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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物语(1)

春日物语(1)

刻骨铭心的感觉?

大概是知道没那么容易“因为这种事死掉”,所以摔伤割伤烫伤这类的知觉,即便当时痛得撕心裂肺,往后回想起时也无法在心里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感觉。因此疼痛不一定会让人刻骨铭心。

这世界给予我的最深刻的知觉,来自于那条还带着初春温度的河。每一滴那条河的水对每一根棉衣里的纤维威逼利诱。然后他们达成共识,里应外合拽着我沉下水底。我扬起手,但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抓住。只是水。全都是水。明明有将我踩进地狱的力气,却从我的拳头里软绵绵的逃走。我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所能看见的全部,只是水面一那片波光粼粼。但那份广阔的光明渐渐围成一个圈,越缩越小,终于消失不见。

一点也不疼,连伤口也不会有。因此也就无法愈合。

如此才刻骨铭心。

1.

那个惊蛰日过去的半个月之后,父母终于为我在校外找到了一间学生公寓。我的高中是个摒弃了喧闹与繁华、能让学生静下来读书的好地方,因此建校郊外,地处偏远,通往市区的公交车也只有一路,方圆十里更都是一片待开发的荒芜之地,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楼宇,所谓“公寓”,其实不过是附近的居民嗅到了商机而擅自搭建起来的水泥砖瓦房。有三两层矮楼装好几户的,也有我租住的那种独立一间类似于工棚的平屋。普遍都是极为简陋的,一扇木门一扇窗,空间只够放张床,厨房和卫生间不够转身,没有热水器和空调,所有家具用具都要自己准备。即便如此还是供不应求,许许多多的家长在孩子甚至还没考进这所高中之前就已经把房子都租了下来,做陪读用。要不是本来住这间房的学生因病遗憾退学,恐怕我也不会在这个时节半路捡到这间房。

虽说其实是没得选,但若真要说说那间屋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好让自己觉得愉悦一些的话,恐怕就是那棵树了。那间屋前有一棵树,就在屋子的正前方,高出屋顶大概两三米。枝叶部分全部在屋顶上伸展开了,枝繁叶茂。我第一眼见它便挪不开视线。它散开的枝条好似一把伞,像是要守护什么。让人心安。

树干正对着唯一的那扇窗,且挨得很近,一伸出手去就能触摸到粗糙的轮廓;也因此挡掉了好大一部分的光亮,白天屋子里也是要点灯的。但屋顶是一个平台,可以随意上去的,于是我便拥有了一个任何时候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天空的好地方,从此阳光与风源源不绝,免费供应。

隔壁有陪读的老奶奶对我们说这树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本来住这儿的那个孩子就是受了这棵树的影响才会生病的。在场的房东面色不悦的说妖魔鬼怪的肯定是没有的,但过些时还会来将它砍掉。我虽然很喜欢它的存在,不过高考之后我就会离开,和它的相处仅仅这一个春天而已因此这棵树的去留并不是我能够关心的问题。

父母象征性的询问了我“是否需要人陪读”,我也遵循情节需要的回应了“我自己没问题。”饮食起居我已到了可以自理的年纪,在校外租屋,仅仅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可以住的清净地方而已。必备的家具家人已经准备周全。我回到宿舍将自己的东西搬出去,抱着一大摞书出门时,撞到了刚好吃完午饭回来的室友们。她们若无其事的跨过散落一地的地上的书本走开,只剩在队伍最后面的米苏。她停步在走廊上看着我。有一个瞬间我觉得她会生气的走过来愤愤的帮我捡起书然后站在宿舍门口义正言辞的指责她们欺负人。因为她就是这样的有正义感的女生。就算我不再算是她的朋友,她的正义感也不会因此消退才对。我低着头蹲在地上,默默的这般期待。但她的视线如芒在背,每一秒都让我觉得疼。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期待着。直到最终,我捡完了所有的书,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同依旧静止在原地的我曾经的朋友擦肩而过。

