厅堂变得漆黑一片,安罗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乌特拉扑棱棱落在了他的肩头。随着嘎啦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莉迪亚打开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有个正闪烁着莹莹蓝光的小提灯。

一般来说,猎人在探索特殊地区时,会使用一种名叫光晶的特殊发光石,这种石头入夜就会闪烁荧光,虽然亮度不及煤油灯,但好在不会受外界影响,也不需要燃料。

莉迪亚高举手中光晶提灯,好让安罗看清周围环境。

而安罗眨了眨眼,在适应昏暗的光线后,不禁惊讶得张开了嘴。

朦胧荧光下,他正站在一个洋馆的前厅中央。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深色绒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尽头,两侧的立柱与石台都用石灰粉刷过,几件看上去很贵重的花瓶与装饰物摆在那里。再往后,天鹅绒的挂帘隐没在黑暗中,依稀只能看到些金色流苏。两侧楼梯旋转而上,二楼朝向门口的方向,有一段延伸出来的外廊。

以一幢古老贵族大宅来说,这种结构中规中矩到呆板,但安罗依旧不敢相信地反复看了好几眼。

他在惊讶这里的干净程度。

按说格兰特大宅废弃已有接近十年,就算天花板没有破洞,家具物件没有破损,这里也应该积满灰尘。

但厅堂的地板却干净得能够映出蓝色灯光,脚底绒毯虽然颜色灰旧,踩上去却没有腾起灰尘。

“很奇怪是不是。”莉迪亚在安罗身边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在空旷大厅里漾起了奇妙回音,“我第一次进来也很吃惊。太干净了,简直就像……”

说到这里莉迪亚打了个哆嗦,过了一会儿才把话说完。

“就像有人在定期打扫一样。”

安罗无言,周围黑暗变得不安定起来,仿佛有什么存在正躲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们。

乌特拉忽然从他肩上跃起,绕着整个室内飞过一圈。

“这个地方是安全的,没有任何人……唔……生物的影子。”它用意识对安罗说道。

“谢啦,不过我觉得也不会有人在半夜打扫屋子才对。”

即便对乌特拉开开玩笑,也未减低安罗对于这幢建筑物的不安。进入内部后,阴森感非但未曾消失,屋子里还响起了些奇怪的摩擦声。

不过那声音在他注意到的时候便迅速消失,莉迪亚也没什么反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疑心作祟,产生了幻听。

大鸟深深看了安罗一眼,飞到右侧楼梯口,扶手前段有着被精心雕琢过的圆形装饰,它看也没看地落在了上面。

“啊。”莉迪亚刚想对安罗说话,看到这幕不仅小声地惊呼起来。

几乎是同时,一阵巨大的哐哐声响起,地板震动,在如此安静的室内显得突兀且可怕。乌特拉惊得嘎嘎直叫,连忙振翅朝安罗飞去。

“怎、怎么?”

安罗一时间也被吓得后退几步,伸手接住差点飞过头的乌鸦。

但那动静转瞬即逝,大厅重回寂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莉迪亚这才说话,声音竟显出暗暗的笑意:“我刚想说呢,结果乌特拉就给我们做了一个示范。”

她指了指周围,看着安罗与他怀里的大鸟说道:“我刚刚说过,麻烦在宅子里面来着吧。当然,表面这里都是正常的宅邸结构装饰,但别忘了,那些格兰特家的传言!”

“你是说……炼金术师?”

莉迪亚转头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这个家族是不是擅长炼金术,但却可以肯定,格兰特擅长制造精密机械与机关。换句话说,这栋建筑物里,到处都是不同的机关与陷阱。是个名副其实的机关屋。”

这倒是出乎安罗的意料。

难道,刚刚他听到的摩擦音,来源于重新转动的机关?

