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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过去的血族

第九章 过去的血族

整个变化不过一两分钟,桑迪逐渐直起身体,他变得更高更瘦,样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凳子的禁锢似乎让变化中的他十分难受,于是安杰丽塔松开了一直踩住木凳的脚。

最后,桑迪推开凳子站在安杰丽塔与安罗面前,安罗也从惊讶中稍微缓过了一口气。

改变之后的桑迪看起来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柔软卷曲的茶色短发替换了之前又粗又短的硬毛,微微上翘的嘴唇与脸颊上的雀斑让他看上去可爱许多。他的驼背也消失了,身体挺直之后显得有些瘦弱,那双湿润的浅棕色大眼睛虽依旧带有恐惧与胆怯的神色,但却没有刚刚那么夸张。

因为身形发生了变化,所以原本过大的黑袍现在显得有些短,桑迪的小臂和脚踝都露在了外面。安罗似乎看到了烧伤的痕迹,但转瞬间桑迪就在安杰丽塔面前抱紧双臂,再次蜷起了身体。

“你……你原来叫做安杰丽塔……”

安杰丽塔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安罗,后者意识到刚刚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喊出她的真名,不由得因为心虚而撇开视线。不过她也没追究,而是收敛起刚刚的气势,换了平静温和的语气对桑迪说道。

“嗯,你应该已经明白我是血族了吧。而且,你也是。”

桑迪沉默着点点头。

“村子里的事情是你干的么?”

安罗看到桑迪剧烈地摇起了头,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他本以为桑迪就是整件事情的真凶,但现在来看难道村子里还有其他的血族?

老实说,以桑迪一直以来那种畏首畏尾的样子,若不是真的看到他那异乎常人的瞳仁以及苍白肤色,安罗真的无法把他同血族联系起来。虽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伪装,总而言之,安罗一边假装打量着自己手中的伊洛辛,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交谈。

这时他看到安杰丽塔后退一步给桑迪留出空间,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抱歉刚刚我凶了你,但我必须确认你是不是我的敌人。”

过了一会儿,桑迪才小声回答:“我……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但是你之前却想把安罗引进陷阱。”

“我并不想这么做的。”桑迪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但是他一直在逼我。我快受不了了……”

“那么,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口中的他是谁,以及,你到底是谁。”

安杰丽塔弯腰扶起之前踢到的木凳,轻轻拍了拍桑迪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桑迪一开始瑟缩地想要避开,最后却迫于安杰丽塔那无形威压,还是选择乖乖坐了下来,但过了老半天他都沉默着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头。

安杰丽塔瞥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于是她叹了口气,出声说道:“这里关于血族的传言,是真的对吧。”

“是这样。但是、但是我们最开始只是安静的居住在这里。我们并没有对镇上的人做什么。”

啊,安罗无声的吐出一口气。桑迪说的是“我们”,看来他与传言中被杀死的血族之间确实有联系。

“你是那个血族的什么人?”

安杰丽塔柔声问出了此刻安罗的心中所想。

而桑迪在回答的时候,声音虽然平静了下来,却也显得越发悲伤了。

“他是我的父亲,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我是说……不在这个世界了。”

“我……其实是在这里出生的,虽然妈妈她……似乎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去了,但我和爸爸依旧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又有了玛姬……”

等等,谁?玛姬?因为出现了让自己太过惊讶的名字,安罗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桑迪。以玛姬的外貌,她也不过十七八岁,但按照传言中所说的,桑迪的父亲在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就应该死了,这样年龄完全对不上。难不成玛姬也……

“玛姬她本来是我家的女仆。”桑迪似乎没有感觉到安罗的视线,而是继续说道,“在爸爸死前,她就在我家工作了。镇民虽然多少能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但大家都是好人,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但战争结束之后,帝国开始清洗所有的血族,军队也驻扎了进来,他们才因为害怕而……”

“而出卖了你们?”

安杰丽塔冷冷地帮桑迪说完了最后那句话。

桑迪不说话了,他低头吸了吸鼻子,才艰难点了点头:“嗯,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大家不这样做,我们迟早也会被猎人找到……爸爸一直这么对我说……最后他让玛姬带着我逃了出去。”

“然后你们就躲在这家旅馆,你也伪装起来了么?”

桑迪看着安杰丽塔,用力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本来军队已经准备撤离了,镇上也能恢复和平,我和玛姬也准备好了离开,……但……但都是他的错!”

安杰丽塔安抚般地碰了碰桑迪的胳膊,代替他说了下去:“也就是说那个新来的血族,不仅控制镇民,甚至控制住了整个军队。你们也被他威胁了?但是他控制了这么多人,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接着桑迪说出了一个令安罗与安杰丽塔都感到奇怪的词语。

“……挖洞。”

“挖洞?”

“嗯,入夜之后,他就会将玛姬带走,但却没有限制我的行动,所以我才能每天偷偷溜出去。”桑迪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揪紧衣摆,“我看到大家仿佛梦游般都从家里走了出去,然后聚集在一个地方挖掘。我也不知道他想要找什么。”

“可是白天镇上的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随着安杰丽塔的问题,安罗忽然想到了之前那位于封锁线之下的隧道。那些看似无用的诡异通道,难道也是镇上的居民和士兵挖掘出来的?