出了校门,过一条没有红绿灯的马路,就能看到很多的商铺。卖书的文具店、卖杂物的书店,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充值的移动营业厅,和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营业功能的平价餐馆,种类稀少但数量重复,紧密相连,围成一个圈,像是花园外的篱笆,将公寓和花朵们围在里面。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朵花,但现在也被种进了这里。

收拾完屋子已经是午休结束的时候,带着满心的憧憬和饿着的肚子回学校上课,好在这个晚上没有晚自习,不必再赶时间;于是下午放学后买了牛奶和蛋挞,带着单词书准备去那天台上边吃边背。虽然说光线已经不足了,但是果然还是很想快点上去看看。

上到天台才发现,那棵树和屋子的距离之近,是可以靠着树干坐在天台上而不会从缝隙中掉下去的。我坐在树下,依靠着树干仰起头闭目养神,享受阳光照脸春风拂面的小清新意境。直到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鼻尖上。睁眼一看,是一根稻草。我向上望,遥遥看见一只鸟儿正降落到树枝高处的巢中。

住在这课树上的会是一只什么鸟呢?不过就算飞到我面前来了我恐怕也不会认得。我到现在都还分不清燕子和喜鹊。虽说这可是常识性的知识。不过还好考试不考,不认得又有什么要紧。比起这个,“喜鹊”和“燕子”的单词分别是什么?

一边吃着蛋挞一边背单词书,张嘴咬蛋挞的时候外圈的焦壳总是掉到书缝里。在摸索着去拿第四个蛋挞的时候,我在盒子里触碰到了另一只手。就像是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和同伴分享一桶爆米花时会遇到的情况一样。当两个人同时去拿爆米花,手就会碰到一起。

但是我没有同伴。

我的手就搭在那只手上面没有动。那确实是一只人类的手,虽然我的视线仍旧在书页上没有偏离过去,但手心却能感觉到那修长的轮廓和分明的骨节,还有冰凉的触感。那只手出现在我的蛋挞盒子里,说明手的主人是想趁我不注意偷偷拿走一个蛋挞。那么我更愿意相信那其实是一只猴子的手,我可以理解一只肚子饿或者是仅仅出于好奇的猴子去拿属于别的人类的食物,但是不能接受一个人类这样做。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树上不该有人。我刚刚才抬起头确认过,即便这树枝繁叶茂,但它一定藏不住一个人。

但那只手上没有绒毛。触感是和我的手一样的人类的皮肤。我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让扰乱着思绪的一切都静止下来。然后我聆听到了另一种呼吸声,透过安静的空气,由上至下,传递到我的耳朵里。那气息平缓而悠长。

大概是在忌惮彼此,觉得假装对方不存在就可以不起祸乱。我们共同静止,一直一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不去探寻未知,就不会受到意料之外的伤害吧?然而我可以在这里花费一个世纪吗?当然不能。于是再如何不想好奇,为了打破僵局,还是一鼓作气地抬起头向上看——

我曾一度以为我再也不会看见一张那样的脸。青葱年纪的鼻眼,眉梢却藏着超乎寻常的成熟与历练。那双清澈的眸子大概已经看厌了每一个对自己原则讨好的表情,嘴边却还是出于温柔的善良带着笑意,面对这凡尘俗世的每一个人。

我曾也是这凡尘俗世中的一员,当那好看得让人心情愉悦的容貌落进眼睛里的时候,痴迷的傻笑,不舍得移开视线。然而如今···

一秒、两秒、三秒。

双脚出于恐惧率先产生了想要逃跑的意愿,不等大脑支配便自动站立起,然后一个劲的倒退。距离越远,那张脸在我眼里反而越清晰。他横趴在当时离我的肩膀只有一点点距离的树枝上一只手垂直下来在我的蛋挞盒子里。起初是偷吃东西被发现的难为情的表情,然后变得错愕,最终像是明白了什么。

天台没有护栏,再走下去只有摔下去的份。可眼看着就要走到边缘了,腿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要逃离,逃离。无论以何种方式,何种路径。

