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啊！”
在高速撞在钢化玻璃变成一块铁饼之前，我从腰部抽出手枪对着玻璃一通乱射。完全不需要瞄准之类的动作，只需要将弹夹中的子弹全部宣泄在我预定的落点上，钢化的子弹头将我眼前的落地窗打出了无数个洞眼，紧接着，我启动了悬浮喷射系统的足部装甲就和布满了无数弹孔的玻璃接触了。
……感觉完全就是是撞穿了一堵松动的砖墙一样。
我就像是掉进一个陷阱洞口的狗熊一样陷了进去，很快我就发现我趴在了光滑的木制地板上在两排办公桌之间向着下方滑去。
“夜狼！”耳侧通讯器突然传来白岩的声音，“你在哪？回答我！”
“恩……怎么说呢。”为了不伤害到身后的滑翔翼，我一边面部向下滑动着一边将身后的滑翔翼收紧，“我现在在做一个木质地板滑动系数的测试……”
“什么意思？你……”
碰的一声，我撞开了滑行路上一个还钉在原地的咖啡机，看着远处的墙壁，我只能抽出刀，用力插在地上，以延缓我向下滑行的速度。天知道这幢大楼倾斜到什么地方，也许下一秒就会出现一个让我融化在蓝天里的断面……
“我和力量已经快要接近地面了，到达后我们会放置信号烟雾，尽快赶来！”
“我在努力！”
再次撞飞了一个打印机之后，我在一大叠发黄的复印纸的席卷中勉强回答道。
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并不是怎么摆脱现在情况，而是之后该怎么和力量和白岩汇合。由于我滑行的姿势一直在改变，身后的滑翔翼想必已经破烂不堪了，不过就算完好无缺恐怕也没什么用，相比于身体轻盈富于弹性的人类身体，失去了降落伞的我现在这样的机械构造只会让我像一颗陨石一样顺着滑翔的尽头在地上犁出一条着陆沟，然后让力量和白岩把我捡一捡，带到安全的地方拼上。
……如果能拼上的话。
在第四面压缩纸质的隔间上撞出我的轮廓后，我终于止住了下滑的势头，踩在了两间公共厕所的中间的墙壁上。腿部装甲已经有几处撞得轻微的凹进去了，而身后的滑翔翼已经成了一堆破烂，我用力把它扯了下来，扔进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女厕所。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从地板中拔出了我的刀，收回了鞘中。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要找到出去的道路，而现在看来这样并不怎么难。但是很多东西也和我一样滑到了我周围，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和已经稀巴烂的台式电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但是即使我在这里想必也没有任何救援，而且现在无法联系到安达露丝，完全不知道她的命运如何。现在我距离地面时多少距离呢？几千米？我四下寻找是否有标着楼层的提示牌，但是完全没有找到。
总之，一步一步来吧，我爬上了以一个非常奇特的角度歪在我面前的饮水机.
半个多小时后，我从另一堆废墟上滚下来，终于看到了有着一排原本应该斜向下方的楼梯现在垂直于地面的紧急通道。
看着上面标着二百三十二层的标牌时我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视觉中枢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是即使如此，现实就摆在我的面前，我还是要向力量和白岩所在的地方前进。沿着应急通道旁边破破烂烂的指示牌上的指示，我找到了已经报废很久的电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强行扒开电梯厚重的铁门后，在黑暗的电梯间里还剩下两条坚固的缆绳。来不及考虑这两条缆绳原来挂着的电梯本体到哪里去了，我抓住其中一条缆绳，挽上另一条，同时启动自己足部装甲的磁力系统吸附住电梯通道的金属壁，刚迈两步，眼前突然就弹出了能源不足的提示。
……真是太不是时候。
将近六百米的距离……要多久才能够到达底部，而且和力量白岩已经失去联系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不是身处危险之中。重要的是，在栽进这幢建筑之前，我已经看到这个建筑折在了中央，倒在另外一幢大楼上，那么，这个断面离地面有多高呢？
我完全不知道。
但是现在眼前漆黑的通道是唯一的可行之路，既然如此我只能一手抓住一根缆绳，沿着倾斜的电梯通道全速向下奔跑，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被每一层都突出于通道壁的钢板所绊倒。
不过就算现在沿着电梯缆绳向下跑，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地下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要去做的事情……多余的考虑已经没有必要了。
虽然感觉自己不会在黑暗中跑太久，但是似乎还是长到几乎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了的程度，周围的一片寂静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只剩下我自己的脚步声，我怀疑自己这样下去会不会跑到另一个世界，但事实上，我还是抓着缆绳在向下作着重复的腿部交叠动作，一瞬间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机器人，一个只会重复命令的机器人。
