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声音,每一次的发音都如同破烂风箱在艰难的运转,拉出的火焰像是嘎嘣脆的蚂蚱正在被火焰烘烤出嘎嘣脆的声音。
“喂,东良,跟我来一趟。”
东良愣了一下,然后神情恢复自然。他刚刚穿好衣服,林娆在他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现在这股担心被定格了下来,林娆的面部表情凝固在那一瞬间,就像是时间被停止了一样。
东良环视整个房间,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林娆身上。他看到她如同玉丝一样美丽的头发,其中有一缕停留在空中,那是东良用吹风机吹头发时不小心连带的轻盈。
东良轻轻地帮林娆把头发捋下,时间真的静止了,浴室中的水龙头上的水被拉长到了极限却无法断开,房间中的光尘停留在空中不再旋转,东良把吹风机放在空中,它竟然没有因为重力的缘故摔在地上。
“走吧,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东良抬起头,直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骑士。他看着那名骑士的眼睛,瞳孔中映射出的是两团炽热的火焰。
“去和过去道别。”戴着铁齿鬼面的家伙说。他看了一眼墙上无法继续动弹的时钟,引得东良也下意识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二了。
刚打开门,门外的场景立刻发生了变化。对此东良已经是见怪不怪,多次在梦境中来回变换位置场景的他,仅仅是空间的错乱感已经不能让他发出惊叹声了。
他和佩戴铁齿鬼面的骑士站在马路上,这儿静悄悄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真实世界。东良看不到远方的风景,看不见路延伸尽头那本应立着的红绿灯。他的面前就一条路,一辆自行车,一辆面包车。
东良看到,王小明正骑着他的蓝色自行车向他们行驶而来,如果东良没有记错,那么王小明的背对的方向应该是赵柿子家方向才对。看起来,王小明的死与赵柿子真的无关。
东良扭头看藏在阴暗处的面包车,他可以看清车上驾驶座里头人的面庞,但是却不认识那家伙。只见那人警觉了起来,他把车向后倒了一定距离,估摸着时间,然后骤然踩下油门。
驾驶面包车的家伙正是赵木先,赵柿子的父亲,东良也是后来才知道。在面包车撞上王小明之前,车子先从东良身上穿了过去,东良的身体就送同空气一样虚幻,虽然震荡出了层层透明波纹,可是却不能够给面包车的加速增加任何阻力。
面包车撞上了王小明,他的自行车被撞得变形,在车架子夹住他大腿之前,王小明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东良看着那一条根本无法在空气中留下的抛物线,可是东良却仿佛是看到了,那红色的光线条是如此完美,标准的对称,每一个位置的弯曲都是如此圆滑。王小明摔在地上,死了。
什么身体的挣扎手脚的抽搐血液从后脑勺流出形成一个血泊之类的事情,东良都没有在意。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涉及这个世界的事情,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发生。
东良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使劲盯着,哪怕泪水无声息地模糊了眼睛,他还是盯着王小明的尸体。他想要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发了简讯——用王小明的手机,发“救救我。”
赵木先驾驶着那辆面包车很快离开,他甚至不下车确认一下王小明死了没有,好像他从始至终只想着撞上王小明一下而已,是死是活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东良静静站着很久,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看到王小明再动弹一下。他衣兜里头的手机,一直静静躺在衣兜里。
东良忍不住了,他向前了一步,可就是这一步踏出,世界又变了。王小明消失了,路灯消失了,宽阔的马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血腥味浓厚的房子。
东良推开虚掩的门,顺着地上如同小小溪流一样的鲜血,走进了那间房子。赵柿子坐在楼梯上,双手掩面痛苦,时不时还发出煎熬一般的哭声。东良在赵柿子旁边停下了,想要伸出手,试探一下这片世界是虚幻还是真实。
如影随形的骑士在东良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钢铁利爪就好像空心的一样,毫无重量,仅仅可以给东良带来一股死亡的气息。
“不上去看看?”骑士问。
东良收回了手,开始向楼梯上攀登。每当他踏出一步,身边的场景就如同幻灯片一样翻页,由静态变动态再变静态。东良不停地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身边的赵柿子则是一直跟着他,东良正着走路,赵柿子倒着走,就好像是视频的倒带一样。
东良注意到地上的血液,它们原本铺满了整个台阶,现在却如同鼻涕虫一样,随着赵柿子的节奏缩回到楼上的世界。
到了三楼,东良停下了,赵柿子也停下了,血液也停下了。赵柿子的手重新放回到那柄插在木质墙壁的水果刀上,墙壁和赵柿子中间,是被锋利水果刀串起来的空气与心脏。
赵木先瞪大了眼,眼睛里能爬出厉鬼。他嘴里是血,鼻子里是血,胸口泵发而出的也是血。看起来他就是那遍地鲜血的罪魁祸首。
东良又向前了几步,很慢很慢,他看清楚了赵柿子口中吐出的文字,那恶毒的神情仿佛在告诉东良,她的哭诉应该就是她要杀死眼前男人的原因。东良看到,赵柿子一边将刀子捅进赵木先的心脏,一边哭着叫喊:妈妈!而赵木先的回应,则是一个自豪而又得意洋洋的微笑。
“是梦吗?这里是过去还是未来?”