“你说的到处……”

这时莉迪亚已经朝着楼梯移动了,安罗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走在绒毯上,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大厅里都是一些无伤大雅小机关,不会危及生命。”

说完莉迪亚指了指身边一个小花瓶。

“比如吧,如果你试图搬动这个瓶子,立马就会有一股辣椒水从里面喷出来,让你睁不开眼。还有两侧墙壁上的挂画,如果有人想取下它们,马上就会有团胡椒飞出,让他们咳嗽不停。”

跟着莉迪亚的步子,安罗想象着那些场景。他觉得,比起防范敌人和小偷,这更像是格兰特家族对那些喜欢动手动脚的客人开的小玩笑。莉迪亚介绍的语气中也有这种感觉。

“那我刚刚是怎么回事?”

乌特拉委屈地说道。

还没等它抱怨完毕,莉迪亚已经走到了刚刚乌特拉站立的地方,示意安罗往上看。

这下他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本应朝上延伸的木质楼梯,竟然变成了一块光滑的木板,仿佛所有的楼梯面一瞬间旋转过来,组成了一道滑梯。

“刚刚乌特拉就是触碰到了这个机关啦。”莉迪亚轻车熟路地转动了一下那个圆形装饰物,随着哐哐声再次响起,那些楼梯一瞬间又复原了。

“好啦,走吧。”莉迪亚叉腰看着上面,“这里是安全的,只要你不碰到那些圆圆的东西。”

她指了指扶手两端的圆形物,但安罗注意到的是另外一点。

“你说这里是安全的,那不就表示……”

“啊。”莉迪亚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嗯,二楼完全不一样,想想看,西姆·格兰特的秘密就隐藏某处,而他自然会用上一大堆危险的陷阱作为防御手段。”

也对,安罗心想,那个传说中的秘密研究室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和机关的存在不无关系。

踏上二楼外廊,安罗注意到一台巨大的座钟摆在两侧楼梯的交汇处,无论从哪边上来第一眼都会看它。

那是一台使用摆锤的复古座钟,但早已停止运作。没人维护,覆盖于表盘的玻璃碎了,指针也锈迹斑斑。盯着它的时候,安罗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莉迪亚已经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外廊两边是往里延伸的走廊,依旧铺着深色绒毯,两侧则是紧闭的木门。

“你之前已经调查过么?”

安罗发现,莉迪亚无论行动还是避开机关都十分熟练,并且明显对房屋结构也很熟悉。

“从一个月前开始,我进入这里已经有上十次了。”莉迪亚轻轻说道,“事实上,没有更多的信息,我只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排查,浪费了不少时间,还有嗯……”

她下意识握紧右手手腕。

很早开始,安罗就注意到莉迪亚手腕有伤,但他那时以为这是莉迪亚在逃跑时弄上的伤口。

现在看来,这幢古宅不仅阴森可怖,而且探索还有着会受伤的危险。

但随即莉迪亚的声音又开朗起来。

“不过好消息是,现在只有两个房间我没检查过啦。如果这幢房子里存在密室或者地下室,机关只可能安置在那两个房间里。”

淡淡的蓝光下,莉迪亚的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我以自己财宝猎人的身份发誓。”

这时他们已经走过一段短短的走廊,绕到二楼后侧。越过一扇向外开启的窗子时,安罗瞥到了树木丛生的庭院,忍不住在心中祈愿,那些猎人们能在林子里呆得更久些。

最后,莉迪亚停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这是?”

“书房。”她朝安罗伸出手,后者会意,连忙把那枚金钥匙递给她。

安罗已经注意到,在门上的把手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锁眼,看上去大小和那把金钥匙差不多。

莉迪亚将钥匙插入,却迟迟没有转动。

“不对。”她低声自语,呆立片刻后,又将钥匙抽了出来,“方法错了。”

她看了一眼木门,将钥匙还给安罗。似乎为了回应他那带有疑惑的视线,她说:

“转不动。”

“转不动?”

