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愿非常的意外,他一直都将红月之神划分为绝对的恶神那一边,但和红月之神的这一番交谈让他的想法大为动摇,作为神,‘他’只是贯彻和传播‘他’所代表的信仰,没有去强迫拥有红月之力的人做些什么,虽然说‘他’怎么样也算一个引发人心中“嗜杀”的导师,可是作为神来说,他的立场和动机都是十分公正的!‘他’没有用外力去扭曲和改变人的心灵,只是引发和诱导出埋藏在人心中的黑暗,这样的神到底是好是坏,曦愿也不知如何评判,不过从心底来说他对红月之神的厌恶已经消失了大半。
虽然红月之神放出了不会在骚扰曦愿的话,但并不代表红月之力的性质就会改变,红月之力对任何人的影响依然一视同仁、也不会就此消失,而凭这些日子的遭遇曦愿对红月之力的所能勾引出的负面情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嗜血和冷酷。无论是哪种都会让人丧失理智和不分敌我,就像上次的自己,真是没用,曦愿狠狠摇了摇脑袋,重新驱走心中的杂念,开始继续之前的修炼工作了。
曦愿最紧要的事便是找到控制红刃的办法,这段时间,他已经隐约摸索出了的方法——控制住自己的心魔,与红月之神的对话更让他肯定了这个思路,曦愿的内心已经躁动了太长的时间,他甚至记不起曾经很平常的没有忧虑的快乐是什么感觉了。即使这段时间拥有可以说是完美的环境,他也没能够让自己的心完全静下来,这种状况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和长年的修养, 当年可是连武术会场的老师都对曦愿的禅定功夫赞叹不已。
与雅欣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像是定好了时钟的幻灯片,每过一会就准时在曦愿的脑海中放映一遍,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还可以维持心清,但恰恰就是这瞬间的干扰决定了两种境界,教导曦愿的师傅的话语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心中有事也能放下才能达到无为’。只是他真的能够暂时放下与雅欣的那些回忆吗?
围墙边轻微的落地声倒是极快的被曦愿捕捉到,曦愿赶忙将面具戴上跳起,身形马上隐没在周遭的环境中,一边有些诧异这位不速之客的来历。轩楠拍着裙子上的灰尘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为什么来了这里?’曦愿又添了几分疑惑,而且还翻墙…这个可颠覆了他的印象,曦愿闪身进了屋子,坐在桌子前假装翻起了书本,屋前的长廊传来女子轻巧的步声,足声在门口停下,曦愿眼角的余光都可以看到她的飘扬起的裙角,轩楠抬起手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礼貌的问道:“你好,我是轩楠,小狼你在里面吗?”
轩楠的教养超出了曦愿的意外,以她的家世熟悉这些礼节自是平常,但像他这样一个外来客也平等对待确是大为不易。“请进,”曦愿站起身来,仿佛对她的到来并不知晓,也不打算揭破轩楠毫不淑女的举动,况且他的面容本就隐藏在面具之下,轩楠也无法看出他的想法,轩楠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好奇的打量了屋子的四遭。曦愿保持着屋子和入住之前一样简单,连桌子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所要求的物品也只是维持基本的日常所需、以及几本书籍而已。
轩楠在走到曦愿面前时,突然停下来低下了头,接着急忙转过了身去,曦愿有些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看不透这个情况。轩楠呼吸有些急促,白葱般的手指绞在一起,与那双面具后的眼睛相视竟突然让她的心莫名一阵狂跳。那是一双异常黑亮的眸子,黑得没有一丝杂质,亮得映出人来。而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黑衣蒙面人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也许是过度积累的疲惫和伤痛让其缺少了所应该有的光彩。在轩楠神游之时,曦愿是一贯的绅士风度,安静的等候在她身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
轩楠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白皙的脸蛋即刻就烧了起来,这让她更不敢转过身去,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难为情的事情,不过轩楠倒是有表现出了与其外表不符的大胆,敢于直面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慢慢的回过身,不好意思的赞叹道:“对不起,你的眼睛好漂亮。”曦愿一愣,他虽然心思慎密,在揣摩女孩的想法上却是个门外汉。由于家教的关系,平时与女孩的接触也是个正经死板的绅士,与女生间的行为从来都是彬彬有礼,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是女孩主动抛过来的‘绣球’也根本无法意会,只能滚落在地烂入泥中,无心中不知道伤了多少深情女子的心,也正是因此他始终将自己当作雅欣的守护者,两人之间保持着兄妹般的暧昧感情。