不知在黑暗之中跑了多久，我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块极其微小的光亮。一瞬间，就像是不知名的力量涌入我的体内一般，我立刻加快了速度，向着光亮向前全力奔跑。沿着电梯通道离光亮越近，我越能感受到就像是要离开这个黑暗的地狱，重获新生一样的希望，耳部通讯器也传来再次接受信号的轻微杂音，我兴奋的几乎都要松开双手握住的缆绳张开双臂迎接新的希望了，只要到达到地面上，我就能再次……
下一瞬间，我一脚踩空，从电梯通道中摔了下去。
在空中保持失重状态大约两秒钟，我后背着地的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剧烈的撞击当我失去意识了一阵子，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几只老鼠正聚集我周围，在我身上的装甲板旁闻来闻去。
“去！”
赶开他们后，一种想法突然进入了我的脑中……老鼠？为什么早已成为废墟的建筑中会有老鼠？与此同时，一股异常刺鼻的味道瞬间让我反射性的关闭了嗅觉中枢，但是在关闭之前的瞬间，这股莫名熟悉的味道是……
确认了一下身上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我站了起来，但是眼前的惨状就像一颗子弹射进我脑袋里一样。如果是在战场上见到这一幕我是不会有任何惊讶的情绪的，但是现在在办公楼的废墟中见到这样的景象，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大约有四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办公区的地板上，尸体已经严重腐烂，但是已经被苍蝇和老鼠占据了，尸体被这些食腐生物破坏得完全无法确认死因，或者说这正是这几个人的死因也不为过。这几个人都穿着侦察兵的服装，虽然尸体的姿势全不相同，但是就从脚的位置来看，这几个人死前似乎是围成了一圈而死的。
一瞬间，我脑中突然出现一幅几个被敌人重重包围而弹尽粮绝几名士兵站成一圈，互相笑着道别后，用手中枪的弹夹中唯一的子弹对准了前面人的后脑的情景。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想。
虽然一瞬间让我感受到了更加快速的离开这里的希望，但是几具尸体的惨状让我难以下手寻找是否有任何有用的物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走进了这一小片腐肉地狱，关闭了嗅觉系统，赶走还在这里恋恋不舍的老鼠后，我俯下身子在这些尸体身上剩下少数的服装中寻找有用的东西，如果能找到让我快速离开这里的工具的话，哪怕只是个雨伞，我都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但是，除了几把空空的手枪之外，我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有一页被血染得通红的纸页就像是意外收获一样从最后一句尸体的内衬口袋中掉了出来，就像被从一个日记本上匆匆扯下来一样。虽然被血染得几乎破碎，但是上面黑色的字迹还是清清楚楚的映在我的眼中。
“……没有任何希望了，这条之前被我们认为是不可攻破的防线一夜之间就失守了，异星人突然的出现就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一样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最让我们搞不清的是为什么会有几个的人形的异星人从我们的后方出现，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异星人，异常的灵活，用手中的红色剑锋和巨炮攻击，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皮肤，白色的头发，最可怕的是她们居然有一只眼睛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简直就像我父亲讲诉的神话中才会出现的恶魔一样。”
看到这里，我身上的血液就像凝固在我的血管里了一样。这名士兵里写的异星人……不就是白岩么？
“在我们的防线被异星人撕开之后，这些白色的新型异星人就消失不见了，我带着我的小队被孤立在了一个地堡中，在异星人的阻断兽范围中完全无法和总部取得联系。最后只能趁着混乱撤退到了处于边界线上的一幢大楼，最后还是被异星人发现了。我们只能一边射击一边向顶楼撤退，愿神灵保佑我们……”
笔记到这里就以一个很慌乱的笔迹结束了，我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我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情况，我的脑中甚至想起了在我和黑岩分开的那一战为了我们而死的那些人类战士。
“放心吧。”我低下身子单膝跪地，将纸片放在了几具尸体前面的地上，“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怎么报……我并没有想清楚，杀光所有的异星人就好了吧……但是，真个想法真的正确么？
我只能看着眼前腐肉和白骨所搭构的，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类，从出生，到成长，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下成长，有欢笑，有哭泣，有朋友，有死敌，然后到现在，只剩下用着空洞眼窝看着我的尸体么……
