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地狱,他人身处地狱。
火焰,映入眼帘的都是火焰,他人在碳火中舞蹈!
狂蛇缠绕着他们的身体,将骨骼关节全部舒展,每一寸指节都在张狂,每一根肋骨都在压迫胸膛,然后反向捣毁内脏。
狂蛇依旧是火焰,这里的一切都是火焰。
他人在火焰中嘶哑了嗓子,衣物都已经在高温中被泯灭,但是他们依旧想要脱下什么东西。
男女老少赤条相对,然而场面并没有什么香艳,荷尔蒙也在燃烧,成为了被气流煽动的小黑点。
小黑点飞得高了,变成灰白色的尘埃。
成千上万!
并不是说有成千上万的尘埃,而是说在火焰中进行某些邪恶仪式的他人,数量级是成千上万。
听,有人为了这盛大的舞会,还搬来了足以震撼大地的音响,它的声色如同将碎玻璃放在搅拌机中打碎。
“功德无量!”东良听到自己是这么说的。
音乐到了高潮,发出了“嘭”的一声爆炸。事物到了极限,然后从一个极限崩塌到另一个极限,简称否极泰来!
在残酷的炎热中挣扎,燃烧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心理的防线,以及最后一丝求生欲,毕竟已经不会再发生奇迹。
音乐的魔性诱导着他们产生幻觉,蜕皮的炎热变成了渗骨的严寒,他们在火焰中感受到寒冷。燃烧的人们不再跺脚跳跃,他们蹲了下来,抱紧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只为了取暖。
冷,冷!
地狱中的他人觉得很冷!
他们缩成了一团,然后继续在火焰中萎缩,身体干瘪了下去。火焰从他们的身体里烧出了金子,那不是舍利,而是一粒沙子大小般的家伙。
东良居然知道那金色颗粒的名字,那是无量沙。
他人在地狱的碳火中舞蹈,东良则是端着酒杯,与他们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地狱外为他们放着刺耳的蛊惑魔音。
东良是这场邪恶仪式的始作俑者。
“吾王,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贵妇人在旁边劝道。
她的头发是紫色的,美极了。那是类似桑葚的颜色,凑近看了,在黑紫色中还带有粉色的光晕。
她的眼睛是海蓝色的,像是大海,神奇莫测;嘴巴是山莓色的,鲜嫩,绯红。
可是她忧心忡忡,眉目间平添了一层伤感。宛如门外正在褪去盛开的樱花树,美丽极盛,却有残落的悲。
东良很温柔地凝视贵妇人,他眉目间的溺爱是海浪,仿佛可以冲散周围灰白色的死境。
他俯下身,品味山莓色的双唇,动作任性而又强硬。
东良微微睁开眼睛,而贵妇人已经因为羞涩而闭上了双眼。她早已经习惯,而又无可奈何,每当她劝说“王”的时候,总会得到这样的敷衍。
她或许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心中的内疚、为了替无辜的他人而劝说东良,还是为了变相索取这宠溺的亲吻。
东良在心中想要呼喊她的名字:
薰香!
眼前这像是软玉香茗般的贵妇人,不正是薰香公主吗!
东良正在和薰香接吻,这是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味道,像是将温热的软糖含在嘴里,舌头的每一次搅动都带有清的凉与热的香。
东良身前的玻璃隔绝了地狱,他人留在世间的痕迹只剩下满地的金沙。空中的尘埃缓缓飘落,火焰都已经熄灭,偶尔有一道星光在苟延残喘。
东良一脚踢开了影响氛围的音响,邪恶的仪式都已经完成了,还要这没有任何音律,只是为了致幻的杂音有何用?
“孤答应你,再也不炼制无量沙了。从现在开始,直到战争结束,再也不会有无辜的人民死去了!孤保证!”东良说。
“吾王……”
东良心想,毕竟这一批炼制的无量沙数量之多,已经足够让他平定整个国家了。
东良搂住薰香的后背,他高傲的视线撇到了玻璃中相拥两人的倒影,他看到紫色的秀发旁有着两点紫色的光芒。
东良顿时明白了,那是自己瞳孔的颜色。
紫色,恶魔的瞳色。
东良没能看清楚自己的样貌,然后就醒了。
又是一场梦,虽然每一次的梦境都是那么真实,可是这一次东良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惊悚。
“我是谁?”
在奈何桥酒馆二楼拐角的房间里,东良跪在全身镜前,死死盯着自己黑色的瞳孔不放。
镜子的瞳孔倒映出他瞳孔中镜子里的瞳孔倒映出他瞳孔中镜子里瞳孔……的样子,看了很久,东良都没有找到梦境中的那一抹紫色。
老板说过,在奈何桥酒馆中所出现的梦境,一定会是来自过去或者未来的梦境,有凭有据,必定发生。
东良庆幸,好在瞳孔中没有那一抹紫色。若是有了那一抹紫色,那么是否意味着,他在不知道距离的将来,会成为梦境中那创造地狱的“王”。
功德无量?那是惨无人道!
