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她来自冥界
洛枫注视着女孩的嘴唇开合，看那朱色唇瓣像是花瓣凝露，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死后的世界？”洛枫问。
女孩点了点头，继续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另一个世界这个你听过吧？我们管那叫冥界。”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个死人咯？”洛枫恍然大悟。
“你才是死人！”女孩有些嗔怒，“你全家都是死人！”
“我没有全家，我也不怕死。”洛枫神色黯淡，把头扭向一边，眼中说不出是伤感还是无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枫是个可怜人，没有亲人，独来独往，若不是认识了竹安和竹千依他恐怕没有个知心朋友，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习惯了，也几乎不会在意一个人的痛楚，当上猎手以后他变得更加孤单，不仅没有亲人，还失去了自己的平静生活。
“啊？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你的背景……”女孩很勉强地咧开嘴笑了笑，她并没有见过这样失落的洛枫，从前的他都是自信满满的。
“算了，没事，我从来不在乎这事的。”
洛枫躺下来，弄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眼盯着月亮，眸子有些涣散，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挺不喜欢一个人的，一个人总是有那么些寂寞，回家永远没人给你开门，打开门永远不会有人在里面等你，可是洛枫每次回家都挺期待的，期待着那个不存在的人来给他开门，但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女孩理了理头发，席地而坐，小腿压在大腿底下，裙子像是盛开花朵的花瓣，铺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正式。
“言归正传，”女孩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这么问，我就直说，用你的眼光来看我的话，我就是冥界人，是死后世界的人。”
“听起来很玄乎。”
“没什么玄乎的，事实就是如此还有你这家伙坐起来啊，腰断了吗？没看见我这么严肃嘛？”
洛枫拗不过，只好坐起身来，拍拍后背的泥土，很奇怪的是，一点都没有沾到，他想起前几日里也是这个情况，不由得伸出手来捻起几粒沙土，发现确实只是很平常的沙粒。
“那我问问你，”洛枫侧过头来看着女孩，“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和你们差不大多啦，但是我们的咒术是很发达的，不像你们这么落后。”
听到这洛枫不乐意了，“喂，有你这么说的吗？什么叫落后，没发展起来罢了。”
“事实就是如此嘛……”女孩脚尖抵着脚尖，看上去很委屈，“你看你那破咒术用的跟那什么似的……”，
“是……”洛枫无力反斥，“我的咒术确实很破但是你的也不怎么样。”说完他还掏出了那团黑色物质晃了晃，像是显摆一样。
“少……少贫嘴！”女孩的脸涨得像是西红柿一样，双手叉腰，“说好了不再提这事的！”
洛枫突然觉得这毒舌女孩变得很容易对付了，平时的她像是妖精一般古灵精怪，一提到这次的咒术失败却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说起话来都慌慌张张，洛枫思量着这女孩的弱点大概就是这橡胶小猫，心想着自己多了个把柄。
“你说你是冥界人，那我死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去你们的世界？”洛枫问。
女孩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睁大了紫色的眸子，接着说：“大概会吧。”
洛枫环顾四周，“那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大概算是我家乡的一个剪影吧，也是那样的云彩，那样的绿地，就连空气中弥漫的清香泥土气味也是那样熟悉。”女孩神往地望着天空，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洛枫的印象里，女孩是刁蛮不讲理的人，喜欢调侃而且很毒舌，说起话来也不留情面，不过很关心人，只是表面上挺狠，最大的优点是脸蛋漂亮身材好，但是做起事来马马虎虎，经常出问题，丝毫不像说话那么凌厉，总的来说并不是现在给人的那种很温柔的软妹子的感觉。
夜风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吹来，泥土气息夹杂在湿润的空气中，洛枫嗅到了不平常，这异常并不来自风，真正的问题在于女孩本身，凡事见异必有蹊跷，这里肯定有什么原因。
“你今天……真没什么事？”洛枫试探着问。
女孩的眼神如往常般的平静，只见她用手指抹了抹嘴唇，“我能有什么事？”
“这个……没什么事……”洛枫只好作罢转而说道，“那你说说你的家乡吧。”
女孩看着洛枫的双眼，问道，“从哪里说起呢？”
“极空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说文化方面的。”
“什么样的地方啊……”女孩仰头望了望月亮，“你看那月亮，过一阵子等红光褪去的那天我们会开展盛大的活动，整个城的人都会聚集起来在满月下庆祝，那天晚上我们会舞蹈，弹琴，撒花，互相祝福，一起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
洛枫听着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他记得以前有过这样的日子，人们撒花弹琴，那些人的脸他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满地红光，人声如潮，原本清冷的夜晚像是点着了篝火。
“如果你在我们那儿你就会知道，每一年的月圆节是非常有意思的，看你这样子做个鼓手挺不错。”女孩打量着洛枫。
洛枫听这话立即摊开双手，一脸无奈，“鼓手就算了当个刀手倒是可以试试。”他是个猎手，根本没有摸过鼓，但是耍刀确是家常便饭。
“哦？”女孩饶有兴趣地问：“枫很会用刀吗？我听说在冥界男人不必很能打啊？”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把刀的形状。