“谢谢,你的眼睛也很漂亮。”曦愿倒也不是恭维之词,轩楠淡金色的眼眸有种和雅欣一样的纯净,轩楠听到曦愿如是所说,紧张感消失了大半,开心的笑了笑,曦愿指了指凳子,“请坐吧。”待轩楠坐下后,曦愿问道:“你到这里来不怕你姐姐责备吗?”轩楠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的望了望门口,“姐姐当然不知道,要不她又要大发雷霆了。”是啊,要不怎么会爬墙进来呢,轩楠的话语让曦愿想到了雅欣,一个是贵族小姐、一个是贫家小妹,那种单纯天真的气质却惊人的相似,以及有时候做出完全不相称的事情。但是她们这种对人不设防的信任也同样容易被人利用,曦愿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担心我是坏人吗?”轩楠摇摇头,语气坚定的说:“不担心,我能感觉的出来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差别,我姐姐说过这是我的天赋呢。”
还能有这样的天赋,难道是像雅欣那般可以感觉到人的心灵的圣力吗?不过只凭感觉可靠吗?希望是这样吧,曦愿还是持怀疑态度,“谢谢你这么相信我,还有我很感激你那天对我的帮助,我没有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吧?”轩楠摇摇头说:“没有,姐姐只是说话强势,实际上内心也是很温柔的。”轩楠接着问道:“你在这里的生活还好吧?有没有感觉很沉闷。”曦愿摇摇头,又点头说:“一点也不会,我非常满意,这个地方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这听来大概有些夸大其词,轩楠也是一怔,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还真不方便,不过她相信曦愿发自内心的诚恳语气。也许他四处流浪、生活一直很艰苦,所以即便是这样清简的生活也是十分满足,轩楠握着双手,双眼四散出同情的星光,看样子曦愿着实出自真心的话语又引起了误会。
沉寂了一阵子,轩楠问道:“你身体还好吗?”“恩。”寥寥数语立刻又静了下去,曦愿本就属于沉默寡言的那一类,更别说现在满腹心事,轩楠则挖空心思找着话题,可是越急就越乱,脑中一片混乱整理不出一个主题,气氛貌似多了几分尴尬。轩楠焦急之下问出了她一直闷在心里的问题:“你能谈谈你自己吗?”曦愿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一语不发的看着桌子,轩楠以为自己的问题让他不高兴了,赶紧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多事,只是…”如果说有些担心一定会很奇怪吧,轩楠语塞了。“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曦愿缓缓转过头来,与他眼神相接的那一刻轩楠从他那星辰般黒曜的眸子里望到了一股浓郁、化不开的哀伤,心也就猛然一紧,绝美的面容浮现出关切,曦愿整理了一下思绪,便缓缓开始了叙述,他和雅欣的初遇、他们曾经的生活、他们受到圣廷的追捕、以及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基本上毫无保留的叙说给轩楠听,包括他是一只幻兽…
尽管曦愿尽可能的将那些过往进行了简化,也略去了他特殊的地球身世,但是这实在是一段漫长的经历,那些所发生的事情在曦愿平静的语调下听起来依然波澜壮阔,轩楠全副心思都被这些曲折惊险的故事所吸引,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响动,完全听入了神,当听到曦愿一剑刺向雅欣时,一声惊呼从她来不及捂住的嘴唇中逃逸出来。曦愿停下了话语,视线移向了她,但却很平静没有一点惊讶,他明白轩楠为何惊呼,这本就是他展现出的残忍。轩楠赶忙摇手道:“对不起,不是你的问题,请你继续说下去。”曦愿眼帘低垂下来,用最后一段话结束了整个旅程:“为了救她,我必须去一个地方找到可以救活她的神物,这就是我现在在这里的原因。”话毕两人暂时又陷入了沉静。
“我没有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轩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语气有些急促和感伤,“让你重提这些往事真是无礼,我感到很抱歉。”“我只是一只幻兽,你和我谈论这些不会觉得很奇怪吗?”是啊,轩楠在刚听到曦愿是一只幻兽时有些惊讶,但在曦愿后来的叙述中几乎都几乎要忘掉这个事实,“怎么会,对我来说,你和我们其实并没有区别。”不过像曦愿这般具有深刻人性的幻兽轩楠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谢谢,”曦愿对轩楠的好感和信任随着接触逐渐加深,而且他觉得轩楠的气质、单纯和‘泛滥’的同情心都和雅欣很相似,这大概也是他愿意对轩楠倾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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