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尔擦拭好每台还在运转的时钟,把走廊上的机械开关——一个黄铜所制的发条扭动一圈,紧接着,一阵悦耳的八音盒声在不知何处奏响,与此同时每台时钟内部整齐划一地发出指针走动声,与八音盒融为一体。
莎尔有些木然地听着这段奇异的音乐,过了很久开口:“成功了。”
她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齿轮机械的原理研究透彻,然后略微改造,现在这个齿轮机械运转所带动的不再是沾满“血腥”的人偶拆卸架,而是一台八音盒。
难以想象这能持续整整一天的机械,其原动力只是对发条开关微微的一次扭转。莎尔看向发条开关之后紧紧连接的一个黑色匣子,她昨晚打开匣子看过了,其中是一个发光的白色球体,在匣子里悬浮着,光芒强烈。
“魔法,很方便。”莎尔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胸部,那里面有一颗魔力充斥的心脏不停地跳动着,源源不断地给予她活动的能力。
回到工作台,她拿起一块铜质的怀表细细端详,用螺丝刀轻轻打开其背部的铜壳,内部的齿轮机械暴露在她的面前。
“机械,”她盯着不断运转的齿轮,默念,“精巧,奇特,诡异,死寂……”
“魔法,灵动,鲜活,有生,赋予灵魂。”文克威尔敲了敲书本,吹掉纸页上的灰尘之后对站在一旁的莎尔说,“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世上存在着魔法,但机械却更为流行。
人类通过机械从空气中提取魔法,并化为实物,而后用机械辅助其转化,成为人类的工具。
“就好比你,莎尔,你的身体几乎全部都是机械,”文克威尔推了一下快从鼻尖掉下来的老花镜,“但只是几乎,因为你的心脏内核是魔法的构造物,却又不是简单的魔法结晶,而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原本无论怎么努力你也只是个不会动的机械人偶,一团形状像人的铁块而已,就像木偶一样,但加上了这一点魔法驱动,你就有了思想,有了人格,只是没有感情。”
莎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算了,和你解释也没什么用,”老人摇摇头,二人站在书房里打开的窗户前,文克威尔拿着一本书翻看着,白色长须如雾,莎尔双手捧着他的羊绒长衫,衫袖迎风飘动,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青色草原。
“想出去看看吗?”文克威尔看到她迎光的脸,抖了抖手里的纸页问,“看看青草,触摸一下白色的羊?”
“听您的吩咐,主人。”
“别叫我主人了,莎尔,”老人的眼皮轻轻合上又打开,“以后,你要叫我父亲,现在,我们走吧,去看草原。”
莎尔关上怀表后壳,双手拿着它,闭上眼睛俯下身子,轻轻将头抵在玻璃外壳上呢喃:“父亲……”
希莱恩发现皇帝从噩梦中醒来之后就一直扶着额头,呆在书房里思考。
“希莱恩,我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惊人的白日梦,如果说出来的话任何人都会感觉我疯掉了然后强硬地把我推翻。”皇帝对推门而入的他说。
“可是东方使者就要来了,魔法音讯。”希莱恩笑笑。
“要来了吗……”皇帝摇摇头,整理一下精神,准备迎接那所谓的使者。
他推开门,房间的光芒落在身后,在墙上映出矮小的影子。
“真的……是白日梦吗?”他叹了口气,与墙上的自己双手相接,然后缓步离开,长袍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维尔逊……”莎尔回忆起昨天那男人所说所做的事,“是皇帝身边的那个人,研究蒸汽机甲……”
她现在知道了,是他在悬赏自己,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腥红的及腰长发,空荡荡的右臂袖管,这副姿态无论怎么看都太显眼了。
她忽然想到密室里的一些装置,于是摸到机关,走了进去。
“希莱恩,迟到是东方的诸多礼节之一吗?”皇帝说。
“会不会出事了?”希莱恩有些担忧。
“东方人在王都出事,开什么玩笑,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传来魔法音讯说要到了。”
“那就只能是贪玩了吧……毕竟他的年纪不算太大啊,仅仅二十多一点而已。”
“东方居然会派来这种使者……令人惊讶。”皇帝叹了口气,“感觉他一定会让我头疼。”
莎尔从密室中踏出双脚,带着披肩的金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染发,这种天赋仿佛与生俱来,她不愿意去认真思考,因为头会很痛,那是连人偶都无法忍受的剧痛。
她的右臂现在是没有表皮的钢铁骨骼装置,男人的密室里有几个被大卸八块的人偶,她找了好几个手臂,都不适合自己,最后她在墙上找到了这个,钢铁的骨骼,任何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只是钢铁,但于她而言相当合适。
她找到三年前文克威尔放在自己口袋里的蚕丝手套,回忆又在脑海中泛起浪花。她用左手小心翼翼地给新的右手戴上它,黑硬的钢铁和白柔的蚕丝是两个极端,而现在,这两个极端很完美地融合在了她的右手上。
现在她感觉自己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起码表面上,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出门试验。”她这么想着,穿上密室里那些人偶的衣裙,穿过了走廊。
“言,我想吃那个。”女孩对戴着斗篷的男孩说。
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女孩指的东西,无奈地说:“又是肉啊,你吃一路了,真的不怕胖吗?”