右脚踏空的时候我闭起了双眼。一层楼的距离,落到底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的几分之一中,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抱在了怀里。然后似乎有一阵和煦的春风在我耳边低语。

“千万别睁眼。”

眼皮下意识撑开,与此同时我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不过不是从屋顶的高度,而是从一个人怀抱的高度。还是很疼,疼得我龇牙咧嘴。那个身影在我面前蹲下来,一脸在意的看着我:“摔疼了吗?抱歉,你睁开眼睛的话,我就触碰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依旧那样温和。我呆在那里,连疼痛的感觉也忘记了。那张面庞再一次那样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我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手从眼睛上拿开的时候,已经又在天台上了。他和我面对面坐着。眼睛里有期待,声音里满是欣喜。

“你能看见我,对吧?”

我因为过于惊愕而沉默,他也没有继续说话,耐心的等着。这样的静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也不知该要如何应对,只想尽快离开。

不,我看不见你。

我装作不经意地一点一点转动眼球以挪开视线,望向上空,同时嘴巴里小声地随便念几个个单词出来,像是真的只是在背诵而已。并且同时小心翼翼的移动右手,在地上盲目的摸索,直至触摸到我的单词书。我迅速抓住它的一角,接着一格一格的向后挪动身子,来到我觉得足够安全了的地带。然后晃晃悠悠的支撑起已经软弱无力的双腿,若无其事般的往门口走去。腿像灌注了铅一样又沉又麻,每走一步都觉得这是最后一步了不会有下一步了,还是继续朝外走。

但他瞬间就出现在门口,站在那里挡着我的出路。那么轻而易举,就像推翻我花了三天时间精心搭建起来的积木城堡一样容易。

双脚不争气地停顿了一瞬间。我咬咬牙,强行甩动它继续向门口挪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退无可退。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穿透了他虚无的身体。

我扶着墙下楼,听见他轻微的一声叹息,回荡在我身后狭窄的空间里。

2.

那盒被遗留在天台上的蛋挞第二天一早以空盒子的形式出现在我的窗台上,里面还附有一片叶子,上书四个字:多谢款待。但是叶子并没有因为被写上了字而有划伤的痕迹,字迹像是由内而外显现出来的一样。我已经不觉得惊奇,如果他能够无视地心引力自如的在几米高的屋顶上蹦上蹦下,还有什么事是说不通的呢?我的屋顶住了一只鬼。我逃回屋里躲进被子埋头睡了一觉妄图说服自己一切只不过幻觉。然而一觉醒来,他依旧阴魂不散。

“我死于惊蛰那一天。大概半个月前。”

我踮起脚尖够不着的那本书,他扬手轻松的拿下来,递到我面前。见我不接,便放入与我肩膀同高的那一层。

“我没有恶意。”他声明。真诚的语气搭配天然无害的表情,让人不得不信。

我转身走到有人的桌子前坐下读书,他也跟着过来,倚坐在桌子边缘。

“我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如果这样能表明我的诚意。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记得生前所有的一切,甚至于是怎么死的。”他顿了顿,“你书拿反了。”

周围的人都在低头看书安安静静。我躲进图书馆里,那个平时打一个喷嚏都能引起旁人侧目的地方,此刻他在我身边兜兜转转中气十足的讲出这些话,却没能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真的没有人能够看得见他。于是我也只好装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无论追捧还是漠视,跟风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他就坐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面对着我,弯下身子温和的同我讲话。不管我怎么样集中精神在书本上,那个声音还是会跑到耳朵里去。如果还有其他人能看见这场景,或许心生艳羡也不一定。就算是秘密独处大概也会让人满心欢喜,也一定会有我现在这样的紧张不已。为什么我能看见他,他也不晓得,或许我有阴阳眼咯,又或许我是他命中注定的一场奇遇。虽然第二个的设定我也不是很乐意要接受,但相比拥有了阴阳眼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鬼,我还是更宁愿只看得见他这特定的一个。毕竟在电视上见过的鬼怪少不了面目狰狞的。但始终,我不想和一只鬼扯上任何关系。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他突然问我。我怔怔的看着书不敢抬头,屏气凝神听他说下去。“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见我,能和我说话,能承认我的存在的人。我要为你做什么,才能让你认可我,让你愿意面对我,愿意和我说话?”