“表面看上去是没有什么不同,但每天夜晚的疲劳是会叠加的,而且他连病人和老人也不放过,已经有很多人因为过度虚弱而死去了。控制下的大家无法反抗,甚至无法逃走。今天他带走了玛姬,命令我在天黑之前把安罗带入陷阱,但是已经够了,我已经不想再听从他的命令,不想变成那副样子躲藏起来了。”

仿佛长久挤压在体内的毒素终于排出,说完之后的桑迪表情逐渐明朗,原本游离飘忽的眼神也变得坚定。安罗想到,桑迪心态的改变,也许就是在陷阱内喊自己快跑那时开始吧。

“好,这样就清楚了。”安杰丽塔忽然拍了拍手,让其他两人看过来,“总结一下,桑迪不是敌人,现在这种情况都是外来的某个血族搞的鬼,很明显他现在盯上了我和安罗。那么,看来不先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俩是无法轻易离开这儿了。”

安罗看到安杰丽塔一边说,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心中立刻升起了不妙的感觉。本来之前她对这件事情就出奇的在意,看来这次是确定要被她拉进去了。

但是,的确如安杰丽塔所说,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想躲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为了活下去,也只能主动出击了。

安罗看了一眼桑迪,虽然无法完全相信他,但也感觉不到明显的恶意,既然已经参与其中,那不如干脆做到底。

同时桑迪看了看安罗,又看看安杰丽塔,小心地出声问道:

“难道……你们打算帮我吗?”

“别装啦!”安杰丽塔言语中充满笑意。她突然靠近桑迪,并伸出了手揉了揉他的头,“你早就猜到我会参合进来,所以才会将这一切告诉我的。你不傻,当然我也不傻。就看那边的准猎人答不答应喽。”

感受到安杰丽塔的视线,想到她此时一定又挂着那狡黠的笑容看着自己,安罗就忍不住想抱怨。

“我不是什么准猎人,倒不如说我根本就不想当猎人。”但随即安罗语气一转,叹了口气后从地板上站起,“但是我会帮忙——做能做的事情吧,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没关系啦,你很可靠的。”

也不知道安杰丽塔这句话是鼓励还是调戏,安罗没理她,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先说好,安杰丽塔,我的目的依旧是把你送到弗洛萨,在此之前你也不要乱来。”

“嗯?”听到这话,安杰丽塔脸上挂着微妙的笑意看了过来,“你难道是在担心我吗?”

“没有,别多想。”

这样一看,倒显得安罗自信过头,他感觉有些羞窘,于是立刻出声反驳。但老实说,安罗的确挺在意她的。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血族确实带有某些让他值得信任的特质,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安杰丽塔知趣的没有抓着这点不放,而是歪头笑了笑,说道:“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又是那暖暖的温柔笑容,安罗内心一动,但却什么都没有说的别过了脸。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小镇上仍然危机四伏。桑迪虽然带来了许多有用的情报,但还有值得在意的事情没有弄清。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安杰丽塔再次看了看窗外,接着对桑迪说道:“时间不早了,这里不能久留,有什么办法可以偷偷潜入教堂?”

“诶?”桑迪瞪大眼睛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你会知道……是教堂?”

“因为这家伙要一口气控制这么多人呀。”安杰丽塔转了个身,坐在了椅子上,恰巧与安罗恍然大悟的眼神相对,“怎么样,想明白了吗?能控制这么多人的方法,以及我们为什么要去教堂的原因。”

安罗知道,镇上的那个教堂大火之后早已成为废墟,但唯独有一物留了下来并且还在继续使用。

钟楼——一座位于教堂后侧的塔楼,镇上每日作为警示的钟声便是从那边传来。

是啊,其实仔细思考一下,答案十分简单。那天晚上回荡在街上的铃声,那个士兵断断续续的话语,以及今日莫名响起的钟声,将这些碎片联系在一起的话……

不是水也不是食物,是没有实质,看不到也摸不着的一种“东西”。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安罗慢慢地说道:“有问题的是……声音?”

“对啦。”安杰丽塔摊手说道,“你猜到了,是钟声。其实仔细想想,每个人饮食习惯不同,使用食物太不稳定,水的来源倒是可控,但被人发现的风险也不低。声波传播和穿透性都很好,而且之前已经散播了关于什么亡灵的传言,当做警示而敲响的钟,就算士兵也不会产生怀疑吧。”

这样一来,莫名响起的钟声与士兵的话就可以理解了,但安罗依旧一脸不可置信:“的确,镇上教堂的那口大钟是最便利的道具,对手以此作为大本营也十分合理。但是,血族真的连这点都能做到,单纯的用声音就能完全控制这么多人?”

“是的,虽然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简单来说,一部分血族都有特殊能力,我们称之为‘特性’。”说着安杰丽塔看了一眼桑迪,“刚刚桑迪的伪装,就是他的特性吧。”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安杰丽塔继续说道:“恰好,我就认识一位可以用声音控制人类的混蛋,但若是他的话,现在通往教堂的路上已经满是埋伏了吧。所以,我希望能有一个偷偷潜入的方法。”

“那个……”听到安杰丽塔信任的话语,桑迪难得地主动出声说道,“是的,我有一个计划。我知道有个地方……”

但就在这时,桑迪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单单是她,安罗与安杰丽塔也在那一瞬间呆在原地不动了。

原因是安静许久的门外,竟然慢慢传来了沙石在地面滚动的摩擦声。这种诡异的声音响了一段时间后,安罗才听出来,这声音仿佛有人想藏匿自己的脚步声,却太过蹩脚反而露了馅。

是他们太悠闲了,因为外面暂时没有动静都放松了警惕?

但现在才说这个已经晚了,重要的是,在外面的是谁。

是谁正在靠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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