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那是一场从亘古绵延至今的,无法看到尽头的梦境。
我站在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沉默地注视着眼前那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着樱花色和服的,哭泣着的女孩……
她的怀中抱着一名同样有着樱花色长发的少女,略显青涩的脸庞与女孩有几分相像,只是,面色苍白,像是一团冰冷的雪,美丽纯粹,却没有了任何的温度。
樱色的女孩不停呼喊着少女的名字,迷惘而又痛苦的神情雕刻在那张小巧的脸上……她放声痛哭着,就像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
一声,一声。
女孩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喃喃地,没有声息。
少女的鲜血止不住地流下,在地上积成了一滩,将女孩樱色的长发染得鲜红。
女孩的脸上,逐渐失去了情感……渐渐地,如同一个,精致而小巧的,人偶。
我忍不住想要上前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而,在梦境之中,我却不在这里。
第一次,我发觉,魔女的双手似乎和普通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无力的双手无法触及眼前的女孩,无法拭去她的悲伤,甚至……
——连在一群人类的手中保护她也无法做到。
我冷冷地看着四周那群围着女孩的人类,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意。
在那群人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武士,除妖师,巫女,道士,阴阳师……种类之多,甚至有普通的人类混杂在里面,透漏着对少女和女孩毫不遮掩的厌恶。
然而,在这里面,更多的却是一群形容枯槁的法力僧。
他们看着倒在血潭之中的少女与怀抱着她的女孩,脸上显露出扭曲而兴奋的神情,如同清除了一只厌恶已久的害虫。
他们手中拿着形态各异的法器,法力在法器上凝结成型,一步一步地逼近巨大樱树下的两人,似乎是要以她们为媒介来举行某种封印的仪式。
我伸出手想要阻挡他们,然而,手却径直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前赴后继的涌上前来,而我在这人潮之中,却只是一道幻影。
镇妖的法器在法力的加持下在空中回旋,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地上,却被众多僧人的法力肆意地玩弄……
他们以天地为纸,鲜血为墨,在女孩身后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上勾勒出无数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纹路,随后不断蔓延,地上,土里,直至那深埋地下的,盘杂的根……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我只知道,我想要守护那道身影,守护那仅仅距我数米之远的,小小的女孩。
但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只能无力地看着女孩不顾一切地抱紧她怀里的那个少女,那有些疯狂的模样……
她小小的身躯妄图阻挡着血液从少女的体内继续流逝,甚至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少女的怀中,却被源源不绝的血液染成了,鲜艳的红。
紧紧地抱着少女的她整个人浸润在少女的血液里,像是浸在了地狱的血海之中。
忽然,女孩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悄然间,木讷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歌声响起了……
从那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沾染得一身血红的女孩口中,传来了呜咽着的,断断续续的音符。
陌生的旋律回荡在这片小小的院子里,应着女孩那悲切的声音,谱写出了一幕……凄美的乐章。
在我的眼中,女孩那一头樱色的长发,在那一瞬间逐渐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呐......姐姐,你刚才和我说了什么?……”
“我没有听清楚……”
女孩喃喃地念着,已然变作一片雪白的长发随风飘舞着,伴着落樱回旋,轻轻地扫过了她身后樱花树的树干。
“但是……”
在女孩的身后,樱色的光芒逐渐绽放了。
光芒洒在空中,洒在地上,洒在了女孩那张被鲜血所染红的,失却灵性的脸上。
她环视了一圈,将四周围绕着她的那一张张惊恐的面孔纳入眼中,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那一声声称呼她为怪物的惊叫声,抬起头,望着天空,喃喃地,念了一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孩的话,像是在宣示着什么。
无数美丽的樱色花瓣在她话语终结的那一刻自树上飘落,环绕着女孩回旋飘舞,逐渐汇成了一片梦幻般的樱色花海。
围绕着巨大樱花树的结界好似一张浸了水的窗纸,被樱色花海轻而易举地捅穿,淹没于仿若无尽的花海之中,绞成一片片细碎的尘埃。
那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樱色的洪流好似决堤的洪水,在顷刻间吞没了这片小小的地方,将那一张张惊恐的面孔彻底吞噬,化为一枚枚新的樱花,汇入女孩周身的花海之中,随风舞动。
空旷的院子之中,不知何时,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唯有那首残缺的乐章依旧永恒地流转,引导着四周徘徊迷惘的亡魂。
然而,我看见了——
——在天空中,一道睁着无数狰狞眼珠的漆黑裂隙正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无声无息……
……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呢……”
八云紫定定地站在西行妖下,抬头望着被荆棘束缚在树干上的白发女孩,似是怀念地低声说着。
在她的手中撑着一柄粉紫色的洋伞,伞的骨架拼凑的有些歪曲,然而,它的制作者好似费尽了心思,努力地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得出了这么一柄不伦不类的作品。
在伞面的尾端悬挂着几枚鲜红的蝴蝶结,与那弯曲的骨架搭配在一起,让它显得不像是实用的成品,却反倒有些像是孩子们戏耍的玩具。
然而,她却轻轻地抚摸着洋伞那弯曲的伞面,静静地,陷入了沉思……
直到,从她身后传来了那道,带着怒意的声音。
“紫……终于让我抓到你了啊!”
八云紫淡淡地转身看去,映入她眼中的,是那道熟悉的红白色的身影。
灵梦左手抓着一把灵符,右手拿着御币直直地指着八云紫的脸,身上爆发着磅礴的灵力隐含着强烈的愤怒,气势汹汹。
然而,来到这里的,仅她一人。
原来如此……
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八云紫,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这次,来的可真快啊……”
“……灵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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