安罗眨了眨眼,又看了看那个锁眼。

“是啊,需要别的方法才能打开。”说完这句话后,莉迪亚微微下蹲,拿出自己的工具,一边查看一边进行尝试。

为了不打搅莉迪亚工作,安罗自动走到窗前帮她望风。他让乌特拉去查看一下林中情况,虽然眼神不太高兴,但大鸟还是顺从地从窗子里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听到莉迪亚发出了一声叹息。以为开锁工作受到挫折,安罗走过去刚想安慰,却看到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懊恼。

“我真是个笨蛋!”

“怎么了?”

“唉,又是职业病,安罗。”莉迪亚有些无奈地笑了,“我看到锁孔就以为需要开锁,但是其实……这扇门根本没锁!”

说完,她握住把手轻轻旋转,一推,门开了。

莉迪亚走进房间,忽然僵直了身体,随后进入的安罗看清楚眼前场景后,也忍不住愣在原地,失望从心中慢慢升起。

“我们……”他仔细思考措词,好不伤害到莉迪亚,“我们……来晚了?”

书房里一团糟,到处充斥着翻动过后的痕迹,一侧的书架全倒了,书本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对面的书桌上,抽屉全部打开,纸张散落一地,桌上的装饰物与文具翻到在地,还有烧焦的痕迹。壁炉里有一团灰烬,安罗忍住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但面前这一幕已经十分明显,有人先他们一步打开了书房,找到并且销毁了一部分资料。所以那扇门没锁,莉迪亚不需要解除机关就能进入。

“真的来晚了?”

莉迪亚的声音却没有丧失信心与勇气。

她敏捷地跳到书桌一侧,开始检查掉在地板上的东西。

安罗想帮她一起,但却被喝止了。

“别动。”可能注意到自己语气太过严厉,她接着补了一句,”抱歉,可是,我担心你会碰到什么机关。”

安罗恍然大悟,对了,机关!

按照这幢房子的风格,格兰特爵士要藏东西,也应该藏在密室之类的隐蔽场所,不可能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在书架上让人找到。

他期待地看着莉迪亚在地板上摸索,到处敲敲打打。但同时乌特拉到现在还未回来,他又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出去张望一下。

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身后传来的震动又吓了他一跳。安罗迅速朝后望去,发现声音竟然是从壁炉里传来的。

莉迪亚从书桌前直起身子,自言自语道:“啊,没想到答案是转动桌脚,提示在这里……”

她摸了摸桌面,那里刻着一行小字。

“‘放低姿态寻得通路’,有意思。”她抬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壁炉后侧开了一个大洞,似乎有一架梯子通向下方。

两人站在书房中央对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乌特拉飞进来了。

“没事没事,他们还在林子里呢……嘎,这又是什么?”

“如你所见。”安罗看着莉迪亚的背影,她正在查看通道,“密道,也许马上就能找到那个秘密房间了。……呃,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先……”

话还没说完,乌特拉就瞪了他一眼,鸟嘴翘得老高。

“好啦好啦,这次你就最后下去,行了吧。”

安罗靠近莉迪亚,后者已经将一只腿迈了进去。

“我先下去看看,你和乌特拉就在上面帮我把风。”她抬头一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未等安罗反驳,她就俯身消失在壁炉里。

经过一段难以忍耐的等待,就在安罗准备率先出声问询的时候,才听到莉迪亚下壁炉下方轻轻喊道:“行了,你下来吧。嗯……”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

梯子并不长,安罗很快就触到了底。书房的壁炉竟然通向另一个壁炉。

莉迪亚站在附近,提灯放在什么白白的东西上面。安罗爬出来的时候还撞上了一把高背椅,趔趄几步,他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原来那白白的东西是铺着白布的长桌,桌旁环绕着十几把椅子,最高最华丽的位于壁炉前方,正是安罗一头撞上去的那把。他抬抬头,蓝光微弱地照亮了头顶巨大又华丽的枝状吊灯。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密室。

更像个餐厅。

莉迪亚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尴尬:

“我希望,这不会是格兰特家族的另一个玩笑。比如,从书房到餐厅的特殊方法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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