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见之物,一切都处于迷雾之中,身体没有知觉,却能够在这里如丧尸般毫无目的地行走,完全无法辨认方向和位置,只能机械地迈动双腿,向着迷雾的深处走去。
“你在追寻着什么?你在诉求着什么?”
我转过头,朝着向我发问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力量和白岩,而更远处,则是被绑在十字架上,被铁链围绕着束缚在了罪恶之桩上。
然而,在我试图迈开双脚之前,眼前的影像就消失了,我再次迷失在迷雾之中,张开双手,上面则布满了鲜红的血液,粘稠的血液拉着长长的丝线滴落到地上,就像是在控诉着什么一样,不消多久,血液就沿着我双手的纹理蔓延上我的双臂,接着就像是鲜红的手一样,慢慢的扼上了我的脖子。
“你,到底在追寻着什么?”
模糊的声音再次向我发问,但是这次我再也没有力气去寻找他或是作出回应,我的周围再次黯淡了下来,我再次沉入了黑暗之中。
“……我们应该尽快处理掉这个残骸。”
“否定,这里或许还有着幸存者,我们应该尽快向安达露丝大人汇报。”
系统重新连线,在我刚刚恢复意识的瞬间,一阵生硬的机械声音将我从眩晕中唤醒。周围一片黑暗,我下意识地打开了头侧的照明灯,微弱的光芒立刻将我眼前的惨状显露了出来。
如果不是我强迫自己回忆的话,我绝对无法辨认这还是蜘蛛号的驾驶室。各种各样的撞击扭曲了整个驾驶室,完全失去了它之前的形状。驾驶室内的一切都被毁了,甚至连一点微弱的电流都感受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将全部的能源都用于维持护盾了,才没有让这个驾驶室在不断的撞击中分崩离析。
力量就倒在我的不远处,她的两个钢拳完全嵌进了驾驶室的内壁上,我应该庆幸这对大铁块没有砸进我的脸上。我爬过去抱住力量,力量身体内的高温已经完全褪去了,现在则是死一般的冰冷。我四下张望,很快就在原本有着一排座位的铁板下面找到了蜷缩的白岩,我拖着力量的身体,让白岩和她一起平躺在凹凸不平的驾驶室底部。
“……不赞同,里面可能会有爆炸性物质,我推测这是敌人的陷阱。”
“冷静,WP-175,不要让恐惧迷惑你,我坚持要报告给安达露丝大人。”
“赞同,我会在这里等待。”
我试着找到之前在步行者基地登上蜘蛛号时所用的密封门,但是已经被撞击得完全无法找到原来的形状,我试着让脚步的漩涡加速器开到最大,用力蹬了过去,但是整个驾驶室只是晃了两晃,密封门丝毫不动,反倒是我被反作用力震得全身一震颤动,屏幕上显示了能源不足的警告。
再试几次,我就会因为能源缺失而强制关机吧……
但是在这里困着也不是办法,从驾驶室的外面能够听得到轻微的脚步声和子弹上趟的声音,驾驶室阻挡了我的红外扫描的作用,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驾驶室外正被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包围了,甚至还被枪口指着。
现在的我只能在这个大铁壳子里面听天由命了。
黑暗的环境让我有了思考的空间,也算是终于从之前的紧张战斗情绪中解放了出来,让我能够更好的想一些事情。
我从头侧的插口中将记载着黑岩话语的数据卡拿了出来,看着这张已经被破坏的数据卡,大概是之前战斗或是在驾驶室中撞击造成的损害,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张卡,把它掰成两段后扔进了驾驶室的角落中。
黑岩说的话,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之前的震惊的感觉了,甚至已经无所谓真或假了,既然她想让我知道一些真像,那么我决定有自己的手去挖掘出真像。异星人?人类?守望者?这些都没有关系,哪怕黑岩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黑岩就是黑岩,被什么制造,在哪里出生,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相信我的眼中所映出来的黑岩,虽然我是半机器人,关于黑岩的印象和记忆是被人灌输进去的也有可能,甚至黑岩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是由我脑中的数据流产生的BUG导致的错误记忆和印象。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可能打一开始我就一直处于死机状态,直到现在之前的的记忆全是别人强加进去的也未尝可知。
但是我决定选择相信,即使在各种悲观甚至绝望的推想中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也不一定,但是我选择相信黑岩,也相信我自己,相信身边躺着的两名战友。也相信我这一路的旅程不是单纯的白日梦。也相信我和黑岩之间的记忆不会被简简单单的所谓身份所切断,黑岩是存在我心中的,虽然我们相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形容为有一些短暂,但是在内心深处鸣动的声音让我相信我这一路是值得的。
一阵剧烈的撞击把我从思绪中震了出来,驾驶室外装甲发出几声被什么东西撞击得闷响之后,一把巨大的斧刃突然猛地砍进了驾驶室,给黑暗的驾驶室带来一丝光亮。我呆呆地看着两侧带着锯条的斧刃发出嗡嗡的声响,喷溅出大量的火星,直到将坚固的外装甲切开了一个大口子之后,斧子这才被拿开,接着一个黑影挡住了这个唯一能让光线照射进来缺口。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向着里面窥探一样,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装死,但还是决定握住双刀,半蹲着准备好架势应付突如其来的攻击。
“不错的判断,WP-453,里面的确有生还者,你们去把激光切割机拿过来。”一种像是闷在铁罐子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声音转向了我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不想被打成过滤网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等我把你们从这个大铁棺材里弄出来。”
……真是生动形象的比喻啊……