呼吸莫名沉闷,心脏钝钝的发疼。沉默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依旧住在我的屋顶上。清晨我出门去学校时,他坐在树枝上微笑着道“早安”,然后呆在被落日的霞光布满的屋顶上对放学归来的我说“欢迎回来”。除此之外,并没有太过于在我日常的生活中兜兜转转。有些时候,我看见他仰着头对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个很喜欢的天台,我没有再上去过。而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间屋,或者向谁寻求庇佑。我要怎么告诉我的家人,在他们好不容易为我找到的房子的上面,有一只只有我看得见的鬼?于是,在互不侵扰的各自的领土里,我和他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要下雨了。”

那天我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突然这样说。我抬起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鉴于我“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所以也就不加理会的径直往学校走。走到半路,雨真的落了下来,打在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路途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于是加快脚步往学校跑,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上,吓得我心惊肉跳。这时候雨突然停了。与其说是停了,倒更像是被收住了,仿佛一个人憋住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抬起头,赫然发现那些雨滴就悬浮在空中,好像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而当我刚刚走到教学楼的屋檐下时,身后的雨下一秒便继续的落了下来,稀里哗啦作响。

放学的时候雨依旧没有停,而我在窗台发现了我原本放在家里的伞被用一根柳树的藤条系在了窗户的围栏上。

这是一场奇怪的雨。我撑着伞往回走时,发现打在伞上的和落在地面的雨滴都是正常的速度与力量。但是但凡遇上花草以及树枝上的鸟巢时,雨速就变慢了。像是绝对不会砸伤那些脆弱的生命一样,从它们的上空轻柔的落下来。我途中所见到的,没有一朵花因为这场大雨而受到重创残败。

走到屋子前时,忍不住停下脚步朝上屋顶上望去。他坐在树枝上,头靠着树干,躲在枝叶的繁茂闭着眼睛像是睡觉。只有我可以听得见的他均匀的呼吸,似乎穿透了雨声,传递到我的耳朵里,那般安详。

真是温柔的人啊。

我收起伞,低下头,默默的走进屋子。

这样温柔的人,不应该死掉的。

3.

惊醒的时候,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流顺着鼻腔直达心房,沁人心脾。我从来不曾觉得空气对我这般重要过。我张开嘴将它们大口大口的吞进肚子里,好似这样才能安心。

安心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教室里。

还是没能改掉啊。从那以后一旦有意识的呼吸起来就变得贪婪的习惯。

纸条已经堆满了桌子。上面写着他们今天中午想要吃的哪一家的菜。在校外居住的学生作为“走读生”有在午餐和晚餐点自由出入学校的资格。学校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而隔着一条马路的学校对面就有一长排的小餐馆,价格平民,味道可口,因此为大家所钟爱。但学校食堂对于住读生是垄断性经营,吃就吃,不吃饿死好了,外卖是不给进的,若是点了的话要跑到好远的地方去暗中交易,还要提防守卫的巡查;并且餐厅要收取额外的送餐费。怎么说,都不如让走读生塞进书包里给带进来来得方便。可惜那天我精神恍惚,出门的时候忘记背书包,拎着在三家不同的餐馆买好二十三份外卖不能从正门进,只好绕了远路来到侧门,先将外卖餐盒从铁门的空隙中塞过去,然后开始翻越栏杆。

爬到顶部的时候,我登高远望,突然在这偏僻的地方发现两具熟悉的身影。两个拥抱着的人。我最好的朋友米苏——至少曾经是——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和我曾经告诉过她的,我喜欢的男生,连卓。

