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特西嘉依然很平静,圣科尼特学院也依然很平静。
碧蓝的天空,金黄的阳光,还有鲜红的玫瑰和灰色的人群,一切都像是一幅画,和谐得让人不忍心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
我靠在窗边,轻轻合上了已经第四次读完的书。封面上,骑一匹白马的少女英姿飒爽不输男人,灰蓝色的眼眸里有令人不敢直视却又情不自禁想要接近的光彩。那是我的偶像,我想要穿越时空去追随的人,海特德斯距今约两百年前的传奇女皇,莱斯辛德·佩特洛斯。
我很早以前就想要在莱斯辛德在位期间修建的首都百年名校圣科尼特就读,如今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年。除了我的旁边一直空着之外,我在这里没有一丝遗憾。
“喂,提西奥斯,”身后的森特罗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在看你那个比你大两百多岁的女神啊?”
“都说了她对于我而言可不仅仅是女神这么简单。”我无奈地转过头去,“她可是海特德斯最伟大的皇帝之一,同时也是海特德斯唯一的女皇莱斯辛德·佩特洛斯。我这个在她的国家里生存的后辈,从来都是像虔诚的信徒一样仰望着她,以至于只想穿越时空去追随她的啊。”
“切,瞧你说的。”森特罗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到最后还不是屈辱地死在圣特罗岛了?”
我没有和他争论,只是转过身去暗暗叹了口气: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我这种像当时的帝国军团老兵一样的朝圣者的心呢?
我再次打开书,沉浸在那段历史里忘了时间,直到身后的森特罗拍了我一下,我才发觉现在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我慢慢抬起头,看见讲台前有一双陌生的女士皮鞋。可能是有转学生来了吧。我这么想。
而当我抬起头对上那位转学生的眼时,便和她四目相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仿佛在那一刻掉入了时间的深渊。
毫无疑问,她美得不可方物。大约只有一百五十八厘米的身长,皮肤白皙得不像真人,一头黑发剪成复古的姬发式,灰蓝色的眼眸配上上扬的睫毛,右眼下是一颗轻轻巧巧的泪痣。白色衬衫,灰色外套,宝石蓝色百褶裙,再加上白色过膝袜和黑**士皮鞋,明明只是平常的偏复古风校服,穿在她身上却仿佛有了古老的味道,那轻飘飘的灰色也似乎变得厚重了些。“乌云般的黑发”“白雪般的肌肤”“混入乌云天空般的眼眸”“一滴墨水般的泪痣”“玫瑰般的唇”,随你怎么说,因为几乎所有形容美人的诗一般的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她那么安静,像是从两百年前的贵族老宅中取出的洋娃娃,又像是从有些褪色的油画里走出的海特德斯大家闺秀,似乎是从两百年前穿梭时空而来,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可她的身上又涌动着烈火,躁动不安,仿佛能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跟着热烈起来。冰与火的气质在她身上巧妙地中和到了一起,这种中和调配出的光彩有直射人心的力量。恍惚间,我竟有些不敢直视她。
不知为何,我对她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她让我想到了我的偶像莱斯辛德,可她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一处与我的偶像相似。可不知为什么,见到她,我就好像找到了被我弄丢在时间里的什么东西。可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的名字是特尔西利亚。”我看见她轻启唇瓣,“特尔西利亚·德洛克,还请多多指教。”
我看到有许多人暗示她来自己那边坐下。我有些期待她坐在我身边,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是,像我这种只对莱斯辛德感兴趣的无聊的人,根本不会有女生想要坐在我身边吧。
没想到她却径自向我走来,身后是一片惊异的眼光。她拉出椅子坐下并面向我,再次张开嘴,却欲言又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她最终还是只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提西奥斯·纳特,请多指教。”我有些受宠若惊,好在还没有高兴到忘乎所以。
“请多指教。”“请多指教。”我们的第一次交谈就是这样平淡无奇。
下课之后,许多人围到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问各种问题,她却只是很平淡地简单回答,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手里的书。一缕一缕的阳光投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我觉得她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以至于让我根本不想让别人靠近她。
因为有她在,我第一次没有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在莱斯辛德的传记里。我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东西,可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恍惚间夕阳已经爬上了天空一角。我想要开口问特尔西利亚往哪里走,如果顺路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但最终我选择了沉默,仅仅只是看着她的身影独自离开我的视线。
“提奥。”我回过神来,发现薇瑟妮正在我身边,“你在想什么啊,跟不跟我一起回家了?”
“啊,我当然和薇瑟一起回家。”我猛然间回过神来,连忙向我的青梅竹马,这个梳着双马尾的褐发少女赔了个笑脸。
“真是的,呆子就是呆子,平时和你那帮朋友聊的不是挺欢的吗?”薇瑟妮依旧自说自话地向外走,我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我们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聊着同样的话题。不知为何,明明和薇瑟妮聊天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我却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特尔西利亚在哪里呢?我不禁好奇起来。
忽然,我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了一旁的小巷中,修成姬发式的黑发在风中招展,仿佛是一面旗帜。我瞳孔一紧,默默确认了那个人就是特尔西利亚。直觉告诉我,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否则绝对不会丢失那样从容优雅的仪态。
“薇瑟,你先自己回家吧,我有点事要办!”我匆匆向薇瑟妮打了个招呼,便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诶———”薇瑟妮莫名其妙,我却已经顾不上向她解释。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告诉我,如果失去特尔西利亚,我就连带着失去了不管在任何时代都会大放异彩的东西。尽管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我还是愿意为了守护它付出一切,因为那是和特尔西利亚绑在一起的。
”德洛克同学。”我奔进小巷,庆幸特尔西利亚还没有走远,并不假思索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扭过头来,不悦和警觉都在她精致的面孔上闪现,最后呈现出的却是安心。不知为何,看到她的这幅神态,我就觉得自己似乎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紧紧握在手里了。
“德洛克同学,你在被什么危险的人追逐,对吧?”我没有等特尔西利亚回答,“我非常熟悉西特嘉,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一定能带你走谁都不知道的偏僻近路过去。也许我看起来不是那么可靠,但请相信我,就这一次。”
特尔西利亚微微一怔:“雷克区。”
“好。跟着我走,不要被我甩在后面。”事不宜迟,我立刻拉起特尔西利亚的手向前奔去。正好雷克区到这里有一条隐蔽的近路,我可以沿着那条路把她安全地送到家。
除了特尔西利亚的手是否被我紧紧握住,我几乎没在乎其他。我察觉到特尔西利亚的手似乎要从我的手里脱出去了,便立刻回过头去。果然,特尔西利亚已经向后倒去了。我立即抓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重心。莫名其妙地,我感觉到自己正心跳加速,像是回到了以前的一段美好时光。
一丝红晕掠过特尔西利亚的脸。我的心跳更快,却也知道没有时间在这里找什么恋爱的感觉。“快走。”我甩下这句话,便又紧紧握住特尔西利亚的手,再次向前奔去。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特尔西利亚送到雷克区的了。我只记得,在我按照她的说法把她安全送回家之后,她一直看着我,我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找到了让我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再次欲言又止。“谢谢。”她最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谢谢你。”
“没关系的……”不知为何,听到她只说了这两个字,我总觉得有些失落。
我告辞了她,开始慢慢往家走。莱丝,莱丝,这两个字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环绕。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总不可能是特尔西利亚吧?
我又忽然间想要知道,特尔西利亚究竟想要和我说什么呢?如果她告诉我了,我又该回答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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