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女人,瞳孔却是涣散的,嘴里呢喃着细碎的话语。
“莎尔小姐?”女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作为化妆师的她从来没有看到顾客变成这副模样的经历。
“西……娜……永……”头痛,是从大脑机关深处传来的剧痛,“在……离……”
“莎尔小姐!”女人表情惊恐,向后退了几步之后大声地喊出莎尔的名字。
“莎……尔莎……”忽然,仿佛是失去了动力一样,原本坐起身子的莎尔瘫软在了沙发上,就好像硬质笔挺的黄油慢慢融化在烙铁上。
“莎尔小姐?”女人凑上去看了看莎尔的状况,还好妆容没有损坏,不然剩下的时间是绝对不够再化一次的。
“莎尔……”莎尔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我,是莎尔……”
记忆里的老人放下手里的火铳,抚摸着新生的她的脑袋说:“欢迎回家,”他似乎犹豫着,卡顿一下后,喊出了与原本不同的另一个音节,“莎尔。”
莎尔坐起身,机械的右手微微罩住右边的脸,冰凉。如果她是人类的话现在一定会流冷汗的。
“啊,您恢复正常了?”中年女人惊喜地问。
莎尔摇了摇头,虽然她确实恢复正常了,但刚刚那种状态所留下的创伤,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消除。
“那,舞会,还要去吗?”女人尝试着问。
莎尔的头颅传来一阵幻痛,她左手也捂住了左边的脸,机械的手臂传来机关扭动轻微的响声。
“要去,”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双手,晶蓝色的眸子透着坚决,“人……我,不会违约。”
中年女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摆摆手,吩咐侍女去把衣服带来。
侍女很快就回来了,当她回来时莎尔还是颓软地坐在沙发上面,睡袍半褪,**露出半边。
“莎尔小姐。”女人轻轻地呼唤,莎尔缓缓地抬头。
两名侍女拉着衣角,一起把衣物展开。
莎尔的眼眸倒映着属于那件晚礼裙的殷红色,她仿佛愣住,那是一件殷红与纯白相间的晚礼裙,纯白缀边,殷红做底,漆黑的绸带在腰间松散地围着,胸口处用金线缝上了一朵绽放的曼珠莎华,长袖到腕,有着白色的袖管做衬。裙摆笼罩着下身,整条裙子分有两层,下身的前面只是一层白色皱边短裙,从前面看的话,这条长裙会露出主人漂亮的小腿。整条裙子透着妖冶,但上半身露出的皮肤很少,所以又显得很保守。
“红色……”莎尔说。
“是所有人记下了言先生对您的描述,又结合了刚刚的接触才挑选出的衣服,”女人说,“不行的话,可以再选一件。”
莎尔闭上眼,摇摇头:“不……就这一件了,我喜欢血液的红色。”
“您说笑了。”女人笑笑,在她心里,能和言氏那种人接触到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习惯见血的杀手。
弥修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弥修。”『端着一杯红酒姿态优雅的女人』说。
“不……感觉自己被别人提起了,”弥修拿白毛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
“说不定是小言呢。”『将红酒一仰而尽的女人』说,如果有人在这里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立刻气愤地说她是在糟蹋红酒。
“诶?那剩下的都是我的了吗?”一直埋头大吃的岚菲抬头问。
“嗯,我先回房间了。”弥修说。
“放心,不和你抢。”『只吃一份牛排就饱的女人』伸了个懒腰。
“哦,嗯!”
莎尔接过侍女递来的内衣和白色过膝长袜,一个人认真地穿上,然后是长裙,这种双层长裙穿起来很复杂,但莎尔却真的只靠自己一个人就穿好了,女人见状,心想果然是上流社会的人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连莎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就是有这个知识,就是有这种并不存在的经历,所以她很熟练地穿好了衣服。
白色的短裙和红色的裙摆飘摇着,套上白色丝袜的小腿紧绷的弧度让人心跳加速,束发的淡色丝带从耳后垂到脖颈,晶蓝的眸子倒映着灯光,白色的蚕丝手套戴上之后,再也没有人能说她是人偶,此时的她就好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舞会的公主般动人。
中年女人和侍女们在看到她穿好衣服时,才终于意识到她的美丽,言氏不是给她们一只丑小鸭让她们把它变成白天鹅,而是给了她们一只在泥泞里挣扎的天鹅,让她们把它洗净吹干,变回原来的模样。
“呼……”女人擦了擦细汗,“真是不容易了。”
有人悄悄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的表情微微一变,但还是保持了优雅:“知道了。”
“莎尔小姐,”她说,“距离舞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言先生的车夫来催促我们,说您要走了。”
莎尔点点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破碎的声音再度传来,但她已经可以接受和忍耐。
她看着这个金发的女孩,忽然开始想象,曾几何时,是否也有这样一个穿着奢华衣裙的金发女孩,和一个男孩赶去舞会?