既然如此,我就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等着被从驾驶室弄出去。不一会儿,驾驶室就被红色的切割激光切了一个大门出来,明亮的光线立刻就将我的实现刺得一片空白,过了好一阵子我才缓过来,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一个巨大的钢铁铠甲握着同样巨大的战斧站在我的眼前。铠甲上装饰有华丽的花纹和纹章,在铠甲的身后还有一个同样巨大的塔盾,完全就是历史上重甲战士的模样,我一瞬间以为自己时光倒流回了远古时期,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在重甲战士的身后站着一排手持各种枪械的机器人,摆成了很好的半圆形双层包围圈,枪口都是对着我们。我默默地让手中的双刀散成了粒子,高举双手的站了起来。
“不用这样子,我不是你的敌人。”重甲战士一抬手,机器人们全都放下了枪,“WP-71,WP-98,WP-562,WP-801,你们四个把那两个人抬到医务室去,”话音刚落。四个机器人立刻收起枪,从我身边走过,将力量和白岩抬了起来,向着我前方一片遗迹一样的地方走去。
“你们要带她们去哪?”我放下手看着重甲战士。
“别紧张,我只是让士兵带她们去补充下能源罢了,她们不像你能够在低能源的状态下行动这么长时间,不过……”重甲战士抬头向上望去,“你们还真是够幸运的啊……”
我跟着他的目光抬起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我现在正身处一道悬崖的底部,在我们上方是一个用于给水渠泄洪的位于悬崖边上的水渠口,想必很久之前这里是一道瀑布,但是现在是一片干涸的景象,我们就这样在蜘蛛号的驾驶室里从离地面将近一百米高的地方从悬崖上飞了下来,直接砸在这里。我看着一斗被冲击力砸平,而其余部分凹凸不平七扭八歪的蜘蛛号驾驶室,还有下方碎裂的岩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样,你们还是活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我收到了几位老大的命令要在这里把你们护送到大卡什空军基地,既然如此就事不宜迟,带你去补充能源和装备吧。”
“几位老大?”
“这个你就不要多管了,只要跟我来就行了。”重甲战士将手中的战斧挂在了腰间,将自己水桶一样的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女性半机器人的脸。
“我是守望者第五十七营的指挥官安达露丝,愿意为您效劳。”
“啊,我是……”
“不用了,”安达露丝举起手,火红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从严实的铠甲中披散了出来,“几位老大特意交代我不要打听你的个人信息,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务就可以了,所以还是赶快和我回应吧。”说罢安达露丝转过身,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向远处走去。我只好最后看了一眼救了我们一命的蜘蛛号遗骸,跟着安达露丝的身后走了过去。
很快,我就和力量和白岩在医务室碰面了。专门为机器人和半机器人准备的医务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没有软床,没有体检仪,也没有染血的纱布和手术刀。有的只是能源补充仪,备用零件的仓库,焊接点,自动化流水线的机体装甲修补站,以及最深处的一排专门为半机器人准备的巨大的营养维护槽。这些装有淡蓝色液体的巨大玻璃圆柱槽中能够对浮在里面的半机器人进行轻度的麻醉,提供必要的氧气和少量欢愉气体。内置的检测装置能够灵敏地检测出半机器人体内缺失的各种指标数据,然后自动补充,并将机体受损情况自动保存到装甲修补站中,包括型号,缺失程度范围,材料,焊接点等等各种各样的精确数据,以保证能够用机器最大化的完成精细工作以为的事情。
从我们着陆的地点到这里并不是很远,但是想必我们坠落的时候发出了巨大声响让距离这里二百米远的地下防御哨站听到了动静。
“一开始真的是非常紧张,以为是异星人的侦察机发现了这个还在搭建中的基地来轰炸了,但是既没有破坏性的震动也没有持续的攻击,我们就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砸下来了……”安达露丝说着,带我通过一片布满了警雷和激光绊网的区域后,掀起了一块伪装网,将下面的通道露了出来,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拾荒者们的地窖。
通过一条狭窄的隧道,我们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天然的洞穴中,在这里守望者们正在紧张有序的搭建着地下基地,组装各种设施。
“我们接到的指令是来到这里驻扎一个能够长久维持的基地,并且等待三个从大草原城沿着斯莫基河地下水渠的‘客人’,”安达露丝将身边的守望者护卫支走后,独自带着我向着一个不那么繁忙的地方走去,看来这里是最先进行搭建的,“这里不远处的大卡什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有一部分异星人在那里防守,而卧接到的第二个命令就是协助那三个客人拿下那里的飞机场,然后掩护他们用任何找得到的飞行器成功升空,越快越好。看样子这个任务马上就要到来了。”
我跟在安达露丝的后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管这个安达露丝的头头是谁,但是他完全知道我的路线,甚至知道我的目标,而且为我提供了必要的帮助。这个不露相的真人到底是谁?时雨么?还是莱克斯?亦或是我没见过的人物,不管那人是谁,我已经有一种背上一大笔债务的感觉了,加上时雨和莱克斯的份,我感觉我将会用很长时间去偿还。
我看着在前面咔呛咔呛走着的安达露丝背后系着的塔盾,上面画着一只嘴巴滴血的乌鸦站在一堆废墟上。就算问她的上司是谁,想必也不会告诉我吧,我们身边不断地来来往往着守望者,不时有人拦下安达露丝,用生硬的语言提问题,安达露丝很快就会给予指示。
“恕我冒昧,你真的是守望者的一员么?”我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安达露丝停下脚步,有点为难的挠挠头。
“这个可不能细说,会牵涉到很多事情,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守望者的一员,但我是半机器人。‘烈斧女郎’安达露丝,愿意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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