虽然不知道无量沙是什么,但是既然是以虐杀生命换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物。
然而……
东良却又很可惜,他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惋惜。如果他就是那地狱的“王”,那么就意味着,在不知道距离的将来,薰香公主将会被他一人独占。
“为什么,看不清自己呢?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刚刚经历的一切,究竟是谁的记忆?难道,那就是你的未来吗?公主……”
东良站了起来,他将全身镜倒扣在墙壁上,暂且不再去寻找自己瞳孔中的颜色。他要去找老板,如果是老板的话,一定会知道自己刚刚经历的是谁的梦境。
老板一直是无所不能的,他掌管着奈何桥酒馆,这个酒馆可以将记忆与现实联系起来,能够掌控这种神秘力量的老板,本来就是无所不能。
东良总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王小明所做出的行为,全部都在老板的意料之中。
突然,东良的背后冒出一股冷汗。他意识到一种并非不可能的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有着不低的可能性。
如果,老板就是梦境中的“王”呢?
他掌控奈何桥酒馆,而奈何桥的出处,不就是在将地狱与人间隔绝的忘川河之上吗?
如果老板就是“王”,那么东良现在去找他,告诉他梦境中的一切,会发生什么呢?东良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老板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什么变化,东良绝对不会饶恕他。不只是因为老板的真面目其实是反动叛变的邪教首领,哪怕仅仅为了薰香的未来,东良也不能让老板活下去。
梦中的贵妇人,绝对是更为成熟的薰香,梦中的气味和触感,东良现在还在念念不忘。况且,东良面对薰香时,自己的心跳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砰砰砰!”房间外有人在敲门,生锈的锁头不堪重负,搭配着敲击声来回抖动。
东良将门打开,看见了老板。老板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是神经兮兮还是随时充满了自信,他嘴角的弧度完美地勾勒着。
然而,东良看着老板的眼神却难免带有一些微妙。
东良想,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无论老板明白什么,或者老板在预谋什么,他大概都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就好像他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要促成王小明和柿子的爱情一样。
东良发现,虽然自己在酒馆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是自己却依旧对酒馆的主人一无所知,
“早安,东良。讲道理,你要是再不起床,我们酒馆开门的时间就要推迟了。”老板说。
“哦哦,抱歉,我起晚了……”
“又做噩梦了吗?今天梦到的是什么?”
东良心头一颤,这算是试探吗?不,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或者太简单,一切都以不变应万变。
“没,没什么。即使是在奈何桥酒馆里,我偶尔也是会做一些普普通通的梦的,就比如梦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从高楼跳下,然后瞬间惊醒的那样。”
“真是个经典的噩梦啊!没办法,梦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梦到的是什么东西。每每做梦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成为了别人。当然,不是酒馆引起的梦境也有这种感觉。”东良说。
老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绕了半天舌头,结果说正事的时候却很直接。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嗯?”
果然,老板这次依旧有什么目的吗?
令东良失望的是,老板并没有提到梦境。
老板说:“西欧的诺曼底王城传来讯息,说是威廉王室发生内乱,叛军攻占了半个王城,正在和政府军对峙。威廉王室处于被动地位,于是向爱德华皇室申请援助。皇家骑士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威廉王室?是那个和薰香公主定亲的威廉王子的家族吗?”
“没错。”老板点头。
“那那些骑士队怎么还不去救援?皇都高层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就那么希望薰香公主出什么意外吗?”
让薰香公主出意外?东良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着莫名的似曾相识感。对了,一定是她!
东良说:“我明白了,又是蔷薇在搞鬼,她就是个恶毒的后妈!都十年了,她怎么还是没有放过薰香!”
老板说:“我倒是觉得这一次和皇妃没什么关系,讲道理,从得到的讯息来看,皇都骑士队没有开始行动的原因,貌似是正在等待他们失踪多日的骑士王。没有统帅,他们失去了行动力。”
“那……他们赶紧临时任用一名骑士王啊!骑士队里有那么多的大骑士和骑士长,英杰那么多,骑士王的候选比比皆是!”
“东良,你还是不明白吗?若是要任用新的骑士王,那么在你来到奈何桥酒馆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推选出新的领导者了啊!”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侍者,我这个月工钱还没得挣,正在为生活发愁呢!”
“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薰香公主已经成为了叛变军的人质。而且,我总觉得,她快要死了。”
东良抓住老板的两边胳膊,让这名老人双脚离开地面,然后重重地推到墙上。他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再说一遍!”
“你来到了奈何桥酒馆,没错,这里是无家可归者的停留之所。可是仅仅是停留罢了,关于你的一切你的过去都在原地踏步,等着你从这里离开。骑士王,别忘了你的王之名。”
骑士……王!
东良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原来,是一名被称为过“王”的男人。
难道,梦境中的“王”,指的就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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