“谢谢。”她躬身,郑重地对女人和她身后的侍女们道谢。
“不……莎尔小姐,”女人和侍女们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您要出发了。”
莎尔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斯卡尔】的内间,走出了旋转的店门,踏上了马车车厢的台阶。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肯定会感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明明之前还是被皇室高层悬赏,被皇帝吩咐远离王都的机械人偶,现在却正坐在上等的马车上,享受完了王都最好的化妆,穿上了上等的衣裙,要去参加皇室举办的舞会。
连用做梦来形容都显得那么不合常理。
但莎尔不是人,是人偶,人偶不会对现实进行否定式的思考,他们只会遵从现实,像是人偶一样活在随便怎样都能接受的现实。
所以莎尔此时正在赶去舞会的路上,掀开车厢窗户的窗帘向外看去,一些年轻人注意到这位美人之后纷纷吹起口哨。
毫无上城区贵族该有的矜持。
莎尔放下窗帘,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那些男孩,人偶没有感情,不会羞涩不会厌恶,之所以不再观望窗外,是因为如果再看下去的话,她就要看到那个了——她和文克威尔的家。
文克威尔是拥有爵位的,伯爵还是男爵什么的,莎尔也搞不清楚,但她记得文克威尔没有索要过任何封地,在她记忆里甚至还有过文克威尔对皇帝退还领地的一幕,而且几年过去,她只和文克威尔外出过一次,去他那块在草原的唯一领土。
那应该是她最美好的记忆,青草,蓝天,白云,蒲公英,绵羊“咩咩”地叫着蜷缩在她怀里,树下的文克威尔拿着书本和牧羊人亲切地交谈,不经意间与她对视时就会露出微微的笑容。远处磨坊上的风车不停地转动,微风不停,让人沉醉。
一切都过去了。
莎尔感觉马车缓缓停下了,有人为她打开车厢门,是车夫,他穿着精致,躬身为莎尔说:“到了,莎尔小姐,是卫森宫。”
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宫殿前是数十层白色大理石台阶,整齐地铺着红底金边的地毯,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男女在上面交谈。
她的双脚踩到地面上的一刹那,周围的视线便围了过来。
有贵族看着她,思考是哪家的女儿,因为莎尔是张年轻陌生的姣好面孔,也有人在想她会不会是皇室外戚,或者是哪位大人从其他地方结识的新妻。
“您好,小姐,请问您的名字是?”一个英俊的男子走上前来,行礼后询问道。
“莎尔,”她回答。
“请问姓氏是……”男子还想问什么,却被车夫打断——“莎尔小姐,舞会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了。”
“舞会只是舞会,在外面的各位有些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和其他人交谈而已,”男子文质彬彬地解释,“我们会迟些再进去。”
“你们只是你们,莎尔小姐可不一样,”莎尔这才发现车夫的气质居然不输于面前这位贵族男子,他不卑不亢地说,“她是贵宾。”
“哦,贵宾,原来如此,”男子露出一副思索的样子,“那,真是打扰了。”
车夫走在前面为她引路,之前三人的谈话也被许多人听到了,于是更多的视线汇聚在莎尔身上。
巨大的前门缓缓推开,舞会时间到了。
人们陆续地开始在台阶上行走。
莎尔是最先进到门内的几个人之一,所以宫殿里的人最先看到的也正是她。
银发的男子慵懒地靠在二楼转梯的栏杆上,手里端着一杯淡黄色的酒液。
“能抽空闲下来真是太好了……”他默默地感叹,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他听到大门缓缓打开的声音,想象着最先进来的人会是什么模样,会是心急到踉跄的男子吗,还是爱慕虚荣,会以自己第一个进入宫殿对旁人炫耀的女子呢?
天花板中央的灯光闪耀。
他优雅地转过身去,表情瞬间变化,紧接着耳畔回响着酒杯迸碎的声音,淡黄色的液体浸入红色的地毯,让地毯的颜色变得更加深红。
侍者惊慌地拿来工具,扫清了地面上的碎片,声音颤抖着问:“请…请问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银发的男子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弓着身子,上半身像狩猎的野兽一样前倾,双手紧紧抓住木质的红漆栏杆,眼里满是多到溢出的诧异,以及悲伤。
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一个金发女孩的身上,此时那个金发的女孩夹在人群中,茫然地抬起头,无意间,用她的那双晶蓝色眸子与他对视。
他仿佛心脏受到冲击,身体剧烈地颤抖,木质栏杆都好像要被他抓出凹痕。
女孩好像只是随意地看他一眼而已,下一秒便看向了别处,却使他想起了那双永远都忘不掉的眼睛,还有那永不磨灭,如刺青般永存心底的身影。
他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到侍者最后的一句话——
“如果有什么错误,求求您一定要指出来,”侍者咽了咽口水,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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