洛枫只得耸耸肩，说着：“我不能打？那谁能打？我是个猎手你知道的，老街那种地方我可是经常去的。”
“猎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你说过，但是却没说清楚。”女孩问，在之前交流的日子里她也听洛枫说了不少关于他这职业的事情，不过现在还是不怎么明白。
“大概……刀口舔血的一群人吧，但是我们不是杀手，我们也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道德是非判断标准，我们猎手中不乏一些能力出众的人，他们把咒术式铭印在自己身上，获得更强力的效果。”
“比如？”
洛枫立即想到了竹安，虽然竹安压根就不是什么能力出众，不过倒也是拥有铭印的人，“我有个朋友身上有类似的铭印，靠着这个他能看见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他能一眼看出行人的名字，看出地上一片瓷砖的产地。”
女孩瞥了一眼天边的树林，很随意地搭着话，“听起来挺像某种咒术，你知道原理吗？”
洛枫自然是不知道原因，当下甩出一句，“别问我，我不知道。”
女孩突然凑过身来盯着洛枫，眉宇间尽是挑逗，洛枫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慌忙身体后仰，从气势上来说他就低了女孩一截。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洛枫一边后退一边说着。
女孩拍着洛枫的肩膀，像是安慰，“我都说了你们咒术落后我们的咒术史比你们至少长了一千年啊，说白了你们没开化啊。”女孩说话不留情面，有点口无遮拦的意思。
“你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露骨……什么叫做没开化……你以为我们是野蛮人么？我们落月城可是挺发达的。”洛枫以手掩面，心里寻思着早该想到女孩的心思，可是女孩就是这样一个跳脱的人，洛枫有时候怎么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女孩连忙解释。
“我还是无法想象出冥界的样子，有机会一定得去看看。”女孩说着，明眸如镜，双眼映着红月，咋一看还以为燃烧了起来，“枫的故乡落月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好想亲眼看看啊，即使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你们的事情，我还是没有办法想象出来，只觉得肯定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我觉得你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乖乖的不调侃我了？你可不是乖乖女哦。”洛枫调侃道。
“今天没那兴致。”女孩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好像要倒了下去，“咒术什么的很耗体力的，我都没这精力挑你说话的刺了。”
原来如此……洛枫无话可说，却觉得女孩嘴里说的不是真话，事实另有他说，女孩说话经常藏掖着什么，说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全部，洛枫自认为察言观色能力不错，但是他看女孩的双眼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观察对了，女孩的眼神很多时候都是“看起来像”，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他却不知道，当然洛枫也有瞒着女孩的东西，这一点上他没有资格批判女孩。
“好了好了不多问了，时候也该到了。”女孩闭上眼睛，睫毛柔软细长，几秒钟之后她站起身来，挽了挽头发，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洛枫脑门一下。
“你这是干什么？”洛枫摸了摸被戳的地方，觉得脸有些红。
女孩凝视着洛枫的双眼，眸子像是宝石一般透彻，不出一会儿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我觉得你该走了。”
“是吗？”洛枫转头望向天边的红月，“这么快就时间到了？”
“下次来再问你。”女孩笑颜绽开，月光下脸蛋如玉一般细腻无暇。
洛枫突然觉得女孩的笑容让人心里发暖，暖得心神荡漾，像是站在海边面朝大海，那种暖就像是拂过脸颊的海风，带着沁人心脾的馨香。
“怎么了？”女孩似乎察觉到了洛枫的眼神。
“没什么。”洛枫回答。
洛枫走向草地上的小屋，手腕稍稍转动，小门向他敞开。
一睁眼，又是坚实的天花板，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在洛枫眼中，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洛枫眯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漂着金色的阳光透过他的眼皮，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樟叶香，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家，窗外就是每天可见的樟树，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樟树已然长到了洛枫的窗前。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可是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若非要他说出来，他也说不出，只觉得自从方才回来之后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大概是错觉吧，洛枫这么想着，突然间回想起赤虎先生的任务，当下便关上了大门，值得一提的是，他没有带刀，并不是他不想带，但就是没带。
渐渐升起的太阳，逐渐燥热的空气，这不是异常，但是又预示着什么，或许从一开始这些都不是真的，但是洛枫仍然一步一步稳妥地走着，丝毫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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