生命，真的这么脆弱么……
那么我……还是人类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声轻微的响动突然在我面前响起，我瞬间站起身，握住了身后的刀柄。然而我的视线中只有一直探头探脑的老鼠被标志成轻度威胁生命体。我叹了口气，就在打算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时，突然发现，一具尸体原本靠在办公桌上一只已经变成枯骨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翻转关节的倒了下来，唯一的一个手指就像是在指着什么地方一样，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是刚刚那只老鼠造成的么？
但是，我就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强烈暗示了一样，脚步僵硬的顺着骨指指向的方向，前往被楼上的建材废墟所遮住的另一面。异常顺利的，在一个写着应急品的铁柜里，我掀开里面层层的消防斧和灭火器，以及消防服后，在最里面的挂格中，找到了写着民用的降落伞包。
直到我拿着好几个备用的伞包跳下大楼之前，我都是在对着几个尸体的方向，保持着军礼的姿势。
等我沿着残存的几道有色烟雾找到力量和白岩的位置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然而招待我的不是温暖的篝火，而是力量的一枪托。
“真是浪费时间。”
力量像是看着蝼蚁一样看着捂着脸倒在地上的我，我只能苦笑着看着她和白岩把我拖进一个用混凝土板搭起来的简陋营地，然后开始检查我身上装甲的凹痕。
“有什么发现么？”
“这片地区已经被废弃了，”力量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军用包里抽出了一个同样破破烂烂的地图，应该是在附近四处搜索时找到的吧，“异星人之前把人类的防线向前推进了将近一千米，但是却莫名其妙的后撤到原来的阵地，而人类也退守着阵线，留下了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真空区。你看，就是这里。”
力量在地图上用力画了一道，结果把地图划成了两半。白岩看着变成两截的地图直摇头，站起身去拿压缩型能源罐，我看着她不断翻找的背影和垂下来的洁白长发，脑中不断回想着阵亡士兵所写的笔记。
看样子，那个所谓地狱犬公司制造的白岩射手已经进入量产化的阶段了，这么说来的话，难道这些士兵所写的白岩从后方袭击，而异星人保持自己的阵线不前进都和地狱犬公司的动向有关么，但是，又有什么关联性呢……
难道，地狱犬公司和异星人……
“夜狼。”白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一个装满了压缩能源液的小罐子递到了我面前，白岩看了看我闪着能源不足警示灯的腿甲，又看了看我，将手中的能源罐又向我递了递。
“哦……谢谢。”我接过能源罐的一瞬间，白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力量也放下手中半截地图，拎着破包出去了。
“你们……”
“我们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的。”力量单手扶在混凝土板的边缘上，头也不回的说道，“夜狼就在这里好好歇着吧。”
一瞬间，力量黑色的衣角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的拿着能源罐。
……诶……这是我很没用的意思么？
明明没什么时间能用来浪费了……虽然这样想着，我还是将能源罐的延伸线连到了我的腿甲上内置的补充槽中，原本暗淡的能源槽开始慢慢的恢复了明亮的蓝色，直到能源罐中的压缩能源液一滴不剩的流进我的体内的循环能源系统中，我身上的能源才算补充了七七八八。
黑岩……我在想救出了黑岩之后，要怎么解释白岩的存在，而黑岩会不会在我解释之前就一刀斩掉白岩……
当我看见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复制人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尤其是这个复制人到处作恶多端而且是在自己被囚禁的情况下被制造出来的时候。
说到底，下一步要怎么前进，如果只靠步行的话，我们要怎么赶到那个地狱犬公司所在的地方呢？是说到底，黑岩到底在他们公司所在的位置么…………
我们的前进路线已经乱七八糟了，就算依照一开始白岩传输到我脑中的影像，也完全偏离了预定好的道路，总之，下一步就要到达安达露丝所说的瀑布城，但是这里都是一片废墟，而且不远处还是异星人的武装基地……
“夜狼！”
力量的声音突然让我一个机灵，这是我才发现我刚刚想着事情就睡着了。我头晕脑胀的扶着墙站起来，看着飞奔到营地门口的力量，疑惑塞满了我的脑袋。
“力量？怎么……”
“摩托车出现了！”
“啊？”我更加疑惑了，摩托车出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话说为什么不说骑摩托的人呢……
“是黑岩射手的摩托车！”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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