“不怕。想吃。”女孩的话很简短。
“好好好……”男孩掏出钱来,这时他身后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悄然趴上他的肩膀说:“小氏,我也想……”
“吃白饭的女人给我一边去,”言氏瞥了个白眼。
“可弥修也是吃白饭的啊,”女人不忿地说。
“弥修是我养的,你不是。”言氏从老板手里接过两份烤鹅腿。
女人眼睛一亮,但没想到言氏把一份给弥修之后,竟然绕过了自己,把另一份递给了一直笼罩在斗篷里没有说话的岚菲。
“给我的吗?”岚菲抬眼,露出清澈的眸子,“谢谢。”
“啊啊,小氏真可恶啊,”女人这么说着,像自暴自弃一样地用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谁理你啊,心怀不轨的女人。”褪下斗篷的言氏看上去只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切,”女人不屑地说,但没有否定。
弥修大口大口地咬着鹅腿,没有多余的话。看上去那鹅腿应该确实很香。
“继续走吧,还有不远就到了。”
“所以这一路上到底为什么不坐马车啊,即使是蒸汽机车这种怪物我也可以接受啊。”女人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叹气。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自告奋勇说要负责管理财务结果把所有钱都丢光了,”言氏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还好我自己留了一份私……一份钱,不然这几天只能风餐露宿了。”
女人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金色的女孩双手捧着一杯柠檬水,一副很珍惜那杯柠檬水的样子,从四人正面走来,紧接着与四人擦肩而过。
言氏停下脚步,回头对三人说:“你们,看到了吗?”
弥修咽下嘴里的那口肉之后说:“那个人偶?”
她和言氏二人眼里都闪烁着淡淡的白色光点。
“啊,那个金发的人偶吗?”女人也说。
她的眼睛没有发光,但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话,还有她的能力。
以三人为中心,这片区域似乎陷入了沉默的风暴。
“咕咚”一声,三人同时看去,发现是岚菲把吃剩的鹅腿骨头丢到了一只流浪狗的面前。
“诶?怎么了?”发觉到三人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之后,岚菲有些紧张地问。
“……不,没什么。”言氏笑笑,“只是感觉,那是个难得一见的女孩啊。”
回到钟表店的莎尔拿起笔来,认真记录下来自己刚刚的经历。
“出门,到街道上,站在路中央,一个马夫赶着马车对我吼叫让我滚开,没有引起骚乱。到一家柠檬水店前用一银币买了一杯,不小心露出右手的机械部分,店主露出怜悯的眼神,给我的那份多盛了一些。在捧着柠檬水杯走回来的路上被四个人盯住,但似乎没有被识破。”
是很认真的记录。
她盯着这页纸,最后把它从本子上撕下来,揉成一团,投进没有点燃的火炉。
“为什么……我要装成人类,不是只要不被认出来是腥红圣女就好了……”她颤抖着,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绝对不该被没有感情的人偶所说出的音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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