“是过去,但不是梦。你踏着的鲜血实实在在地在你脚跟留下了味道……要看看正在发生的事吗?”骑士沙哑的声音在幽静的房间中层层反射迂回,无数的疑问反反复复灌入东良的脑海中。
要看看正在发生的事吗?
要看看正在发生的事吗?
要看看正在发生的事吗?
骑士王。
“……好。”东良闭上眼睛,答应了。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他站在一片更大的鲜血地狱里。这儿看起来是一栋豪宅,欧洲风格的宫廷式建筑,白瓦琉璃砖,像是古神的座座雕塑围着豪宅守卫。二楼外的阳台有一个很大的跳台,从那儿一纵而下,就可以溅射出两米高的水花,然后让自己落入豪华游泳池的中央。
可是,现在游泳池里人满了,这个至少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大型游泳池居然拥挤不堪。无数的尸体漂浮在血水上,血水的表面已经凝固出一层黑红色,像是一块块苔藓,被漂浮的尸体撞成一片片小碎片。
东良感觉自己回到了战场,他在空气中竟然还闻到了行凶者的味道。这是一种女孩子独有的体香,这香味不像是天生自带的自然香味,更像是强行让自己泡着香水泡着能够发出香味但是却有着严重危害的化学物质,让自己皮肤受到服饰,以此来感染上异香。
与其说是想要改变,不如说是强行否定自己。东良或许已经知道行凶者是谁了,毕竟身边那名佩戴铁齿鬼面的骑士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他放弃了想要寻找武器,然后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的念头,如果对手是“她”的话……
推开了豪宅的大门,那名骑士正在火炉旁取暖。黑熊地毯被丢在一边,它原本的位置被一名刚刚死去不久的家伙替代。慕容花跪在地上,他胸口上的血洞正在滴滴答答地流血,看伤口,应该是被某种野兽的利爪强硬洞穿,心脏在挤压之下无处可逃,随着断裂血管中的血液被挤出体外。
火炉中传来一股难闻的恶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烤糊了。
“你犹豫了,所以失去了朋友。”骑士将铁齿鬼面摘下,东良看清了面具下的脸,没错,骑士的真实身份和东良猜想的一模一样。
“你杀了他们。”东良说。
“我可不是故意的,是他们先对一名无知的未成年黑丝萌妹起了歪脑筋。我这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黑猫将面具放在手上把玩,而面具像是有了生命一样,顺从着黑猫手指的摆动旋转自身。就像一个不会掉线的毛线球。
“为什么?为什么杀了他们!为什么涉及那么多无辜的人?”
“无辜吗?在我眼里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啊,毕竟都是花城各个领域里头的一把手二把手,在杀害花城的时候,早已经做好觉悟了吧……你明白吗,我想要回我的家乡,而不是一座没有蓝天没有白云甚至没有花朵的死城。风是年幼的刻录机,曾经播放着童真的歌谣。风如今却是我手中的乐器,现在正在奏响送葬离别的回旋音……那个世界,你曾在小黑的记忆中见过吧。”
“小黑的记忆?你现在是谁?”
“我是若儿啊……准确来说是在小黑内心的第二人格,他一直幻想着让我复活,现实中实现不了就想创造出另一个人格,然后让我这个人格和他的第一人格一起生活。可是他又不是精神分裂症,第二人格的存在并不独立,只要他还有意识,第二人格就永远显现不出来。”
“可还是成功了。”
“可还是成功了,他和‘修罗’签了契约,就如同你十年前一样,答应了恶鬼提出的要求。他把自己献祭了,让这幅身体拥有了铁齿鬼面的掌控权。第一人格的死去成就了现在的我……对了,在这里我必须赞叹一句。骑士王啊,我一直以为你懦弱不堪,软弱无能,却不知道你的双手竟然曾握住那么强大的力量!我手握着这铁齿鬼面,才明白它的可怕之处。它就相当于一支军队!有了这股力量,我甚至可以改变一切!”
“你的家乡、那个世界很美。但是我会阻止你。”东良没说,其实他第一次与林娆相遇,就是在这个美轮美奂的世界。
“不,别,你的正义吓到我了。别阻止了,这个给你。”若儿将手中的铁齿鬼面递给东良。
“我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杀死,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杀了外面那些人后,我发现垃圾人类的血液真的是太臭了,让我家乡的土地沾染上这些东西,哪怕是花儿也不会愿意的。杀了那些人已经足够让花城全面崩盘了,无论是什么方面,将这一片钢筋混泥土都给铲平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不怕失去这力量后,我杀了你?虽然慕容花他们的死亡与我无关,可是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为防止下一起事件的发生,我倒是不介意除掉你。”
“再说吧,毕竟给你面具也不是没有理由。没有这东西,你拿什么去杀死爱德华那一家子?噢抱歉,忘记你失忆了。就当做是为了小黑吧,请你杀死你的旧主子,骑士王!还有还有,刚刚说了,小黑是以自己为代价与‘修罗’签订契约。骑士王,你还记得你和‘修罗’签约时,失去的东西是什么吗?”
当东良的手握住铁齿鬼面的一瞬间,若儿消失了。就好像中了被早已经布置好的圈套一样,东良站在血液和尸体的中心,这个死亡的世界中仅仅有它一个活人。当东良还在思忖着若儿的最后一句话时,豪宅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很多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是林饶。
“东良……你在做什么?”
她向东良发问,毕竟他是整个慕容家的城外别墅里头,唯一的活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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