手掌突然被栏杆尖锐的地方划了一下。撑着痛爬下来,再低头看手掌,血液已经渗透了出来。

那个家化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惊吓的抬起头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不安的四处张望。然而他只是看着我手上的血迹。之后他从我身旁走了过去。我好奇的跟着转身,看见他走到我刚刚爬过的铁门旁,对着角落蹲下来。细看才发现原来那里长着一朵黄色的小花。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那朵花做了一个似乎是“拜托你”的手势,然后张开手掌。明明没有风,但那花儿轻轻的摇曳着,抖了几片花瓣下来,落在他的掌心上。他走回来,对我说,“闭上眼”。我不由自主的照做,感到有一只手掌覆盖在我的伤口上。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了。我睁开眼。伤口已经愈合,只剩血液的印记还在。

“为什么···”我忍不住惊异出声。

“因为我死于春天的一个节气。因而现在变成同这个季节息息相关的存在。这是这个季节赋予我的能力。与此相对应的,当春天结束夏天来临的时候,我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他突然惆怅起来,语气也特意变得失落了。“至于消失之后会去哪里,又会变成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不会再碰见另一个能看见我和我说话的人了。”

“···谢谢你。”

“这算是认可我了吗?”他欣喜的笑,眼睛里像是有向日葵的影子。我看得发呆。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快回教室吧。饭都要凉了。我不会在你教室附近出现的,免得你分心。”

如果这是一场告白,那么一定很甜蜜。这很像是一场告白,这就是最令人悲伤的地方,他已经是一只鬼,永远变不回一个人。于是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半点都没有。

可是心底依旧会有莫名的欢喜。

我带着饭盒气喘吁吁的跑回教室。

“怎么这么久!”

“还慢腾腾的走回来的?”

“饭都冷了!!”

饿着肚子等着我的同学们都有些生气。我害得他们没能及时吃上饭,只好努力的低头道歉。待他们拿走了自己想要的从我面前散去,我看见米苏的背影。但凡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人都来找我带饭,但是她没有。我曾经主动给她买过,但是被她扫到地上。米饭都浪费掉的话太可惜了,因此就没有再继续这样做。此时她正和连卓聊得开心。大家都在说他们在恋爱。但只有我知道,米苏不喜欢连卓。

我知道米苏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虽然她是那么那么爽朗的女孩子,面对那个人时却也会扭扭捏捏优柔寡断起来。圣诞节信誓旦旦一次,情人节信誓旦旦一次,看完热血电影信誓旦旦一次,听完忧伤情歌又信誓旦旦一次。每次都说会去表白,每次都没能说出口。她最后一次同我信誓旦旦说的是:“真的是最后一次。等毕业了我就去告诉他。我要考上和他一样的大学,比翼双飞。”她只告诉过我一个人,那般小心翼翼的珍视着这个秘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我呆呆的盯着他们看。直到听见嘲讽才回过神来。

“还盯着看呢。真可笑。”

“就凭她也配喜欢连卓。”

我喜欢连卓。这个传闻也变成了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下酒菜了。虽说我其实也只告诉过米苏一人。不过她们说的也没错。连卓那样的存在,如果是和米苏那样耀眼的女生的话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和我这样不起眼的人的话···

手中习惯性拿着的钢笔,一个走神,笔尖深深的划入皮肤里。蓝色的墨水被染了色。我突然就想起了方才的情景,鼻子酸酸的苦笑了一下,像擦掉手上的笔迹一样去擦那个痕迹。

不是谁都有治愈伤口的能力的。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我体力不好,是跑个100米都能气喘吁吁生不如死的体质,因此从前的体育课都是由米苏拜托体育委员偷偷帮我免掉的。不过现在不可能了。体育委员也已经换成了连卓,我也不能主动找他请假。即便我的确有点不舒服,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常规的800米,米苏突然提议说跑最后一名的人加跑两圈吧,体育委员表示赞同,大家也跟着说好。老师于是也同意。一圈跑完,大家便都各自散去自由活动,偌大的跑道上,只剩下我一个独自执行惩罚。

相比于被锐利的物体划伤的那种瞬间的痛楚,长跑是一个更加漫长的煎熬过程。风会变得越来越沉重,无法带动空气很好的被呼吸进去。会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眼前宽广的视野,会逐渐变成一个圆圈,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不小心脚上一绊,整个身体便完全伏地地摔在橡胶跑道上。我连爬起来的念头都没有了,被奔跑所致的疲倦打败了,觉得就这样丢脸的一直趴在地上直到下课也没什么不好,剩下的就不用再跑了。

然而一双运动鞋走到了我面前。鞋子的主人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向我伸出了手。我抬起头看见连卓。因为逆光的缘故,我面前的他完全是阴影的一面。他将我拉起来,我远远的看见和其他女孩子聚在一起聊天的米苏正朝这边望过来。

“啊,流血了。”连卓看着我被擦破皮的手掌说。他还握着我的手,我试图抽回来但是他没有放手。“器材室好像有急救箱,我帮你处理一下。”他这样说着,无视我连续说的无数个“我没事”和“不用了”径直牵着我走进器材室。

我们面对面坐在器材室的桌子上。他一直低着头,认真地用从急救箱里拿出来的酒精帮我清洁伤口。整个器材室只有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异常沉闷。我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

“那个···你是故意的对吧。”

他“恩”了一声,还是没有看向我,手上也一下停顿都没有。“因为我发现只有我跟你走的近的时候米苏才会有反应。”

他在伤口上贴好创可贴,又一脸关切的翻看着我手腕处的伤口。“这是?自残吗?”我慌忙抽回手,藏到桌子下。“只是不小心。”

“想自杀?”

“不是···”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脸神秘的向我凑近了一点:“呐,教给你,不要悄无声息的死掉。要么就直接从我们教学楼的楼顶跳下来,闹出点动静,还能给我们争取几天放假的时间,这样说不定还能让大家感谢你一回。不然像你这样平凡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啊。”

我静静的看着他,猜测他是在恶语伤人还是好意的在激将我。

“听说你也喜欢我?”他冷笑了一声,“被你这种家伙喜欢真是让人喜悦不起来。但是米苏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我交往的吧。什么嘛,利用我来刺激你,我可不是你们女孩子吵架利用的工具。”

他视线流转,终于落在我的眼睛上,那里面有轻微得不易被察觉的愠怒。

“如果要玩那我就奉陪好了。反正在这种事情上,永远不会是男生吃亏。”

在我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收拾了急救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我下意识的追出去,却看到了米苏。她站在原地等待着连卓走向她,期间用冰冷的目光一直看着我。我僵硬在器材室的门口动弹不得,只能目送他们肩并肩远走。

“好像被欺负了呢。”

那家伙的声音突然从侧旁传来,我才惊觉他站在门外。

“你都···看见了?”

“一点点。”他向我走过来。

“我想到自己可以为你做什么了。虽然我不能随意插手人类之间的事,但是,我来变成树洞吧。心事若是能对谁诉说一定会变得轻松起来的。悲鸣自己不幸的命运也好,咒骂别人对自己的欺凌也好,不论是什么色调的情绪都可以告诉我。我将成为你最忠诚的倾听者,永远也不会背叛你。因为,这个世界上能与我交流的人只有你。”

“···不是‘不会背叛’,是‘不能背叛’吧。”我不自觉的自言自语。“是因为没有其它选择才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倘若还有再一个谁能看见你,那么对像我这样的人,随时都可以弃之不顾吧。”

“或许呢。”他认真回应了我。“事实如此嘛。”

我的脸因为恼怒涨得通红,“什么嘛···还不是一样···”

“所以才更要把握好这样的机会不是吗?”他提高声音打断我,“只是一味的觉得‘不公平’、‘不甘心’有什么用。这个世界的现实一点也不会因为你的抱怨而改变。觉得被利用的话就利用回去啊。趁我现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我已经向你提供了一个选项,你也可以再通过其他的途径向我索要代价。如果你能够做得到的话。”

我被他的逻辑震慑到,不会说话,只是抬着头瞪大眼睛盯着他。而他揪起自己的耳朵向我凑过来。

“那么树洞模式开启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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